“南仲见过姨母。”霍南仲俯身行礼。
皇后娘娘依旧还是那般和蔼,伸手轻唤霍南仲坐与棋盘另一侧:“南仲可愿陪孤下一盘棋?”
霍南仲笑得如儿时那般灿烂:“姨母,请。”
皇后娘娘欣慰的笑着,在棋盘之中落下一枚白子,霍南仲低头沉思片刻又执黑子落于一旁,棋盘之中的交锋愈演愈烈,霍南仲的眉头紧了又紧。
皇后娘娘却依旧风轻云淡轻摇羽扇,时不时又浅浅品尝杯中清茶:“南仲,孤瞧你今日似有些心神不宁,可是在担心婉仪?”
霍南仲抬头行拜礼:“南仲也不瞒姨母了,如今,我确也是有些担心的。”
“那你可想好要如何营救婉仪?”皇后娘娘抬眸,温柔的问道。
霍南仲轻轻摇头,手中轻握着那还未落下的黑子。
皇后娘娘在宜华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新乐翁主此次所做之事实有些荒谬,宫闱杀戮,威胁皇妃,其大逆不道之行为,亦是让天家龙颜大怒,若不狠狠惩戒,必是不行的。”
“可姨母,事实并非如此。”霍南仲站起身,急切的说道,“昨日,是那王夫人带人为难阿婉在先,她也是不得以为之。”
皇后娘娘回头浅叹一口气:“天家心中跟明镜似的,又怎会不知那王夫人在宫中兴风作浪,但其中利益盘根错节,婉仪这事一出反倒叫人落了口实,便是孤如今前去求情,恐也难以挽回。”
霍南仲紧握棋子低头道:“那我便亲自去求天家!阿婉从小便是帝祉王与王后捧在手心中的女娘,吃穿用度从来都是上好的,又如何受得了那苦寒牢狱之苦?”
“南仲,你这脾性何时能改上一改?”皇后娘娘揉了揉太阳穴,轻叹道,“孤知你心疼婉仪,可如今这局面,唯有婉仪自己方可破局。”
霍南仲皱眉:“姨母此话是何意?”
皇后娘娘轻摇羽扇,打趣道:“孤瞧你平日里倒是机灵得很,如今婉仪困于牢中受苦,你的魂好似也跟她囚于牢笼之中了。”
“姨母此时便就莫要与侄子说笑了,”霍南仲轻咳两声,将双手附于腰后。
皇后娘娘娘缓缓落座:“那孤也不与你说些废话了,这事原本可大可小,这两日你先去劝劝婉仪,先与那王夫人低头认个错,送些金银珠宝首饰叫她闭了嘴不在追究,许就能早日出了那监牢。”
霍南仲震惊抬头:“怎么姨母如今也不分青红皂白了?那王夫人欺负阿婉在先,姨母却要阿婉先去低头认错,这叫阿婉该如何想?便是那后宫之人的手上都已经沾染上了她四姊的鲜血,却要她向仇敌低头认错?此事,莫说是阿婉不同意,便是我也不同意!”
“侯爷如何能此般与娘娘说话?”宜华压低声音冷声道,“许多事尚未明了,还请侯爷多谨慎几分,免叫有心人听了去,传天家耳中可就变了味了。”
皇后娘娘抬头,看着如今稚气未脱的侄子,心中似有些无奈:“南仲,如今救人要紧,是低头,还是固执己见,你们自己决定。”
霍南仲低头沉思,随后才向皇后娘娘行礼道别:“南仲心中明了姨母好意,营中还有军务未处理完,南仲先行告辞。”
“去吧。”皇后娘娘轻轻点头,目送霍南仲抬步离开大殿,“如今南仲却也有了自己的主意,也争得了不少军功,但若是想以己之力护心爱之人安康,尚且还需修炼心性才行。”
宜华将茶杯双手奉上,轻声道:“侯爷是个明事理知进退之人,想必自是能想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的。”
皇后娘娘浅品了一口清茶:“但愿吧,就怕他到时候拎不清楚,倒还将自己搭进去。”
“想必新乐翁主也不会允许这样的局面出现。”宜华接过茶杯置于云气龙纹漆案上。
皇后娘娘用单手轻轻撑着头,修长的手指浅浅的翻阅着漆案上的竹简:“婉仪倒也算是个聪明人,孤惟愿她能在绝境之中有保全自己能力,踏破这周遭困境。”
宜华点头,替皇后娘娘将衣物披上,又接过羽扇搁置一旁:“夜深了,还请娘娘早些歇息吧。”
“好,”皇后娘娘顿了顿:“宜华,待会你书一封密信叫自己信得过的人快马加鞭亲手交于帝祉王和王后,叫他们早做打算。”
“诺。”宜华俯身。
明晃晃的香炉之中散发出淡淡的银河落九天般朦胧的薄雾,缭绕着这椒房殿之中最尊贵的女主人,她的身上散发着温柔祥和,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威严与神圣。
牢门被打开,我猛地坐起身,半眯着眼睛警惕的盯着站在烛光后的来者。
“翁主殿下这几日可还好?”赵良人脸上满是得意洋洋之色,随即款步朝我逼近。
瞧见来人身份,我心中倒还平静了,嘴角扬起一抹淡然的笑:“良人今日得空来大牢中见我,想必是又未得天家恩宠吧?”
