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还在一闪一闪，前有狼，后有虎。

柳况眼尖，发现靠近自己的这边墙上有一道细细的缝。

柳况猛地用力一推，那条缝隙渐渐扩大，很快露出了一条向上的楼梯路。

外界的光从楼梯顶上的一块活板门透进来，告诉大家：这是一条通往外界的路。

同时也是众人的生路。

柳况道：“这边有路！你们把那群人从这里带上去！”

沈佳昕和南千当机立断，率先走进暗门，一步两个台阶；谢婷背着昏过去的女老师紧跟在他们后面；那群人一个比一个跑得快，跟在谢婷身后。

剩下的人留下，与颜画和季姝周旋。

蒋瑞的目的只有一个：杀了boss，让这个梦境崩溃，他们出去。

蒋瑞早就告诉过他们，梦境是可以重复利用的。上一批实验者走之后，就会有下一批实验者到来。

在送走一批实验者之后，梦境会立马恢复为原来的样子，但不会抹去NPC关于上一批实验者到来的记忆。

在决斗场中北实验者打败的boss会重新回到梦境中。

新娘那次是个意外，因为南新太猖狂了，连带着整个队伍的画风都有些奇怪，新娘直接被气哭，导致数据崩溃，谢婷花了三个月才修复。

即使新娘梦境被修复了，里面说不定会存在bug，也给主程序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损伤。

但在决斗场之外把boss直接杀了，梦境会直接崩溃，数据无法修复，会给现在已经成为主程序的E-102号程序造成损害，众人找机会攻破它的可能性就大一点。

别问蒋瑞为什么会知道，问就是之前出了点大意外，某人失控的时候不小心把boss在决斗场之外就打死了，给蒋瑞打开新思路。

崩溃的梦境越多，对主程序的损伤越大，并且无法彻底修复。

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

“锵！”南新的武器与颜画用来伤人的长指甲撞上，迸发出耀眼的火花。

一人一鬼对峙了一会儿之后，颜画加大力度，南新被这股力道击开。他借着这股力道，一个后空翻拉开自己与颜画的距离，轻盈落地。南新落地的同时，艾源将自己的刀拆成两把，手持双刀冲过去。

柳况紧随其后，帮助艾源对付颜画。

颜画灵活的穿梭在刀光剑影中，顺便一击划伤了艾源。

这道血口子从艾源的右肩划到腹部，很长，但不深，没有生命危险。

血珠缓缓从伤口处渗出，艾源胸前的一片立马被染成红色。

颜画又攻上来，艾源后仰躲避攻击，但颜画锋利得爪子将他一直以来有意留长的刘海削掉了一块。

艾源瞳孔地震，克制住自己不看向柳况，心想：他不会认出我吧？

操，今天走背字儿。

艾源被划伤，陆渺立马替上他的位置。陆渺的武器是一柄有成年人小臂长的刀，这刀通体银白，刀刃很薄，但威力不容小觑。

这把刀被磨得很锋利，刀口泛着一层雪白的亮光。

陆渺的刀使得很熟。他挽了个刀花，看似漫不经心的逗弄对手，实则在挽完刀花的下一秒，刀尖就掉转方向，直刺向颜画的胸口！

噗。

刀尖没入胸口。

陆渺把刀抽回来，却发现刀上没有一丝痕迹，同时颜画的动作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

陆渺惊道：“怎么会这样？”

他之前明明也用这个法子杀死了决斗场之外的boss的！

颜画冷笑一声，道：“你还没有刺穿我的心脏。”

同时，她的爪子向还没反应过来的陆渺袭来——

千钧一发之际，南新伸手薅住陆渺的后领，把陆渺往后拽去。陆渺的额头被划破，滋出一溜血珠。

鲍言华和柳况同时攻向颜画。

另一边，蒋瑞、刑舒澈、庭未语、陆择联手对付季姝。

林羽和秦檬干脆破罐子破摔，上去帮助四人。

两道冷漠的机械男声同时自他们耳边响起：“检测到梦境摆渡人林羽违反梦境摆渡规则，擅自帮助实验者。处罚：将被投放进梦境中，没收受罚梦境摆渡人的所有梦境摆渡道具，直到过完惩罚梦境为止。”

