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震惊令他完全忽略了接下来自己的蓦然出场,只瞠大双目看着谈无欲又拿出个鸡蛋饼,这是准备得多周全?!
待到水幕上一线生再次去而复返,屈世途这才正视起来,只是那个自己太不会说话,竟然问史艳文,“你为什么跟他在一起?”
这不是徒惹人不快么?
感受到一线生那边传来的纠结与羞愧,想来是误会史艳文与谈无欲在一起了,还觉着是因为自己,当初素史二人才会分道扬镳。
“这可真是……”
屈世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无奈地重重叹了一口气。
水幕上,谈无欲神奇地又拿出一包栗子,史艳文有些郁闷地接过,两人一齐往无欲天的方向慢慢走去。
细雨绵绵,多添惆怅,两人寻了个高台盘,随手搭了个凉亭,就坐着看雨。
“这雨什么时候能停?”
“约莫还有一日三时。”
史艳文忽地想起那年仙棋台上的雨,彼时谈无欲还对他横眉冷目,现在到西漠接他的人却正是谈无欲,而约定好要去江南看雨的人,也始终不曾出现,真是……
有一点点的失望。
魔世中的史艳文蓦然感到一股失落的情绪,顿了顿脚步,叹息一声,方才继续赶路。
水幕上,谈无欲见史艳文转头看他,挑眉道:“谈某最近又帅了几分?”
史艳文忍俊不禁,“谈兄丰神俊秀拔萃翩然,自然日见一新。”
“如此说来,艳文岂非日日见我都如陌生人一般?”谈无欲调侃道:“据此看来,我竟不如莫要进步,免让旧友认错。”
“谈兄与别不同,世上能如谈兄者,亦不过我面前一人罢了。”
“嗯,好听。”
“呵。”
两人开着玩笑,看着雨幕,将近太阳落山时,史艳文突然睡了过去,就像他醒来时一样的突兀。
无欲天内,谈无欲面无表情地看着水幕中的自己将史艳文放在凉亭的干草地上,以腿做枕供他沉睡,心中吐槽,这一路看下来,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加深误会了。
同时,又对史艳文的身体状况有了几分猜测——多年被迫养成的警觉让其身体变成了定时的西洋钟摆,一时一刻的行为都有了准则,便是有心放松也无济于事。
总之,史艳文供以交换多年立场中正的筹码就是无意识养成了一身的坏毛病。
想到这,谈无欲冷哼一声,皱起了眉头。
水幕上,谈无欲算算时间,中夜时低头,果见史艳文又睁开眼,看着雨幕怔了半晌,无意识掐着他的拂尘,才睡过去。
他真正睡过去,多半是要谈无欲叫他才能醒的。
但等到第二日,见雨声已停,他再看史艳文,莫名有点怪异。
想了想,谈无欲伸手,在他头上碰了一下。
微烫虚汗,风寒之症。
这个样子,还不如莫要叫醒。
“唉,素还真呐素还真,你可真会给我找麻烦。”
“啊啊啊!公主抱啊!怎么办?!怎么办?!芙女我竟然开始动摇了!素贤人我对不起你!但谈史真的好好嗑啊!”
青梗山上,巧天工双手捧颊,一边大声尖叫,一边两眼放光地看着水幕上谈无欲嘴里嫌弃麻烦,动作却小心翼翼地将沉睡之人抱入怀中,就这么一步一个脚印,从清晨走到傍晚,从雨过天青,走到红霞抱日,火烧云起。
史艳文这时才终于醒来,睁开眼,从贴近的心口往上瞧,正在登山的人扫了他一眼,随口道:“上了无欲天也是睡觉,你莫不如不要醒。”
听到这话,史艳文竟当真“嗯”了声,干干脆脆地倒头又睡了过去。
而谈无欲只是脚步一顿,便又继续登山,怀中人始终被抱得稳稳当当。
两人这和谐至极的模样叫公开亭上的观影者们直呼不可思议——
“这是谈无欲?!这真的不是换了个人?!”
“我就说两人有奸情吧!谈无欲果然暗恋史艳文!”
“大开眼界!真是大开眼界!月才子原来也有这么温柔体贴、怜香惜玉的时候?那他以前怎么对他的追求者们那么冷酷毒舌,我还以为他不近美色呢!原来竟也是要看人的么?!”
