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人身上起来,玉浊伸手探他的额头,青年的皮肤很白,这样的红肿就看来格外明显。
“梦悬?”,叫了一声,没有反应,玉浊正想凑近,梦悬突然抓住他的左手从地上坐起。
玉浊肩膀一重,梦悬靠着他语调略带可怜道:“好疼。”
“………”
许是撞的狠了,梦悬又没防备,玉浊道:“我去拿药,你等会。”
玉浊回来时,就见梦悬坐在原地没动,一直在等。他用软膏涂抹在人额头,膏药泛凉,梦悬疼的皱眉头,“师尊不觉得疼吗?”
“我还好。”
“还好?”
他头一抵近,玉浊才发觉自己额头的伤也好不到哪去,梦悬拿过药膏顺势也帮他擦了擦。
待做完这事,玉浊才想起刚才摔出去的通灵玉配。他按照记忆去寻,本该在地上躺着的玉佩此时无影无踪。
“通灵玉呢?”
询问罪魁祸首,梦悬摇头,一脸无辜。
“把玉佩给我。”
梦悬不为所动。
僵持了一小会,玉浊只得自己寻,他取下了梦悬食指上的储物戒,从里一翻,翻找出一大堆物品。
一些灵草仙植,修习法器,还有不知哪来的青瓷茶盏,以及好几件……他的贴身衣物,香囊,和发缎。
玉浊抓着那眼熟的衣袍看向梦悬,未见人有任何心虚。储物戒掏空,就是没他的通灵玉牌,玉浊视线回落,见其胸口有一处鼓起,顺着那地方一碰,在梦悬要挡住他前拿回了通灵玉。
“师尊就这么急着联系帝荀?”
玉浊道:“这是宗门正事。”
“噢………”,梦悬敷衍的应下,拖着腮勾了勾那玉佩下缎子,有些烦躁。
玉浊去了一道灵力,玉佩长时间没有回应,帝荀没有应他的通灵讯息。
梦悬正高兴想着揶揄两句,就见玉浊站起了身,“我去趟玉雪亭。”
“?”,说话间,玉浊身影消失。梦悬嘴角笑意荡然无存,忙追了上去。
玉雪亭外,原本镇守的长老在百峰门建立后调离,这天梯入口当下并无一人看守。
梦悬到时,玉浊已走向登天梯,他想要上前,脚下吃力,每一步都犹如万斤重量。强行登梯必然会暴露他的身份,犹豫之下,玉浊已然离他越来越远。
手紧握成拳,黑靴往前踏出第一步,登天梯上的灵气缠住了他的脚,梦悬踏出第二步时,一道灵气震荡,再要往前第三步,他见一道青色身影被逼退。
梦悬忙扶住人的肩膀,稳住其身形。
“师尊,看来他不想见你。”
登天梯的入口存在,灵气亦然没有消失,这说明帝荀没有陨落。既是如此,就是刻意在回避。
梦悬道:“我们先回去吧。”
见玉浊还在看着登天梯,梦悬手一勾,强行把人带了回去,“你总不能硬闯,”,梦悬说着松开手,“你修为刚恢复,先好好休息。”
这丹药吃下修为刚恢复了一半,登天梯的每一步都极难,不久前见人毫无节制,用灵力拖着这身躯往上走,梦悬就想把人抓回来。
见人点头,梦悬四下看了看,找了个软垫放在椅子上让人坐着,梦悬抬手摸了摸人的头,掌心的发丝柔软,从他的视角看去,这张安静的脸顾虑的在思考着什么。
帝荀……若这人死了就好了,把这世间让这人在意的都杀了,就剩下自己……
直到玉浊重新看向他,梦悬那颗心脏才松懈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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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密林深处,一缕黑色的残魂在疯狂逃窜。
“跑什么!?你到底在跑什么?!跑来跑去还不都得死吗?你现在停下老娘还能让你死个痛快,……”,它的身后有无数紫红色的灵蝶,飞冲着在追逐,一边追赶着还伴随着气愤,发狂的女子在叫喊。
落地的枯叶被卷起,临近百花宗地界,那残魂直接寻了个地洞钻了进去,灵蝶一追,一大半撞散在洞口之外。
“臭女人,mad死狗腿,”,奇时嘴里骂着,逃跑的动作不减,直接闯进了百花宗云其峰,眼见一群弟子路过,他忙附身了上去。
不久前他带一群魔修欲夺魔主之位,不想颜巫通风报信,给他招来杀身之祸。
梦悬一己之力,杀了他所有部下。将他□□摧毁,抽出三魂七魄炼作灯油,他好不容易才留有一魂趁乱逃出,没想才苟延残喘了几日,这颜巫又追了过来。
虽血契已毁,但他到底是魔族之人,颜巫与他曾经相熟,很容易就能察觉到他的气息。
梦悬!!!
抽他魂魄之仇,毁他肉身之仇,他绝不会放过此人。继承了魔主力量又如何,到底是一只狼修化的妖,这样的人,连血脉都不纯粹,凭什么能够坐上魔主之位?