“检测到梦境摆渡人秦檬违反梦境摆渡规则，擅自帮助实验者。处罚：将被投放进梦境中，没收受罚梦境摆渡人的所有梦境摆渡道具，直到过完惩罚梦境为止。”

“温馨提示：在惩罚梦境中死去的梦境摆渡人在现实中立即死亡，意识数据将被销毁，永无可能找回。”

“请各位梦境摆渡人珍惜生命。”

在机械男声播报着一大段话时，林羽和秦檬已经提着武器和季姝缠斗起来了。

蒋瑞开枪不断封住季姝的走位；庭未语使刀不断刺向季姝，想刺穿季姝的心脏；刑舒澈挥刀向前，帮助庭未语对付季姝；陆择也攻向季姝。

六个强大的实验者一同攻向季姝，季姝还真有点招架不住，她只能且战且退，不断躲避他们密集的攻势。

活板门附近，南千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在看到活板门下还好端端挂着一把锁的时候低声骂了句脏的。

她已经用刀劈砍这把锁砍了有五分钟了，这锁动都没动。

南千回头，不抱希望的问：“佳昕，你会开锁吗？”

沈佳昕没摇头也没点头，只是说：“我用专属武器试一下。”

沈佳昕用她的专属武器用尽全力砍了十几下之后，终于放弃，将武器收回意识空间后就认命的从头发上取下一根发卡，将发卡捅进锁眼里捣鼓。

谢婷：“按照梦境的尿性，这把锁的钥匙说不定在救出他们的那个地方……”

“咔哒”一声，沈佳昕把锁取下来，拿着锁，对着谢婷晃了晃：“开了。”

谢婷：“……”牛，你们真牛。

季云在思考自己要不要上去帮忙。

一边是自己思念的姐姐，一边是自己的伙伴。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姐姐真正消失，但他更不能看着自己的伙伴被自己的两个姐姐伤害。

姐姐已经去世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帮助同伴，离开梦境……季云心中这样想，同时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可是我好想姐姐……季云紧握武器的手又无力的松开。

我该怎么办……季云双手捂脸，靠着墙壁缓缓滑下。

没人注意到季云的矛盾。

南千在上面遥遥喊道：“门开了！！！快出来！！！”

“稍等。”蒋瑞应了一句，扣动扳机直指季姝的心脏。

季姝躲开了。

庭未语和蒋瑞同为A组织的精英特工，虽然见面少，但基本的默契也是有一点的。

比如这次，季姝躲开蒋瑞的子弹后，庭未语就朝季姝的心脏刺去。

季姝本想再次躲开，结果他的退路被刑舒澈和陆择封住。

当庭未语的刀快刺入季姝的心脏时，一把薄刃从旁伸出，替季姝挡了这一击。

庭未语的语气冷下来：“季云，你在做什么？”

季云护在季姝面前，眼神冷冷的：“这是我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彻底消失。”

“门开了，我们和平结束这次梦境不好吗？”季云问。

颜画结束与柳况等人的缠斗，朝季云那边看去：“这是……季云？”她认出了季云。

季姝拽着季云的衣角，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声音也很颤抖：“小云，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季姝现在已经不能算做人了，所以她流下的泪都是血泪。

季云转身抱住季姝，道：“姐，是我。”