“素还真呀!素还真呀!再不出现你的墙角真的要被挖了呀!”
“素贤人呀!你不要只顾着防那些反派呀!还要防火防盗防师弟呀!”
谈史的支持者们精神一振,个个喜笑颜开,素史的支持者们则大惊失色,声嘶力竭地呼喊起来。
唯有阴无独在旁边哭得更伤心了。
路过的天踦爵看着公开亭上的众生百态,无奈地叹了口气,又自我打趣道,就当是彩衣娱亲了,大家沉迷看素某的热闹,总比跟着血傀师搅风搅雨要好。
水幕上,时间很快来到翌日,谈无欲别出心裁给史艳文投喂了个药材馅料的包子,见对方吃着苦,又拿了个雪梨出来,此后三个月更是每日督促史艳文早睡早起,夜间还不忘查房看他是否又夜半睁眼。
观影者们看得一脸麻木,这关怀照料的程度已经不单单一个“细心”就足够形容了吧?简直体贴上心到了骨子里!史艳文有这么大的魔力?!
就在公开亭上的众人震撼史君子的魅力之际,水幕中谈史二人自己感到受不了了——
夜半时分,史艳文不知从哪里拿了两个板凳出来坐在门口,谈无欲准备来看看他是否又夜半睁眼,见状便是一默,“你不睡?”
史艳文拍拍身边的板凳,语重心长道:“谈兄弟,史某认为我们有必要谈一谈。”
谈无欲深以为然,便坐下了,习惯性地拿出点心给史艳文。
“谈兄这样是不对的,”史艳文拿过了点心,“艳文年纪比你大。”
谈无欲看着那缺了个月牙的点心,“哦。”
史艳文:“……”
两人沉默了一会,突然同时转过了头,看着对方欲言又止的凝重模样,想说的话立刻又各自吞了回去。
这是何等尴尬的氛围?
居无何,史艳文轻声叹息,“要不,我们下棋吧。”
“可以。”
下棋啊。
无欲天内,玄衣道者挑了挑眉,说来他与史艳文还从未对弈过,也不知谁的棋力更胜一筹?
想到水幕中自己总被史艳文当做‘年轻人’,一股淡淡的不服输涌上心头,希望这次对弈能叫对方看看他的心机城府与老辣手段。
可惜这股争强好胜之心很快就被磨灭了。
水幕内外两个谈无欲的心情十分同步,就是后悔,很后悔。
看着盘盘棋局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奇葩原因——诸如落叶、看花眼、风起云涌等,而陷入溃败的怪圈,玄衣道者只想仰天长叹,时也,命也,运也,非吾之不能也!
水幕外的谈无欲毕竟年长许多,历经世事,很快便收拾心情,放下这分争胜之心。
水幕内的谈道长却终究还是太年轻,反而升起更大的好胜心,于是便留下了一段深刻难忘的黑历史——
在连输了绝对不可公开的次数后,谈无欲的脸,黑了。
史艳文低头啃着糕点,用姿态表明棋虽然是自己下的,但他什么都没看到。
“哈哈哈!谈无欲好惨!”
“谈道长的运气未免也太差了吧,哈哈哈!”
“咱们史君子的运势那可是一向鸿运当头,谈道长你可得好好抱住这条大腿,兴许能让你蹭到好运呢,哈哈哈!”
九界的老百姓善意地一边取笑,一边出主意。
水幕里的谈无欲也不甘示弱,硬是拖着史艳文将这盘棋下了足足三日,好似真的蹭到了好运,终于逆天改运赢了,并且连赢了史艳文小半个月。
自那天之后,谈无欲的运气奇异地变好了。
这日谈无欲跟史艳文下了山,没走两步竟然遇上山贼打劫。那山贼不知怎的,才走到两人面前,竟然一个趔趄磕晕了,身上的金银财宝都掉了出来。
再走两步,又有道士降妖而过,那妖却一个侧踢将道士踢到了两人面前。妖走了,道士感叹修行不够尚需历练,便将身上的法器珍宝都送给路人谈无欲。
继续走,再有天降金蛋大鹏产卵,佛光普照之下,小金蛋咔咔破壳,光秃秃还闭着眼的小金鹏直接抱住了谈无欲的鞋面。
史艳文慎重地问:“谈兄还要再走吗?也许前面就站着个愿意以身相许的美人呢?”
