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阳光透过繁茂枝叶,在青石板上洒下斑驳光影,一座古朴石桥横跨溪流,浣纱女宛转悠扬的歌声,在空气中回荡。
粉衣少女背着竹筐从桥上跑过,脚步轻快如林间小鹿。
她身后的大黄狗,跟在蹦蹦跳跳,奔跑间带起被风吹落的柳絮。
“阿柳去哪?”溪边浣纱的姐姐抬头,扬起那张被晒得红扑扑的脸。
少女面上带着婴儿肥,笑容青涩可爱,欢快回应:“今日胭脂铺清闲,老板放我一天假,我带大黄到山里玩!”
言罢,她转身奔向镇外郁郁葱葱的树林,一人一狗很快就消失在视线中。
夏天的山林生机勃勃,不少稀缺的药材都冒出头,运气好碰到还能贴补自己的小金库。
柳月容三年前在这个小镇落了脚,带着父母留下的银钱不敢声张,买了处小房子,在一家颇有名气的胭脂铺里当学徒。
胭脂铺老板技艺高超,却吝啬将自己的手艺传授给别人,她只好借着打杂偷学一二。
“等我学会了,自己开家胭脂铺。”少女小声嘟囔着,手持木棍在树林间东敲西打。
林子静悄悄,入耳唯有蝉鸣鸟雀声,她压倒杂草发出窸窣声,眼睛不停四处观察,企图找到有用的药材。
“汪——汪——汪”突然,身后的大黄似乎发现什么新奇玩意,大声叫起来。
“大黄,你找到什么药了?”柳月容一听,几步便来到大黄叫喊的位置。
她一把拨开面前高高的灌木丛,却见一双男人的脚露了出来,这时柳月容才嗅到空气中隐隐飘散的血腥味。
“啊!死人!”少女面色瞬间煞白,吓得踉跄几步,跌坐在草丛里,压倒一大片兰香草。
见她慌慌张张,大黄反而恢复了镇定,慢悠悠走到男人身旁,上前用鼻子闻了闻。
“汪汪汪——”它又叫起来,似乎在示意柳月容赶紧过去。
柳月容心有余悸地站起身,揉揉摔痛的屁股,心不甘情不愿地上前查看。
男人扑倒在灌木丛中,脸上满是泥污,看不清样貌,柳月容小心翼翼将手探向鼻间,竟感到一丝微弱的呼吸。
“哎?还活着。”
少女咬咬牙,使劲浑身解数将男人从灌木丛中拖出,贴心地翻过面来,才发现他头上有道触目惊心的伤,血已干涸结痂。
“这人真是命大,那么大的伤口居然还活着。”
柳月容试想扶男人起来,可力气太小,最多勉强就能抬起上半身。
“大黄,拜托你守着他,我去找人帮忙,回去给你吃鸡腿。”
少女对着大黄狗郑重交待,大黄也颇有灵性,汪汪两声答应了,来到男人身旁趴下,柳月容转身往镇上医馆飞奔而去。
男人被众人抬回医馆时,太阳已快要落山,金色的光辉撒在担架上,柳月容看着男人高挺的鼻梁,心中暗想,自己该不是捡了个帅哥吧?
她买了个鸡腿送大黄回家,准备先送大黄回家,大黄毕竟是她隔壁奶奶家的狗。
“王奶奶,我给你买了烧鸡。”女孩推开没锁的院门。
只见不大的院子里,老妇人坐着草墩,手脚麻利地剥着蚕豆。
“别剥了奶奶,我买了烧鸡。”柳月容将烧鸡递过去,油乎乎的烧鸡,还带着热气。
“这鸡怎么就一条腿?”王奶奶打开油纸,却见是只瘸腿烧鸡,不禁打趣道。
“那只腿我给大黄了,它今天立大功,帮我救了一个人。”被老妇人这一调侃,少女面上浮现一层红晕,不好意思地吐吐舌。
“大黄还会救人呀?”王奶奶重新包好烤鸡,慈爱地摸了摸旁边坐立的黄狗。
“汪汪!”大黄欢快回应两声,身后的尾巴摇地更欢。
“是呀,多亏它,不然我也没看见。”柳月容笑着,给大黄竖了个大拇指。
“救的是什么人?要不要帮忙呀?”王奶奶一连串问题砸下来,她才猛地想起,那人还在医馆躺着。
“王奶奶,那人还在医馆躺着,我得去看看,先走了,烧鸡您记得趁热吃!”少女说着推开院门,和老妇人挥挥手,急匆匆向医馆赶去。
疼!如针扎一般的疼!
