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不言赶回来时已是深夜,漆黑的宅院在寂静的夜里宛如无声巨兽,映入眼帘的血迹彰显着发生过的惨剧,却没有发现同伴的尸体。直到穿过厅堂,看见庭院里的土包和靠坐在廊柱旁的黑发少年,少年的右脸有些轻微浮肿,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进门的方向,在暗夜里红的发亮,倏地,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四年前第一次见到少年时的情形,也是这般靠坐着,用这双红色的眼睛直直盯着他,无悲无喜。
这场早有预谋的行动几乎血洗了组织的整个高层,除了被调走的预言师和临时出行动不在的花遗之以及少部分部下,据点其余的所有人死的死,被俘的被俘。当贵族展出高层们的头颅时,还有人不相信,觉得可能是贵族用异能易容的把戏,可接着他们以剩余俘虏们的生命要挟预言师,让他亲自走上他们为其准备的断头台,且预言师竟然答应了时,人们这才明白这个公会是真的覆灭了。
临行前的深夜,霜不言看着一道黑色的身影轻车熟路地从他阁楼书房的窗户翻进来,在他面前站定,问他:“你真的要去?你明知道这是个死局。”,微冷的嗓音沾着窗外细雨的寒意。没有理会少年的话,看着雨滴沿着发丝微卷的弧度滑落,他脑海里飘的却是其他的思绪。他好像变了,见惯了这双眼睛光芒一闪便是一个坏点子冒出来,连时常勾起的嘴角下尖尖的虎牙透出的都是少年人的狡黠和桀骜不驯的样子,现在的他更像他们刚接触时,暗红的瞳孔里传达出不加掩饰的漠然旁观与漫不经心,下意识挑起的嘴角带着仿佛对万事都不屑一顾的意味。
可若到底能旁观,何必前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轻笑一声,霜不言转身去拿茶杯,仿佛突然想到了来人,停顿了一下又换成了牛奶递过来。看着眼前人并没有接,反而微皱的眉毛带上了一丝少见的焦躁,这才又笑了一下,说到:“我会死亡,公会濒临倾覆,这都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我们都阻止不了的。”
“可你是组织的精神领袖和支柱,你让剩下的人怎么办!”
“我也是那些人的领袖和同伴。”
“这不会是最后的终结,你若是牵挂组织,那就六年后去蛟荒城吧...”
眼见劝说无果,少年打断了他的话,再次上前一步,直视着他的眼睛,几乎是一字一句地倔强说到:“霜 不言,留 下 来。”
淡金色的眼眸注视着那片暗红色,看着其中一点点燃起来的光芒,像是一簇簇的野火。终是一挥手,转身离开。
意识消散前的最后,少年视野里只有淡金色的发丝缓缓消失在曦光里和自己逐渐低微的声音,“不要去...”
“这是一条早已规划好了的路,黎。”
男人最后停了一下,接着 走入了黎明的晨曦里。
对预言师的处决定在几天后,由染目城城主,帝国仅有的几个ss阶异能者之一临染亲自执行,地点设在了当地的中央广场,号召民众前去观看。行刑当天,带着金丝眼镜的儒雅长发男子跪在中央的圆台上,对面的高台上坐着一行衣着华贵的人,一位橙色长发的女人端坐中心主位,面无表情却自带着庄重威严的气场。
周围窃窃私语的民众里,一个身着黑色斗篷拉起兜帽的身影静默地站着,遮在帽檐阴影下的眼睛注视着中央跪着的男人。看不清神色,他想,不过想来那人依旧是淡然的吧。
高台之上的贵族大概是在宣读一些公会和预言师的罪行,半个字进不去他的耳朵,只觉得聒噪得令人越来越烦。这样持续了半刻钟,随后短暂的安静后,高台主位上的女人只略一抬首,伴着下方一阵的惊呼声,长发男子便倒在了夕阳的余晖里,身首分离。兜帽下的少年就这样静默地看完了全程,无人强迫,一眨不眨的,在骚动的群众中宛如一尊雕塑,然后在鲜血喷涌而出的那一刻转身消失在人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