话音刚落,一名女子就款款而来,声音温柔如水,神情欲语还休。
史艳文:“……”
公开亭上的观众们也:“……”
“……谈无欲这运气也太好了吧?!我怎么就没遇到过这种好事?!”
公开亭上静默了几息,一个愣头青嚷嚷着道出了众人的心声。
天踦爵看着水幕,眼神深邃,师弟这运势变化得太过诡异,哪怕否极泰来也不该如此浮夸,莫非是人为动了手脚?
至于这做手脚的人选……
天踦爵偏头打量了一下水幕中尴尬立于一旁的史艳文。
这种能为,可是会遭人觊觎的啊……
苦境中不乏聪明人,纵是再强大的先天大能都有气运殆尽,天人五衰的时候,看到水幕上史艳文疑似有改变他人运势的能力,无论正邪立场,顿时都对此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可惜这人只出现于水幕中,并未来到他们的世界。
谈无欲蹙眉看着画面,脑中瞬间千回百转,最后轻轻地叹出一口气,替史艳文感到庆幸,毕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此时的他尚将史艳文看成是一个需要被保护的角色,还不知道自己与同梯接下来将会遭遇怎样的打击,待到后面见同梯被杀,自己被史艳文追得狼狈逃窜,他才惊觉自己竟不知何时昏了头,认为史艳文是弱者?!
水幕上,谈无欲静静地看了尴尬的史艳文一眼,最后左手袖里乾坤放着各类珍宝并小金鹏,右手臂弯一绕抱着史艳文,从美人身边漠然走过。
美人僵了,史艳文也不见得就能随和应对。
过了半晌,美人追了上来,愤怒地指着史艳文道:“谈无欲!老娘送了这么多东西来给你,你竟然抱着这个男人走了?!”
史艳文一脸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竟然是一笔桃花债,看向谈无欲的目光登时带了点揶揄之色 。
谈无欲语重心长,“果然横财不好发,没想到方才一切皆是姑娘所赠,谈某无功不受禄,还你!”
说罢,竟将袖里乾坤的东西一股脑扔了过去,毫不怜香惜玉。
美人悲恸至极,“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我哪一点比不上他?!”
阴无独听到此话瞬间感同身受,哭着大声质问不知身在何处的老公:“就是说啊!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我哪一点比不上他?!”
旁边人怪异地看了这个格格不入的女人一眼,懒得搭理,转身与同伴兴致勃勃的讨论道:“看到没?看到没?这就是差别对待啊!史艳文对于谈无欲果然是特别的!”
“没错!没错!嘿嘿!谈史是真的!”
同伴十分认同地露出了姨母笑,突然,瞳孔震动,一边快速地使劲连拍对方后背,一边伸手指着天空颤声道:“亲了!他们亲了——!”
被拍得呛咳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着急的同伴一把掐住脸颊,将视角调整正对水幕,立时连咳嗽都忘记了,只呆呆地看着画面,一脸不可思议,连旁边的奇怪女人瞬间爆出一声刺耳痛哭也听不见了。
看着水幕上谈无欲突然手一紧,便与史艳文贴到了一起,饶是天踦爵再遇事从容,此刻也不得不承认,心,慌了一拍。
直到画面拉近,显示出谈无欲原来是在史艳文耳边偷偷说“有埋伏”,天踦爵这才若无其事地松了松水晶权杖,却发现就在刚才那么一小会儿,手心里竟然冒出了汗。
这可真是……
天踦爵蓦然感到几分头疼。
“哎呀,白惊喜一场,还以为会开启谈史感情线呢。”
看着水幕上一脸正经的两人,公子开明大失所望,好在,谈无欲带着杀意的反应又勾起了这位策君的几分兴趣。
水幕上,史艳文阻止不及,谈无欲跑得已经没了影子,他只得找块大石坐下等人。
突然,史艳文眼神倏变,手臂条件反射地向后横削而去,旋即只听“哎哟”一声,一道老音闯入耳中。
“哎哟喂我的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