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不注意到的地方都查了一遍,查出来的结果很是令人震惊,中原各派掌门先后失踪,其背后似有北域的影子。
“一百四十三位,这些力量几乎象征着整个中原武林。素还真,这一次,你慢了。”谈无欲不介意分享这点消息,因为这点消息素还真也能打听到,但谁先说出来,谁就算赢。
然而素还真听完便一直沉默不语,实在叫人生气,他正觉兴致怏怏,素还真却突然问:“有劳谈兄,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你喜欢他?”
无欲天内,谈无欲惊得呛到,一边咳嗽一边瞪大了眼睛盯着水幕上的素还真。
你脑子进水了?!
画面中,谈无欲同样一脸不可思议道:“你脑子灌水了?”
“你不必担心,我并没有生气。”素还真平静道。
该生气的人是我好吗?!
谈无欲感受着水幕中那个自己几乎快要被气爆炸的情绪,又好气又好笑地放下手中茶杯,对接下来的发展突然感到趣味。
毕竟,能看自己的热闹也是一种十分难得的体验啊。
水幕上,谈无欲怒视素还真,“你这是在警告我?”
素还真只是看着他,好像真的那么古井无波。
清秋的凉风卷过两人拂尘,三两点闲碎花瓣从两人中间飘过,谈无欲看素还真的目光犀利阴沉,就像他始终背在身后的那把剑,剑刃溢着紫色寒光,杀人取命不见血。
俄而,素还真猝然失笑,“原来如此,难怪你一直未曾动他,原来如此啊。”
谈无欲变了脸色,怒不可遏,“是可忍孰不可忍,素还真!休要将我跟你混为一谈!我看你分明是对他心生厌烦,竟胆敢拿此事污蔑谈无欲!谈某只是视他为友!”
“师弟,”素还真笑道:“你利用过的朋友还少吗?”
这话问得,天踦爵差点就要被水幕中的素还真绕进去了,但他很快清醒过来,对于师弟的为人还是了解的,断然不会做出觊觎“朋友妻”的无礼事。
然而苦境的其他人却不像他一样熟悉谈无欲,看到水幕上素还真这么问,几乎就相当于盖戳确认了——
“原来谈无欲真的看上了史艳文啊……”
“什么什么?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要不素还真能这么问?”
“哎呀,那日月才子岂不是要打起来?”
“应该不会,毕竟史艳文是喜欢素还真的么,可怜的谈仙子哟,要失意咯……”
“但素还真他不厚道啊,要是下药的事被揭发……嘶!指不定谈无欲就是为这事来的,他好趁虚而入啊!”
“不会吧?这么心机?!”
“情场如战场!心机怎么了,老婆到手才是第一位!”
苦境的舆论画风一歪,脱俗仙子谈无欲这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被误解的谈无欲是水幕中的谈无欲,而非现实中的谈无欲。
水幕并没有管苦境百姓如何八卦,径自慢慢地播放着——
史艳文带着一名女子自角落中走出来,“笑声远传,你们聊到什么好事了?”
“史……是无名。”谈无欲冷哼一声,视线带着锐利扫过那名女子,转身离开。
“你先坐。”
女子僵硬地坐了。
史艳文便向素还真走去,擦肩而过时,顿了一下才又继续迈步。女子松口气,端起茶杯给自己压压惊。
素还真明了他的暗示,跟了上去,直来到后山,走到翠环山上那瀑布环流的源头才停下。
史艳文看着激荡挂落的瀑布,“为何心神不宁?”
