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怎么找来这里的呢？”洛雨抱起双臂，凑向她。

“因为一个毒苹果。”凌依儿向后仰了仰，与她拉开了些距离，从善如流道，“我发现...如果吃了那个苹果，我就一定会遇见我的王子。”

洛雨歪了歪头：“看样子，你似乎没吃？为什么？”

“因为...我与那王子素不相识，他亲吻我的尸体，而我，一定会在看见他的第一眼爱上他...这很荒谬。”凌依儿憋红了双眼，哽咽道，“而给我毒苹果的人，正是我的母亲...”

“啊...”不能说这位听众的语气里有多少怜悯，她甚至觉得对方感叹里的情绪有些寡淡。

凌依儿不禁怀疑起自己来——难道自己演得不够逼真吗？

只见洛雨踮着脚走到的书桌前，拿来了一张纸和一只笔，递给了她。见兀自伤心的凌依儿似乎没反应过来，道，“写下来。”

？

“这是我们这儿的规矩。”

？？

凌依儿咽下了郁闷，接过纸笔——她从来只遵循系统的规矩，这下却不得不接受面前这个异端的规则。

她下笔的力气尤为重，将对011的不满都落在笔上。

“越详细越好。”洛雨倚着书桌，抿了口茶。

“…”

“你还没告诉我，这里是哪？”凌依儿边写边咕哝道。

“嗯...我们叫这里伊甸园。”洛雨顿了顿，“总之，你很快就会清楚了。”

凌依儿还想再问，却听见阁楼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快的呼喊——

“洛雨！”女孩蹦蹦跳跳地踩在阶梯上，哒哒声由远及近。

凌依儿发现洛雨的神色似乎僵了僵，她站直了身体，视线落在了地面上凌乱的稿纸上。似乎有些苦恼。

“洛雨！大树下来了个魔术师！”女孩刚推门而入，便愣在了原地。

她先是看了眼“稿纸”地毯，嘴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耷拉了下来，又转而愣愣地看向蜷在躺椅角落，捧着纸笔的陌生人。

“天啊！”女孩夸张地张开了手臂，扶着门框迅速脱下了鞋，踮着脚蹦了过来。

凌依儿下意识又缩了缩身体——谁能告诉她这又是谁？！

在罅隙里没有系统的信息，她简直就跟一个瞎子一样。

女孩侧坐在一旁，浅金色的长发用一根深绿色的丝带编成了一个辫子，侧放在肩头。她的裙子是浅绿色的，像荡漾的湖水。

女孩很白，鼻梁与颧骨上的浅棕雀斑依稀可见，她灰色的眼眸亮亮的，小心翼翼地凑近她，踌躇了半响，道：“我叫江妍，你叫什么名字？”

“凌依儿。”

“你来自哪里？你的裙子真好看！”

她清了清嗓：“谢谢。说实话...我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女孩摆了摆手：“没事没事，大家都这样。”

她指了指她的裙摆：“你能告诉我这里是什么颜色吗？是绿色吗？”

“...是蓝色。”

“蓝色？蓝色也很好看！是什么样的蓝呢？要比天空更蓝吗？”

“要浅一点。”

“那这里呢？这里是什么颜色？”她又指向她的发带。

“是浅黄色的，跟这个蓝一样浅。”

“真好看！”

凌依儿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回头看了洛雨一眼。

“不早了，你该去睡觉了。”洛雨将地面上的稿纸扫了开来，就要将女孩提溜起来。

女孩挣扎道：“什么时候来的新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可多了。”

“那个魔术师明天有表演，我们一起去看看怎么样？带上凌依儿。”

“不行。”洛雨听到这，蹙起了眉，“谁同意魔术师表演了？”

“不要太霸道哦洛雨。”

洛雨扯了扯嘴角，严肃道：“我有没有说过从今往后每一个进到伊甸园的人，不管是意外还是有意，都要先让我看看有没有问题，再让她自由活动？”

女孩低下头：“...对不起，是我们一时间太激动了些。”

“那人现在在哪？”

“这个你放心，”女孩咧嘴笑了起来，“匹诺曹看着她呢。”

洛雨似乎松了口气。

“那这位新朋友呢？”女孩歪了歪头，“她在接受你的检查吗？说起来她是直接出现在你房间里了？那...唔？”

女孩被捂住了嘴。

“太晚了，我和这位新朋友还有正事要谈，你快去休息吧。”

女孩又抱怨了两声，便从门外探进头，向凌依儿挥了挥手：“明天见！”

“明天见。”

纸张掀起又落下，哗啦哗啦，屋内又安静下来。

凌依儿将写好的纸张递给她，慢慢悠悠晃到书桌前，稍瞥了一眼桌面上摊开的笔记，便半倚着书桌转过身，语气轻慢道：“那...警官？我可以去休息了吗？”

她端起一旁喝了一半的茶水，装模作样就要送入口中。

“当然，”洛雨抬起眸，走向她，“公主殿下。”

凌依儿见对方丝毫没有阻拦自己的意思，甚至在一旁颇有耐心地等待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端着茶杯的手悬在半空，最后，只能硬送入对方口中。

洛雨下意识接了过去，手指恰穿过她的指缝——

【数据采集成功！】

凌依儿松了口气，转身就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

【友情提醒：对方似乎对你的戒备等级很高。】

“...”凌依儿顿住了脚步。系统什么时候有这种功能了?