不甘和怒意,纵然现在的自己杀不死他,可他也绝不会就此收手。
奇时眼眸猩红,跟随着面前几人进入一方院子。
奇时确定着颜巫没有追来,稍放下心。
百花宗地界阵法诡异,地界复杂,想来他能稍微躲上一时。
“花长老在里面,你们好生伺候。”,说话的是一领路的中年修士,语罢,推开了一间房门。
奇时嗅到用以催/q的药物,浓烈到近乎刺鼻。百花宗长老常修双修之法,以此来提升修为,弟子与长老之间显然并不避讳。
奇时随人一同进屋,透过红色纱帐,见到屋内靠坐在椅子上的白发青年,男子身旁分别有两位年轻容貌不差的修士伺候。
但青年显然不满,一张脸阴云笼罩,没半分享受喜悦。
再仔细看,奇时才发现那赤/裸的男子身下缺了一部分。那是身为男子本该有的东西,像是被一刀切断,断的个干干净净。
“看什么?”,奇时正专心,那男子开口,话语直指。
“过来。”,奇时忍着厌恶上前,被人拉进了怀里。四周的弟子无一人敢言,更甚一旁的人还主动让出了位置。
“把衣服脱了。”,男子道。
奇时犹豫间,花应落已经有了动作,拆了他的腰带,把他衣物扒了个干净。
他没有丝毫怜香惜玉,衣物多是被撕碎的。
奇时眼一跳,见人反端详起自己。纵然这不是他的身体,在这般目光下,他也想要将这长老的眼睛挖下来,狠狠踩上几脚。
“今日你来陪我。”
奇时沉默不语,花应落抱着他往帐后走,那有一张大床,还挂着无数染了血的画作。
画上是一个男子,一个年轻好看又面容熟悉的男子。
他的主上———梦悬。
为何要挂着这些画像?并非爱慕而是仇恨,画作上有明显的剑影,奇时压在人身上,抚上男子的嘴角,在与人欢y,在这人面色潮/红最为脆弱之时,侵/占了这副身体。
奇时一脚踹开了身上趴着的弟子,顶着这副新的躯壳坐了起来。
他能透过男子的记忆看到属于原身的过去,几年前的剑冢一行,他被人斩断了命根,一番羞辱后,用留影石记录下了一切。和他一样,他们都痛恨梦悬,恨不得将人千刀万剐。
纵然他们的恨起源于不同的开始,但恨便是恨。借着这幅身体,奇时想到了自己能够做些什么。
毁了这人所在意,所最喜欢的,再把他一点点逼疯……看着人深处绝望,远比死亡的报复来的更为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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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月失踪后,宗门内长老一连寻了几日,不久后,重伤的华庭长老收到了一道灵讯,应月没有道明身处何处,只道当下还不能回到宗门,让其不必担忧。
宗门内每位弟子长老都留有一盏魂灯,魂灯不灭,就代表着人还活着。
于是,几位长老商榷,暂时停下寻人。
长老会议告一段落,玉浊回去时,梦悬在大殿外等。少年神情平静,手里抱着剑,背靠着石壁,一身蓝色衣袍勾勒出腰身,束起的墨发随着清风肆意飞扬。
玉浊注视着这幅场景恍了下神,同比几年前,梦悬其实更像梦中的那道身形。
不再年少心性稚嫩,而是隐藏真实性情,假装出另一个模样。
梦悬到底是怎样的?玉浊恍惚觉得,在他受伤之时见到的那个人,或许才是藏在这幅面孔下他最真实的样子。
觉察到人走过来,玉浊去了另一个方向,“我要去趟书阁。”
“现在?”
“嗯。”
“可快天黑了。”
玉浊道:“我会尽快回。”
“师尊,”,梦悬转了个身,倒着往后走,“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略显困惑。
梦悬笑了笑,“以防万一,弟子陪着师尊。”
玉浊在想自己是忘了什么,走了一会才记起,今日是第七日,蛊毒发作的时间。
他自回宗门后,也从书中查询过关于情蛊的记载。以蛊催情,无非是蛊毒操控两人生出情愫再到相爱。
这样的蛊服下后,身体会出现一些变化,会无意识的想靠近对方,了解对方。
蛊有两枚,互相吸引,这很正常。
至于发作,大抵会很痛……蛊虫残食肉身,啃咬,那会带来钻心的疼痛。
玉浊还没能在短时间内找到解决之法,亦发现他根本不能炼化体内的蛊。
故而这件事缓了又缓,来到第七日。
他是能够忍痛的,但梦悬……梦悬的忍痛能力时好时坏,偶尔用针穿缝伤口一声不吭,偶尔一个刀口擦伤会疼的皱眉。
他看向梦悬,见人心情未受影响。想来是能够忍过去的。
第一次蛊毒发作,许是会更疼……
玉浊想到的最差的办法,是把人敲晕,再用灵力舒缓。
去往书阁,天边还挂着一缕残阳。这时修习的弟子无课,来往的人便要比寻常多上几成。
玉浊找了个偏僻安静之处,本是来找如何修习心性之术,经梦悬一提醒,迟疑的还找来了些治疗痛症的妙法。
入夜后天气渐凉,夏末秋初,窗外宁静,偶有风吹过,剐蹭着树叶发出沙沙声。
玉浊看书看得正专心,眼底影影倬倬,他揉了揉了眼睛,回过神,又觉得身子有些发热。那热意在腰腹最甚,而后蔓延全身。
一度以为自己受了寒,待越发不对劲,玉浊才觉得自己连呼吸都比寻常快了许多。
握着书页的手渐渐收紧,他摇了摇头,踉跄起身,结果脚下一软很快坐了回去。
梦悬坐在他对面,这时手伸过来探他的脸,寻常觉得发热的掌心,现在竟觉得有丝丝凉意,玉浊觉得奇怪,主动贴近抓住了那只手。
动作僵硬在原地,两人都是一愣。
玉浊再迟钝,也清楚自己刚才是失控了,是因为蛊的发作?可蛊毒发作为何是这样的?还是原本就该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