素还真脚步渐渐靠近,双手环住他的腰,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哑然说道:“艳文,我做了一件大错特错的事,可如今要补救,总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因此,劣者总是在提心吊胆。”
“知错就改,努力弥补,”史艳文闭上眼,自然而然靠入他怀中,“也许有些事并不像你想象中那么严重,是你在跟自己过不去。”
“不,”素还真转过他的身体,言之凿凿,“也许比你想象中严重得多。”
史艳文无奈至极,抬手贴着他微凉的脸颊。
半响,眼帘轻合,史艳文竟流露出一丝难过,“其实我什么都不怕。”
素还真不解地看着他。
“我的想法没有变,更没有错,”史艳文看着他依旧年轻的模样,“素还真,你跟他人不同。你,总把史艳文当成被保护者……我没有你想象中的软弱。”
“你还是觉得我太年轻。”素还真苦笑。
史艳文摇头,“我方才说过了,我什么都不怕,知道为什么吗?”他不欲说破,因为很多事情只有时间会带给人答案,但他不说破,素还真却总是这么胆战心惊,“因为很多事经历到最后,你就会发现,除了生死,皆是小事。你汲汲营营,难道为的不是苦境之人的生死?”
时间城内,素还真本体听到此话一愣,除却生死无大事,这也是他这么多年在苦境摸爬滚打生生死死之后的体悟,没想到竟会从史艳文的口中听到,而这位史君子接下来的温柔话语,更是令他心生悸动,倍感动容——
“但其实,我也不希望你经历太多,变成跟我一样无趣,失去了少年时最宝贵的好奇心。我如今觉得所有新鲜玩意都不足为奇,口头上发出一声惊叹,心里却觉得跟我并无关系,不必在意。”
“你觉得我处事温柔,我不会顾忌自身,为了自己的理想和仁慈,我可以放弃很多东西,所以才会温柔。而我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我已经一无所有。你现在就很好,也许会做错事,但你知道‘怕’,就知道保护自己,就不会无节制的付出和奉献。”
“你迟早会天下敬仰,会结识更多的英雄豪杰。但是同样,你也会失去得越来越多。”
“你会左右为难,会举棋不定,甚至会不止一次受到万人责骂、嫉妒、怀恨在心,又因为你孜孜不倦的付出得到更多人理解、陪伴、一路同行。你会很累,可你又不想放弃。”
“因为你不惧世人谤誉,你会把自己当成垫脚石,生命、灵魂,你都可以付出。可一定会到一个时间,你觉得是你坚持住了,其实不是,是你麻木了。”
“接着,等熬过了失意的那段时间,最后又会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自己想通,再度投身于新的规则、秩序、道德的修建。”
“这就是你今后要一直经历的一切,你必须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才能在这条路上不那么痛苦……你明白我想说的了吗?”
这几乎如同预言般的话语,是前辈对后辈的谆谆教导,是血淋淋的经验之谈,亦是,素还真本体这数十年来的人生经历,心境转折……
素还真仿佛看到了史艳文也如他一般,在江湖中舍生忘死、跌宕起伏,虽有踌躇满志,也曾心灰意冷,最后浴火涅槃,这种突如其来的假想令素还真头皮发麻,脊背如同被一道电流迅速窜过,激得全身酥软,心跳怦然。
素还真定了定心神,带着几分不可思议地看向水幕中的史艳文。
人生难得遇知己。
但这人岂是单薄的知己二字可以形容?
这是,揽镜自照时的另一个自己啊。
“何德何能,素还真能够遇见史艳文……”
感慨万分地看着水幕中那个年轻的自己,素还真无来由地,竟对水幕中的自己产生了一丝……嫉妒?
九界,正气山庄。
藏镜人听完史艳文对素还真的劝导之语,开口道:“这就是你爹走过的人生心路。别人都以为云州大儒侠是多么尊贵的称谓,中原领导人又是多么风光的荣耀,却不知道,这其中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史艳文这个人,什么苦都往肚里咽,从来不会说,你们这些做儿子的肯定也对他有怨言吧,觉得他不是个好父亲,但是人啊,都是肉长的,只是他痛苦的时候,剖心沥血的时候,你们没看到罢了。”
俏如来看着水幕,神情有些低落,“若非有这水幕揭露点滴,只怕我对父亲的了解亦如芸芸大众般,还停留在风光霁月的狭隘片面,是我这个做儿子的不合格,对父亲不够关心体谅。”
水幕外,俏如来为自己以前只顾看见父亲强大英雄的一面,而疏忽了背后所承受的伤痛,感到十分自责,水幕内,年轻的素还真听着史艳文的劝慰话语,百感交集——
“你要我看开,可若我对你做了坏事,你也会这样劝素还真吗?”