【一直都有，只是你从来没问过。而在罅隙，出于您的安全考虑，系统将会给出必要提示。但在罅隙中，由于数据被隔离屏蔽了，系统并不能实时更新异端数据，需要您不断更新异端信息。】

“...”那真是很智能了。

-

凌依儿将裙子换了下来，套上了洛雨给的衣服。她体型稍小些，抖抖衣袖，袖口刚好盖过虎口。

她到窗前，粗略向外看了一眼。

伊甸园就像一个杂糅了各类数据的数据集，她甚至看见了由积木堆成的菇状房屋，从远处看去，像是由不同色块拼接而成的栅格。

【011？】

【在！】

【异端[洛雨]的评估结果是什么。】

【A级。】

【才A级？】

【其实...也可以唤醒010进行强制抹杀。】011心虚道。

【暂时不用。不能确定她消失后，这个罅隙会不会崩坏，导致异端数据逃窜。】

【好的。】

这个罅隙就像一个渔网，隔绝了外界，却也网罗了异端。

她看向视野尽头那棵参天大树，若有所思。

这些异端，是怎么不约而同来到这里的呢？

目前来看，异端洛雨已经初步具备了篡改代码的能力，但似乎对此的认知只停留在类似“异能”的层面上。

又或者，她对自己隐瞒了信息。

旅行者？

她在数据流中游走了多久，又从中了解到了什么？

以及...密匙？

看样子异端应该是有意识地为罅隙设置了密匙，但又是什么促使她这么做呢？

果然还是察觉到了什么吧...？

-

“这位是人偶小姐，她的人偶师对她可好了，好到有一天人偶小姐再也不想做人偶了，就来到了这里。”江妍今天戴着波点绿头巾，换了一件同花色的裙子，走在队伍前面，为她绘声绘色地介绍道。

可这不就永远离开了她的人偶师了吗？凌依儿在心里嘟囔道。

她欠了欠身，向穿着华丽嫁衣盖着盖头的人偶小姐道了声好——看来，白雪的礼服在这条街上也不值得稀奇。

“咦？”人偶小姐掀起了盖头，面容苍白而精美，红唇微微上扬。

声音是从她胸腔处传来的：“这位小姐的声音很独特呢...”

“像...”她抬起指尖，晃了晃，“台下窃窃私语的观众。”

这是什么形容？正疑惑着，人偶便轻笑了起来：“我的人偶师啊，在发现我不见之后，肯定回来找我的哦。我很快，就可以再见到她了。”

凌依儿终于察觉到了端倪，这个人偶...

“人偶小姐可以听到人的心声哦。”江妍压低了声音，神秘道，“这是她多年演出练就出来的本领。”

“不过对像匹诺曹先生这样的同类就无效啦。”

凌依儿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真是神奇。”

“很奇怪呢...”人偶小姐又嘟囔起来，“现在，小姐你的声音变得像我的人偶师一样平静了。”

“是吗？”洛雨挑了挑眉，看向她。

“...”

【011！】

【对不起！！】

她们一路拜访了过去，伊甸园里的异端比她预想的要少很多，但...A级异端虽然少，却比她想的要复杂许多，她第一次对011的评估能力产生了认可。

比如...面前这位。

凌依儿看向眼前的像素小人，总算知道为什么这个蘑菇屋会让她觉得莫名地心悸了——

印象里她并没有名字，她所在的世界是不断重复刷新的森林，编号为0，据说是011独立编写的第一个世界。

而这个故事的结局很简单，就是女孩要采完沿路的所有蘑菇。

一般来讲，这样单线程逻辑简单的世界是最稳定的，可是有一天，这个世界自爆了。在次之前，011并没有收到任何警告。

011只当是当初设计时出现了漏洞，兴许是时间参数没设置好，抑或是莫比乌斯环出现了断裂，导致了数据爆炸。她将残骸回收后，也就将其抛掷脑后了。

“她叫铃。”

凌依儿回过神来，迅速调整了神情：“你好，我是凌依儿。”

“你好。”铃脸上代表眼睛的黑色色块眯成一条缝。

凌依儿又愣住了，这个声音...是011？

【嗯...偷懒用了她的数据。】011在她脑海嘿嘿一笑。

【...】

“洛雨，我采到了一些新蘑菇。”

“嗯，那我明天来拿。”

“那铃小姐，我们去找匹诺曹先生了，拜拜！”江妍朝她挥了挥手。

“她是怎么进来的呢？”凌依儿问道。

洛雨随口道：“也没什么，就是直接把那里炸了而已。”

“哦。”凌依儿应了声。

这个“而已”可不得了，不仅造成了大片乱码，世界里的角色居然安然无恙逃出来了。甚至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这个罅隙。游走了这么久，说不定…

而且...蘑菇？作案工具吗？

世界0里只有森林和蘑菇，铃是用她们造成的爆炸吗？

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