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安静在一边的许芊芊一下就傻眼了，她小快步走到于明面前，指着自己有些不可置信的问到：“你没搞错吧？我吗？”
一个是拿着无数S牌，打到人榜的选手，另一个是巅七低保户。这种决定但凡出现在职业赛场上，许芊芊都得骂那个教练脑子有病，偏偏现在这个要上场的人是自己，她可真是有苦说不出。
“为什么？”
晏瑾不明白，她觉得场上几个人中，她应该是做的最好的，为什么现在出现了问题，第一个被下的人却是她。
“因为你应该能做到更好。”
晏瑾眼中闪过几分不服气，但到底没有多说些什么，但她也是有脾气的，直接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许芊芊看着晏瑾离开，想要去追，却又担心晏瑾更不想见到自己，她回头走到于明面前，既是为晏瑾感到不公平，又带着些不解的问到：“为什么要我上场？”
于明原本在翻看手上的bp册，却在听到许芊芊问题的时候抬头，很认真的看着她问到：“你是队里的选手，为什么不能上场？”
不想上场比赛的选手不是好选手，但许芊芊一直认为自己只是被抓来应急的，根本没想过自己还能再上场。
但是自己为什么能上场呢？
“可是我打的不好……怎么也轮不到我……”
其他几人的水平比自己好多了，许芊芊不认为承认自己的不足是什么丢脸的事情，事实如此，她既然技不如人就不应该上场。
但于明听到之后却反问道：“为什么觉得自己打的不好？你的队友们没有觉得你打的差吧？”
说罢于明看了看其他几人，秦天鹤连忙点头说到：“乔乔姐也很强的。”
许芊芊摇了摇头，执着的问到：“到底为什么？我需要一个理由。”
许芊芊不想听那些无意义的吹嘘，她更想知道于明这样做的理由。
开完小会之后，许芊芊回了房间，省级赛为了考虑外地的选手，联盟会安排住所，许芊芊和晏瑾作为队内的女生自然是住在一起。
此时晏瑾躺在床上，将自己埋在被子里面，现在已经过了排位的时间，刚刚的争执后，她也没什么心思去单练。
谈不上多生气，只是有些不解。
晏瑾不是第一次被下首发，之前在青训队的时候，她一开始担任过指挥位，但最早队伍的成绩只能说是中等，当时白渊作为他们组的教练，也曾经让她在台下看过几次比赛。
那个时候的晏瑾还有些不服气，甚至在一次训练赛之后主动拦住了白渊，问她为什么不让自己上场。
跟今天同样的回答，告诉她要在赛场下仔细看一看比赛，她应该能做到更好。
但不同的是，她清晰的记得当时白渊对她的评价。
白渊当时看着她，眼中神色复杂，她打心眼里看好这个女孩，但性格上的问题却是最难改变的。
最后白渊只跟晏瑾说到：“你的天赋和条件都很好，但只有一点，是职业选手不应该有的。”
“那就是过强的主体性，磷羽，这是一个团队游戏，你太自我了。”
尽管后来她还是回归，但是白渊却将指挥权给了别人。
回忆被开门的声音打断，晏瑾摇了摇头，怎么忽然开始想过去的事情了，明明后面自己又上场了，怎么能跟现在一样呢？
晏瑾抬头看了一眼门口，又将脑袋埋回被子里。
她倒不是给许芊芊甩脸子，但自己确实还没调理好。被不如自己的人顶掉首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对方。
如果是别的事情，晏瑾或许可以保持体面的祝福对方，但比赛不一样……她真的很在意。
许芊芊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晏瑾开口，尽管于明刚刚已经跟她说过理由，但到底感觉自己德不配位，许芊芊抿着嘴看了看旁边，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拿出手机坐到桌子前，开始跟别人单练。
这是许芊芊自己找的陪玩，好歹自己要上场，临时抱佛脚一下也是好的。
但是好几把过去，还是有些找不到窍门，许芊芊有些烦躁的甩了甩手，在屏幕上敲了句“再来一把”。
“你刚刚那块板子下早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许芊芊一跳，不知道晏瑾从什么时候开始看她，许芊芊想了想刚刚那把自己的操作，脸红了起来。
实在是太丑陋了。
更可恶的是，这么丑陋的操作，自己还要顶别人首发。
许芊芊越想越觉得丢脸，抱着些侥幸心理，许芊芊问到：“你什么时候开始看的。”
“不久，从你被抽第一刀的时候。”
尽管许芊芊戴着耳机，但安静的房间里面，一点点声音都会格外明显，晏瑾实在是好奇，就起来看了看。
晏瑾似乎没有察觉许芊芊的局促，接着说到：“你刚刚那块板子下的位置不好，首先你把自己关在了点外，即便对方踩板，你还是进不去下一个板子，你就只能在旁边的短板被迫博弈了。”
许芊芊这时候跟着晏瑾的思路去回忆，发现似乎确实如此，此时新一局的单练又开始了，晏瑾低头看了一眼屏幕，问到：“能让我打一局吗？”
“可以的可以的！”，许芊芊有些手忙脚乱的将手机递给晏瑾，晏瑾选择了刚刚一样的地图和选点，同样的开局拉点，在板区不同的处理思路，晏瑾的牵制很明显会更加稳定许多，牵制时长也完全足够，甚至在倒地后，对面监管者发了个“？”，问是不是换人了。
“你试试吧。”，晏瑾将手机递了回去，许芊芊接过，但看别人打和自己上手总是有区别，心跳声一起，许芊芊就把刚刚晏瑾教给她的忘了个一干二净。
又是一局闪现后击倒，许芊芊多少有点沮丧了，但晏瑾却说：“没有乱拍板子，比刚刚好很多了，慢慢来。”
