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围坐在小院里的石桌旁，落花从头顶翩然舞下，原主默不作声拂落桌上散落的花蕊为他们沏好茶。
芈宁眼疾手快接过原主本来是要递给凌诩安的青瓷茶盏，一口饮下，旋即呛得满脸通红连声咳嗽叫辣：“咳咳咳……这泡的是什么呀！好辣！”
凌诩安忙起身拍着芈宁的后背，满脸歉意看着原主：“前辈见笑了，我师妹方才因路途远涉有些口渴，才闹了笑话……”
这话说得没错。
两人跟着原主沿着蜿蜒山道一路向下，草木越长越深。
好不容易行至平坦处，入眼是萋萋绿草向前伸展，满树梨花笑着迎客，周身都弥漫着芬芳。
再往里走，才终于看到一座小院。
落梨别苑属实位置偏，到听不到尘世喧嚣。
“是我自己酿的梨花酒，”原主微微颔首表示理解然后执起自己的茶盏小抿一口，啧口道，“是有些酸，应是我泡的时间长了有些坏了……”
“啊？啊！呸呸呸！”芈宁闻言咬着舌头恨不得将方才误饮下的过期酒酿全部吐出。
“唔……不可对前辈不敬！”凌诩安见此忙掩住小师妹的嘴，眼眸弯弯眉头却半蹙致歉，“不好意思哈前辈，我师妹她，额，她……”
想不出理由了，还好原主识趣：“罢了，本就是我要逞能，叫你们见笑了。”
“哪儿有的事啦哈哈……”凌诩安刚摆手抗责，白如雪的梨花裹挟着芬芳落在他鼻尖上，花粉钻入鼻子引得他痒痒，“阿嚏！”
好巧不巧，那花蕊又顺着气流扑入原主的茶盏。
一次小酌，三个人都成了笑话。
“啊呀师兄！”芈宁惊呼道。
凌诩安忙站起挡在芈宁身前：“啊是我失态了！”
原主无奈扶额：“你坐下吧。你们说寻我有要紧事，是什么？”
凌诩安这次先欠身行礼才肯落座，又从衣襟处取出了只荷包放置在石桌中央。
也就是这时，原本只是回忆残识的苏怿心头一紧，像是察觉到什么，苏怿试着探气。
果然，荷包上飘起丝丝蓝烟。
是灵流？
怎么会！
“怎么会！”原主几乎是心有灵犀地说出苏怿心底的迷惑，然后他拿过荷包打开又是一惊。
苏怿同样错愕，眼前之物是心形桃状，通身黑如曜石却闪着红光，竟有些像前几日古书上插图所绘的——女娲石！
凌诩安的荷包应该是改造过的乾坤囊。方才那么小的荷包却取出如拳头大的水晶石头。
“我原本是不想叨扰前辈的，但是这是师叔偶得的，再三嘱托我要带给您。”凌诩安看着那触目的红，解释道。
原主有些担忧：“那他为何不亲自带来给我？”
芈宁以指绕着发鬓望着头顶簇簇梨花，接过话题道：“师叔历经万险才夺得此物，必然会引来风声，他说此事不能声扬，自己要先去解决。”
“是这样的。”凌诩安面色沉稳，颔首回应。
“和我料想的一样。”原主抬起头，望向那树芳菲，若有所思地继续说道，“那你们可知这是他从何处得来？”
“这倒不知，我只知道师叔曾去过豫州。”凌诩安挠挠头。
“哇呀，豫州？”芈宁的目光扫过来，她的杏眼闪烁着光芒。
“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凌诩安感觉后背被霜刃的寒意浸透得难以忍受，他弯起胳膊轻松取下递给芈宁。
芈宁心领神会，却仍想借机敲诈他一下，她没有接过霜刃，反而微微仰头。
凌诩安早已料到，他轻笑一声：“两串。”
“不够。”芈宁鼓着腮帮子，不为所动。
“好好好，十串总行了吧？”
“嘿嘿，成交。”芈宁爽快地接过霜刃。
凌诩安看着霜刃散出的冰霜在小师妹手中化为水，不禁叹了口气，笑着打趣道：“你就不怕甜掉牙？”
“你们在说什么？”原主狐疑道。
“没事啦哥哥，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交易。”芈宁一脸笑意地说道。
“师妹，应、称、前、辈。”凌诩安面带不满。
“哎呀，烑哥哥的好友看起来也很年轻……”
“那也不可……”凌诩安正欲出言警告。
原主打断他：“无妨，如何称呼我都不在意。不过豫州有何怪异之处吗？”
芈宁哼着曲调，熟练地擦拭着霜刃，递给凌诩安道：“哥哥从未听闻吗，此事在豫州倒是不足为奇。”
她如此卖关子，让苏怿更加好奇了，他虽被困于原主身体中，却能清晰地观察到眼前二人的神情。
皆是……毫无波澜？
苏怿失望地收回目光。
原主自然也不例外地感到惊讶：“哦？我终日居于深山，许多事都不曾听闻，还请你们说说看。”
“咳咳，”芈宁神色得意地叉着腰，她额前的齐眉发髦随之飘动，“那哥哥要承诺我几串？”
原主皱眉道：“什么？”
“糖葫芦啊，我告诉你缘由，你自然就要给我报酬……唔……”小姑娘原本瞪大眼睛理直气壮地讲着道理，下一刻便被凌诩安匆匆捂住嘴制止。
“前辈！小师妹不懂礼节，还望您莫要见怪，让我来说！让我来说！”凌诩安抢词道。
芈宁生气地咬住凌诩安虎口，凌诩安吃痛松开，这才给了芈宁继续争执的机会。
“师兄你干嘛！我们这是正当的交易！”
凌诩安一面甩手试图减轻疼痛，一面不断给芈宁使眼色让她住口。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原主沉声道，他实在懒得看这两个孩子演戏闹剧。
“嘿嘿，还是哥哥你爽快。”芈宁嘻嘻笑着靠了过来。
凌诩安吃了瘪没再开口。
原主问：“所以究竟是什么事呢？”
芈宁道：“哥哥你也知道，这荷包里的是灵器吧。”
“嗯。”
“‘女娲石，灵者女娲以灵气凝成气，再以灵露浇灌以成形；可补隙、可还人。’师兄，《古绘灵书》是这样说的吧？”说到此处，芈宁又望向凌诩安。
凌诩安颔首。
“如此说来，豫州此番是又欲借‘还人’挑起事端了。哇呀，每三年一次耶，师兄，这都多少次了。”
“依年岁计算，我们已历经四次了。”凌诩安沉凝道。
果然尚不过十五岁，苏怿心下暗自肯定。
那么，此前豫州可曾发生过女娲石还人之事？他竟是从未听闻。
或许是豫州地域过于辽阔之故？毕竟多年后的九州早已不分界域了。
“嗯……鱼梁洲果真是‘人才’济济啊！”芈宁惊叹道。
苏怿惊诧。
鱼梁洲？竟然又是鱼梁洲！
原主猛地拍桌子站起身来。
芈宁一惊：“哥哥你这是作甚？”
“我们去帮他，”原主说着，又有些犹豫，“你们既是亲传弟子，如此来回走动是否会有不妥？”
凌诩安知晓他的担忧：“前辈放心，南北山皆由师尊和师祖掌管，师尊也希望我们多在江湖历练，所以对我们并无太多约束，也不会有猜忌之心。”
“好耶，去豫州！”芈宁起身蹦蹦跳跳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