季姝顿时哭的更厉害了，血泪染红季云胸前的衣服。

再见面时，姐弟俩阴阳两隔，姐姐的泪是血红色的，沾湿了弟弟胸前的衣服。

季姝的脸看上去还很嫩，而季云的轮廓已经有了成年男人该有的样子。

季云今年20岁，季姝的时光却永远停在了17岁那一刻。

他们现在不像姐弟，甚至不像兄妹。

“姐，我很想你。”季云绷不住了，哽咽道。

姐姐的去世就如同一道阴影，即使已经过去了四年，仍使他无法忘怀。

心上的伤口就算结了痂，某一天也还是会被抠破，流出血，甚至化脓。

季家姐弟俩从小感情就好，从不打架，一方有东西会分享给另一方。

他们爱吃的东西很多都是一样的，但是也有很多不一样，对此爸爸妈妈偶尔会有些愁。

季姝不会做饭，季云会，每次季云炒完一个新菜式之后，都会让姐姐先吃，姐姐也很给面子，不仅吃完了，还夸好吃，然后再委婉的提出一点点小建议。

姐弟俩甚至约好了以后住同一个小区，不忙的时候约着出去玩。

姐弟俩之间几乎没有秘密。

可这一切都在季姝17岁的时候化为泡影。

妈妈的知消息之后哭昏过去，一向温文尔雅的爸爸跟校领导打了起来，被送进派出所拘留。

季云当时就觉得一阵耳鸣，好一阵子不能听见人说话。

怎么了？这个世界怎么了？

他的姐姐怎么了？

为什么姐姐回不来了？

季云那几天过得尤为黑暗，他这一辈子都不想再去回忆。

他甚至想过，干脆拿一把刀，威胁老师说出凶手，然后自己再手刃那个凶手。

反正自己才十六岁不是吗？没有人会防备一个十六岁的小孩子吧？

但是不行。

他不能让父母在失去姐姐之后又失去自己了。

那几天，父母的鬓角几乎都白了。

后来，警察找到凶手，凶手遭到了法律的制裁，他们家的气氛才轻松了一点。

但是他的姐姐回不来了。

季云死死抱着季姝，将那几天的委屈全部一股脑的倒给季姝，像个孩子似的哇哇大哭。

他的委屈，他的愤怒，他的不甘，此刻都向姐姐诉说。

就像小时候一般，被脾气不太好的妈妈骂了一顿之后躲进姐姐的怀里哭。

季姝没想到，自己错过了那么多。

错过了弟弟的成长，也错过了这段伤心绝望。

蒋瑞放下武器，托着下巴：“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要搞个现实梦境出来了。”

现实梦境，梦境中的人物都是现实中曾经真实存在过的，梦境最终boss说不定会是团队中某个人的亲人。

这个梦境没办法崩溃了。庭未语叹了口气，无奈的跟着坐下。

颜画也不跟他们打了，只是坐在那里，看着姐弟重逢。

“你不去加入一下？”蒋瑞问道。

“姐弟局，我就不凑热闹了。”颜画道。

“我知道，我们只是一段有意识的数据而已，说不定我们现在都不是原本的那个自己了。”颜画伤人也是因为规则的控制。

她现在已经知道了。

“我们要完成任务，任务目标就是把那群人带走。”蒋瑞又道。

“能把季云带出去就行。”颜画回答。

她也把季云当弟弟看的。

“让他们再抱会儿吧，你们要走的话我们也不拦。”

季云和季姝说完了话，又安安静静的抱了一会儿，季云这才和季姝分开。

这一次，便是真正的永别。

“你不是姐姐，我知道的。”季云流着泪，可还是很不舍。

“我不是你姐姐，我也知道的，”季姝苦笑，“我只是一段继承了你姐姐的记忆，拥有了你姐姐的情感的一段数据而已。”

“你们走吧，”季姝朝他们挥手，“离别是新的开始，未来拥有无限可能。”

季云一步三回头，只看见两个少女相携而立，朝他们微笑。

也许，这不是姐姐。

但是，这也是姐姐。

他有两个姐姐。

两个姐姐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默默陪着他的。

十五个人钻出狗洞，离开学校。

一道机械男声响起：“检测到实验者蒋瑞、南新、柳况、刑舒澈、艾源、南千、沈佳昕、鲍言华、陆择、陆渺、庭未语、季云完成任务，实验者们即将被传送回现实世界。”

“另，请梦境摆渡人谢婷、林羽、秦檬去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