赵良人嘴角轻轻抽搐,随即强装镇定:“新乐翁主如今还有心情来打趣本宫,想必定是没吃够苦头,来人,上刑!”
我冷笑一声:“赵良人久居宫中,想必对大夏律法都有些生疏了吧?你尚且可知对诸侯贵人动用私刑的后果?”
“后果?”赵良人目中无人狂妄笑着,“如今你刘婉仪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祉国翁主了,而是卑贱的阶下囚,便是将你杀了,又有谁人敢追究本宫之责?”
“哼,”我缓缓起身,“我如今虽被囚于监牢之中,但尚且未卸下翁主之名和将军之位,若今日良人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有朝一日,我必有‘大礼’奉上。”
赵良人眉眼轻低,缓缓落座于宫女抬来的案席上:“来人,上刑!本宫倒要看看她刘婉仪的嘴到底有多硬!”
我冷笑一声,一把甩开想要将我擒住的狱卒:“滚开,不劳各位费心,吾,自会行走。”
长有倒刺的鞭子一次次的落在我身上,短暂的神经麻痹之后,疼痛随即侵袭我的全身,被铁链束缚着身躯几乎动弹不得,我只能紧握着拳头,咬牙不发出任何声音,将那刺骨的疼痛咽进肚子里。
“翁主如今可知错了?”赵良人细细品尝着手中的白茶,也不忘嘲讽我几句。
我嘴角依然带着淡淡的笑,压住身上不自觉的颤抖平静的回道:“我不曾做错过什么,反倒是有些人亏心事做多了,倒真不怕夜深了有厉鬼敲门,哈哈哈哈!”
赵良人紧握着手中的茶杯,双手忍不住颤抖着,随即将茶杯砸向我的额头,又恶狠狠看向两侧的狱卒:“废物!堂堂大夏监牢就这点刑罚?”
狱卒赶忙跪地:“小的无能,还请良人恕罪!小的听闻古时有种刑罚名为“幽闭”,这种刑罚可让遭受之人痛不欲生,还能让其终身遭受其苦,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赵良人面上挂不住,那怒气将脸胀得通红,猛地起身。
狱卒看了我一眼,又低头道:“只不过这刑罚过于残忍,只怕是轻则会血流成河,重则可能会取人性命啊!”
赵良人眼睛一转,妩媚浅笑,俯身轻拍那狱卒之肩:“如此甚好,就用这幽闭之刑罢。”
随即,赵良人又走到我耳边轻声道:“刘婉仪啊刘婉仪,谁叫你害本宫当众丢了颜面,又受了王夫人的责罚呢?如今,本宫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哈哈哈!”
我咬牙愤怒的看着赵良人得意的脸庞:“良人不必自责,今日吾所受之苦,来日,我必加倍奉还!”
“来人,动刑!”赵良人轻轻拍手,转身出了牢房走进幽深的过道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随后离开的宫女将钱袋递给为首的狱卒:“若是各位今日做不到我家娘娘的要求,明日各位的家人便就会随各位一同去往阎王殿前求饶。”
“小的遵命。”为首的狱卒接过钱袋掂量了一下,嘴角邪笑走向我,“翁主殿下,得罪了。”
我恶狠狠的看着狱卒们:“各位的面庞本翁主记得很清楚,如若今日各位手下留情,本翁主自会着金银千两报答,若是各位仍旧听那疯妇所言重伤了本翁主,来日,本翁主自会灭了各位满门。”
狱卒们各自面面相觑,为首的狱卒心一横:“今日我们已将新乐翁主伤了,待她出去了,定没有我们的好果子吃,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大哥说得对,只有死人不会说话,待新乐翁主死了,我们兄弟们也就安全了。”其他狱卒附和道。
我白了一眼他们:“你们难道不想想,若是我莫名死在这牢中,天家不会追究各位的失职吗?到那时,各位所受可是株连九族大罪。”
“也对。”其他狱卒又开始纠结起来。
为首的狱卒抓起布条就塞进我嘴里:“尔等别听她胡说,反正横竖都是死,倒不如对外称新乐翁主突染瘟疫没了,这样我们和家人都不会承担任何罪责了。”
我无奈的笑了笑,看向那窗外被铁栏分割成几块的夜色,在这幽暗的监牢中,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怕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木槌狠狠的落在我的腹部,疼得我眼冒金星,身体忍不住的颤抖着,没扛过一会儿,便直接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