但这样的话实在是安慰不到许芊芊，她将手机放到桌子上，轻轻开口说到：“但是我还是会忘的，而且实战总是不一样的，如果换个点位或者打法，我还是没办法……”
不怪她沮丧，即便大家都没对后天的对局抱有希望，但是没有人想要输，哪怕许芊芊天天开玩笑说自己是个拖后腿的，但谁又真的甘心当负累。
许芊芊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又有些落寞的转头望着晏瑾，非常真诚的说：“其实我有时候挺羡慕你们的。”
晏瑾被这话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凡说这话的人不是许芊芊，她都会认为对面是在阴阳她。
一个被替补顶替的选手，有什么值得羡慕的呢？
但许芊芊接着说到：“我从小的知道，我不是一个有天赋的人，学习是这样，打游戏也是这样。”
无论她付出多少努力，都好像不能追上别人的步伐。可她甚至连抱怨的资格都没有，因为她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笨蛋。
老天爷给了她一点天赋，让她能轻松的起航，却又不肯给她太多，让她只能踩着别人的影子往前走。
“我之前打第五人格，打了好久，那时候还没七阶，我打了一整个假期全勤才上了六阶，胜率也不好看。第二年，我弟弟跟我说，姐姐，你打的游戏我玩了，好简单，我一个赛季就上七阶了。”
原来对她而言很艰难的事情，对于别人轻而易举。
NYD组成到现在，这是晏瑾第一次听别人的心里话，也是她第一次开始尝试理解别人的生活。
或许是憋了太久，再加上突然要上场的焦虑，许芊芊自顾自说了不少。有关于电竞，关于生活，关于之前的工作，还有大学的日常。这些絮絮叨叨的日常，组成了晏瑾完全没有接触过的生活，也组成了眼前这个人。
在今天之前，晏瑾眼中的许芊芊，说话让人舒服却又不显得过于圆滑，开朗善谈又带着些成熟，会做账号的运营，会画漂亮的画，就像是一个合格的大人一样。
但似乎大人也会有处理不好的心事，许芊芊又叹了口气，晏瑾数不清她到底叹了多少气，只听许芊芊闷闷的问到。
“磷羽，我怕我后天做不好。”
珠玉在前，自己最多算是个鱼目，灯光一打就会露馅。
晏瑾不知道许芊芊这样悲观的想法，说到底她俩性格差别太大，晏瑾不擅长安慰别人，也没有做过这种事情，此时倒有点不知怎么办，只能略带笨拙的回到：“你可以的。”
“那你会怨我吗？”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许芊芊终于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害怕这种竞争，更害怕竞争影响到大家的关系。
晏瑾摇了摇头，刚刚那些时间，也足够她想明白了，一个选手如果被下场，无非是两种原因。
一种是对方比自己好，另一种是自己做的还不够好。
无论是哪种，她都有信心能再次回到赛场上。
“我从来不害怕竞争，竞争才会让人更有动力。”
此时的晏瑾恢复了往日的神采，那种自信的光芒又重新浮现在她脸上，她冲着许芊芊伸出手笑着说到：“所以乔乔，我们一起进步吧。”
她伸出手搭上了晏瑾的手。
那就一起向前走吧。
第二天的训练里，于明指导着人队，却也没忘记晏瑾，晏瑾甚至觉得这些训练赛是为自己准备的。
“你觉得今天的对局和昨天你打的有什么区别？”
此时对局还没结束，但现在开始残局的拉扯，就是考验双方韧性的时候，晏瑾轻轻皱了皱眉回答到：“感觉……局内电机安排有点混乱？”
于明点了点头，这是不可避免的，缺少一个安排电机的人，局内混乱也很常见，是要解决的问题，但不是他希望听到的答案。
“还有呢？”
还有？晏瑾又仔细想了想，却被屏幕上的操作先吸引了目光，脱口而出：“这波博弈不太像人。”
于明看到秦天鹤和肖锋，一个预判回溯，一个看见回溯翻板，也是沉默了一瞬。
确实这波博弈略显丑陋。
但这不是重点，于明拿笔敲了敲桌子，示意晏瑾注意力回来。
“还有呢？”
这下晏瑾也想不到了，她看了看于明，带点疑惑的问到：“可否给卑职一个明示？”
简单来说就是，给点提示。
“看看机子。”
晏瑾仔细观察，这才发现机子居然已经快压好了。
“明明开局贴机子不算快……为什么……”
于明点了点头，接着说到：“你再想想，开局的时候大家在干什么。”
开局？开局似乎……第一个撞脸点的人，在苟？
“再想想，第一个人挂飞的时候，二手节奏是什么时候才续上来的。”
尽管前期苟了一段时间，但队友并没有第一时间贴到机子，所以在倒地的时候机子还是不够的，但好在挂飞之后监管手上没有技能，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启追击，这段时间给了求生调整状态以及缓息的机会。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喜欢站出来，你是能看懂局势的，但是在局内的时候喜欢去……挑衅监管。”
在之前的对局中，晏瑾总是喜欢去监管脸上晃，勾引监管来抓自己。
团队中是需要站出来的人，但盲目的站出来绝对不是好事。
“所以”，于明看了看她，问到：“为什么不尝试信任一下你的队友呢？”
晏瑾想要反驳，却又好像无从说起。
这是……不信任吗？
于明又接着问到：“之前你在青训的时候，就是这种习惯吗？”
见到晏瑾没回话，于明接着说到：“那你当时的教练，难道没有跟你说过吗？”
晏瑾沉默着，忽然又想起白渊当时对她的评价。
原来，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