男人终于被这钻心的疼痛唤醒,睁眼却发现自己躺着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里,鼻尖萦绕着苦涩的药味。
“你终于醒了。”一旁正专心看书的柳月容听到动静,连忙放下手中书,端水快步过来查看男人。
少女柔软的手摸上男人额头,带着些许凉意:“终于退烧了,喝口水吧。”
男人看着她的脸,有些呆愣,感受到她手心的温度,瞬间涨红面颊。
“谢谢……”男人小声道谢,轻轻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一个人倒在树林里?”少女托着下巴,眼睛里满是好奇。
“我?”男人似乎努力回想,但却被头痛打断,眉毛痛苦地拧做一团。
“哎,想不起来就别想了,你先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见男人清醒过来,除了记不得自己身份,其他没什么大碍,柳月容准备先回家,毕竟明天还要到胭脂铺上工。
回家路上,少女想着男人俊秀的面庞,不禁有些窃喜,这人居然长那么好看,就算什么都不记得,自己养做童养夫,也不亏。
清晨有雀鸟在枝头叫唤,柳月容换了身鹅黄的裙子,带这个小挎包就出了门,她先去镇上最好吃的包子铺买了包子,才往药铺赶去。
“早上好!”男人起的很早,此时坐在医馆后院的石桌旁愣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快尝尝!”柳月容笑容灿烂,将包子推给男人,又从挎包里翻出自己平日喜欢的蜜饯。
见他不说话,情绪低落,少女便主动介绍起来:“这可是我们镇上最好吃的包子,你快尝尝,保准让你鲜得忘不掉。”
柳月容用油纸包着,将包子掰开递过去,用料扎实的包子带着肉的咸香和小麦的清香,果然引起那人的注意。
“多谢。”他接过包子,咬了一口,却被烫得直哈气,“果然好香。”
见他食欲大开,柳月容也不闲着,把自己带来的蜜饯摊开,是一颗颗被蜜浸透的樱桃,红艳艳的,色泽诱人。
“这是给你带的蜜饯,大夫说你一天要喝三次药,你若觉得苦便吃上一颗。”
少女的关心自然,仿佛举手之劳,可男人却顿感失落,停下了咀嚼的动作。
“怎么了?”察觉到他的失落,柳月容立马凑上去关心。
“姑娘不必这样,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也没有钱,没什么可以还你的。”
察觉到他语气认真,柳月容也有一些慌乱,毕竟自己救他,也是存了些私心。
“你别想太多,我不要你还什么。”
听到少女的解释,男人更低落了:“我这心中始终有愧……”
“那这样好了,我家还有一间空房,我借给你住,你帮我打扫家务,烧水做饭怎么样?”
“可是我不……”他拒绝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柳月容无情打断。
“不会那就学,要是学不会,你就去码头抗沙包还我钱。”
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男人呆住了,半晌才吐出个好字。
“怎么说,你也不记得自己名字了?”少女笑得不怀好意。
“嗯。”
“那就好办了,我给你取一个。”柳月容兴致勃勃,托着脑袋就开始想。
“有了,既然是我就了你,你就得随恩人姓,不然就叫柳忘吧!”
“柳忘?这是何意。”男人表情有些抽搐,总觉得这名字,听着不是那么好。
“你看嘛,我姓柳,你又什么都忘了,不就叫柳忘吗?”少女眼神期盼地看着他,但还是被他无情拒绝。
“我虽不太记得,但对云这个字有些印象,姑娘不如唤我阿云。”
见他真心不喜,柳月容才放弃给他重新取名的念头。
“行吧,柳云就柳云。”少女小声在嘴里念叨,有些忿忿不平的失落。
“你说什么?”阿云转头疑惑看向她。
“哈哈没事,你先吃我还有事,晚一点再来看你。”柳月容笑着遮掩,转身就往胭脂铺赶去。
俏色胭脂铺,在镇上颇为有名,还有不少外乡人慕名前来购买,可惜掌柜是个老古板,从不将手艺传授他人。
这不,柳月容刚来,便见胭脂铺掌柜在和人争吵,不少人围在一旁指指点点。
“滚出去!我说你这几日怎么好心来我胭脂铺帮忙,原来是偷配方来了。”
掌柜是个快五十的女人,画着细长的远山眉,一双吊梢眼,看起来极不好惹,此时正叉着腰,怒骂自己女儿。
“娘,哥哥拜了雕玉的师父,分别对这胭脂不感兴趣,你传于我又如何?”
掌柜的女儿一双杏眼又大又圆,此时盛满晶莹的泪水,声音哀怨不忿。
“我不管你去哪学的歪理,这胭脂铺早晚都是你哥哥的,你一个女儿家,多学学以后怎么管婆家吧!”
“你……你……”小姑娘被自己亲娘说地颜面尽失,捂着脸跑了出去。
柳月容想追,却被掌柜叫住:“阿柳!你若是去哄她,那这胭脂铺就不要再呆了。”
少女脚步停下,但而后还是追了出去。
“掌柜的今天我请假!”
“阿柳你……”掌柜气急了,骂人的话还没出,柳月容便已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她找到女孩时,太阳已升到树梢,光照着水面有些反光,一片波光粼粼。
“不要想不开呀!”柳月容几步上前,想将女孩拉离水边,却被用力甩开。
“你干什么?”女孩秀眉微蹙,杏眼里满是疑惑不解。
“你没事吧?我以为掌柜的话让你想不开,想跳河自尽……”
“噗嗤——”女孩笑出声来,觉得柳月容有些天真,“就算她不教我胭脂,我吃穿不愁,何必寻死?”
她笑得释怀,却发现柳月容听过之后便沉默不语,没了刚才那副担心模样,有些闷闷不乐。
“你怎么了,刚刚不还劝我乐观,怎么现在反到一副哭丧脸?”
“姑娘你甚至是掌柜亲女儿,我只是一个小学徒,居然还希望有生之年,得掌柜传授胭脂技法。”
见她真的失落,小姑娘连忙上前安慰:“你若想学胭脂我可以教你,我娘虽然不教我,可我偷学不少,但有些环节不太清楚,我们可以一起琢磨。”
她语气带着真诚,眼睛亮晶晶地,看得柳月容心中升起一阵暖意。
原来,学做胭脂,那么简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