史艳文看向瀑布冲击声中碎裂的岩石,微微一哂,藏住刹那的冰冷,“所以我才说,你年轻。”
魔世,篝火边,史艳文抱着小空微微皱眉,他总觉得水幕中自己的态度有些奇怪,他真的不曾察觉,素还真对他下药么?
水幕上,年轻的素还真有史艳文这么一位前辈良人陪伴开导,很快恢复了心态平稳,云淡风轻。
谈无欲看着蔚然而立、气宇轩昂的素还真,略微有些惊讶,上下扫他几眼,“一刻钟不到,你的变化倒是很大。”
素还真顿觉尴尬,大概也想起自己方才的魔怔,咳了声,躬身行礼,“方才是劣者失礼了,还望师弟莫要介意。”
史艳文盈盈笑道:“方才你们说什么了?也说给在下听听。”
谈无欲幸灾乐祸地看着两人,素还真忙主动绕开话题,“且说说该如何解决那一百四十三名掌门之事吧。”
“其实这事很简单,”事关胜负,谈无欲兴致高昂,“让他们自己解决。”
史艳文念起了两句小诗,“耳闻则育,过目不忘。”
三人同时笑了起来,素还真甘退次之,口声赞道:“师弟绝智,素某佩服。”
谈无欲不置可否。
“接下来,就是送信了吧?当时可是掀起了好大一场风波。”
推松岩内,屈世途老神在在地说道。
记得当时武林各门派掌门最亲密的人各自接到了一封信,一份教他们如何辨别那个最信任、最值得尊敬之人的信,这封信在武林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天踦爵闻言笑了笑,“师弟聪慧。”
两人以为接下来会出现后续发展,谁知水幕却突然画面一转,竟然出现素还真与“一钱一命”约战的画面——
……
一钱一命与素还真约战,他若赢了,就要将那日带回来的金少爷交出,任他随着一钱一命学武习功,为祸武林。
而素还真若赢了,则可从一钱一命手中带走流星君——算是叶小钗的岳父。
二重林内,叶小钗看着画面有些激动,之前金少爷被素还真背回来只是惊鸿一瞥,他虽然关心却也知道水幕是以史艳文为视角的,不一定能够看到儿子的情况,如今出现素还真与一钱一命约战,关系到儿子的未来与岳父的安危,他怎么可能不担忧?
这个世界的金少爷已经故去多年,对于这个儿子叶小钗有许多遗憾,如今看到水幕中的世界还处于过去的时间线,不由得心中升起几分希翼,也许那个世界能不一样呢?
“祖父……”
花非花担忧地唤了一声。
“吾没事,看水幕吧……”
叶小钗拍了拍花非花的手背,低声道。
画面上,狂沙坪人山人海,素还真本来在私底下找了帮手,试图来个以多暴寡,谁知一钱一命竟也不傻,收买了秦假仙大肆宣扬,将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哎?这不是……老秦我也没想到嘛……”
看到水幕上自己又坑了素还真一把,秦假仙犹豫地在推松岩门口跺了跺脚,嘟囔道。
推松岩内,天踦爵听到动静,好笑地勾了勾唇,对屈世途道:“秦假仙来了,却是不敢进来。”
“肯定是心虚了,哈!我去迎他!”
屈世途笑着去逮人了。
水幕中,史艳文跟着谈无欲来到现场,坐在高高的树干上。
“聪明反被聪明误啊,哈。”
谈无欲居高临下地打量战场,微微眯了眯眼,视线又一转,落在史艳文身上。
“素还真算计落空,此次怕是九死一生,你确定能看下去?”谈无欲挑眉。
“谈兄莫将史某之心看得太过柔软,”史艳文靠着树干,轻描淡写道,“素还真自作自受,而我旁观者清,又有什么可怕的。”
“这话听起来……有些无情啊……”
推松岩内,秦假仙一边落座,一边咂了咂嘴,顺便叫了声“跛脚仔”算是打招呼。
屈世途暗暗白了他一眼,转身去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