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渔内心忐忑地等了几秒,本以为段西峤会接着问下去。
出乎意料的是男生只淡淡“嗯”了一声,看上去并没有放在心上。
周渔心里莫名有点别扭,道了一声晚安后,挂断了视频。
……
学校说小也不小,自从那天看出了周渔的生疏以后,接下来几天魏昱初相当有分寸地没再凑上去。
到了秋末,日子一天天转凉,外套里的衣服也与日俱增。
今天早读课前,文霜双就一直朝周渔挤眉弄眼,刚想说话,生物老师就从前门进来了。
“待会说。”文霜双压低了嗓子,语气里有隐隐的兴奋。
周渔虽不明所以,但胃口已被吊起,心里也期待起文霜双要说的事来。
晨读时间过去了,接下来又是兵荒马乱的早餐时间。
等到两人安稳坐下来说话,已经临近上课。
文霜双气都还没喘匀,刚一坐下就朝周渔招招手。
“渔渔,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好消息。”周渔毫不犹豫。
“好消息就是——茴大要来咱们嘉城开签售会了!就在这周末,地点时城南体育馆!”
周渔脑袋空了一瞬,接下来爆发出一阵尖叫。
惹得周围的人不明所以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啊啊啊,真的吗真的吗!”
周渔激动地凑过去扒住文霜双的手臂,猛晃了两下,脸颊因为情绪激烈泛上红晕。
茴大是周渔一直很喜欢的一位漫画家,画风以细腻大胆闻名,上次段西峤帮她高价收的签名书就是茴大连载的新漫画,即将发售第四部。
“当然是真的!”文霜双回握住周渔的手,两人一块尖叫。
“不过。”转折来了,文霜双接着说,“坏消息是内场票限量三百张,昨天咱还在上课的时候已经卖过一轮了,目前只有100张的余量。”
说起这个文霜双就有些懊恼:“也就是这两天没关注这件事,不然还有机会。”
“是哦。”周渔撅起嘴,同样的追悔莫及,“我也没看到消息。”
姐俩哀怨地对视一眼。
周渔握了握拳:“不管怎样,总要试试,说不定就抢到了呢。”
尽管机会渺茫。
文霜双也点头,伸出手:“周四晚八点!”
周渔握了上去,眼里有火焰燃烧:“不成功便成仁!”
这堪称英雄会的场面,看得段西峤有点无语。
他走过来碰了碰周渔的肩膀,道:“给你换一下杯子里的水。”
杯子里的热水还是昨天打的,没喝完,现在早冷了,每天早上第一节课以前,段西峤都会雷打不动地过来帮周渔倒掉隔夜水,重新接新的。
“嘿嘿,我和你一起呀。”
周渔拿上杯子,又捎上文霜双的,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路上,周渔给段西峤说了抢票的事。
“到时候你也一起抢,多一个人就多一分机会。”周渔交代。
段西峤点头应下了。
一想到不久的将来,喜欢的太太会来到自己所在的城市。
周渔就说不出的兴奋,连走路也不安分极了,一蹦一跳,张扬的马尾时不时拍到段西峤的小臂上。
段西峤默不作声把手臂距“生化武器”离远了点儿。
到了水房,前面有几个隔壁班的正在排队打水。
等人走了以后,周渔把杯子里的水倒掉,刚低下头,感觉脑后一轻。
小皮筋终究扛不住压力英勇牺牲了。
一瞬间青丝糊了满脸,周渔手上拿着杯子,用另一只手艰难地把头发拢到脑后。
披头散发地站在那儿也不知道跟谁生闷气,扭头望着段西峤,拖着嗓子就喊:“段小峤!”
“……”
得,这是让他想办法呢。
段西峤叹了一口气,半响从脖子上取下从小随身带着的编绳。
周渔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是段西峤外公送的。
段爷爷年轻时候是个手艺人,做的旗袍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好看,段奶奶有一个年轻时拍的相册,里面全是她穿着段爷爷亲手做的各种旗袍拍下的。
在段爷爷还未去世以前,周末的时候总会教她和段西峤做一些编绳之类的小玩意儿。
编绳吊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坠子,绳身是类似小皮筋一样的灰棕色。
周渔看着段西峤,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段西峤把编绳绕到合适的长度,站到周渔身后,刚拾起一缕头发,见她这副样子,吐出一个字:“说。”
“那个……其实我昨晚没洗头。”
“……闭嘴。”
“哦。”
过了两秒,周渔还是闲不住,说道:“你人好好哦段西峤,谢谢你不嫌弃我。”
“……”
周渔感觉头皮被轻轻扯了一下。
把柄还在人家手上捏着呢,周渔相当有眼力见地闭了麦。
对于段西峤的手艺,周渔是十分认可且放心的。
毕竟是在她家18个芭比娃娃身上锻炼出来的,不管是高马尾、丸子头,还是有一定难度的蝴蝶结半扎、公主头,段西峤全都不在话下。
三年级那会儿,不论老周和钟女士怎么劝,周渔非得在前天晚上就让段西峤把漂亮公主头给她扎好,否则第二天就不肯去上学。
小段西峤一开始还惯着她。
后来随着周渔的要求越来越多,发型的难度系数也逐步提高。
小段西峤晚上在梦里都在编头发。
导致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他开始躲着周渔走。
小周渔回家在父母的教育下,经过深刻反思,终究不想失去段西峤这个朋友,于是扎头发这件事不了了之。
如今托尼段重出江湖。
周渔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只知道有一些熟悉又陌生的情绪在心里翻涌,终归是一种很温情的感觉,如有热水在身体里流淌,又觉庆幸。
真好啊。
这么多年过去了,段西峤还在她身边。
段西峤动作很快,修长的手指在墨色发丝间不断穿梭。
很快一个堪称完美的鱼骨辫渐渐显现。
段西峤绕到周渔前面,捧着她的脸开始给她整理碎发,头顶的发丝需要扯出来一些制造蓬松感,两边刘海则要修饰脸型。
周渔看着近在咫尺男生干净熟悉的面容,身上的味道是上次她告诉他的同款洗衣液。
都说专注的男人最有魅力,此刻她算是深深体验了一把。
想不通明明是一张看了十几年的脸,可为什么还是会有时看时新的感觉呢?
全部整理完毕以后,段西峤捏着下巴端详片刻,把手放下了。
大功告成。
视线下移,这才注意到周渔通红的小脸。
他心里一喜,抿抿唇,伸手在周渔眼前挥了挥。
“口水掉下来了,周小渔,你再这么看我可就要收费了。”
熟悉的嗓音响起,周渔猛然回神,第一反应是摸了摸嘴角的位置,这才意识到这人故意诈她。
她几乎恼羞成怒:“谁、谁看你了!我看要报工伤的是我才对!”
她一股脑把三个杯子全塞进段西峤怀里,语速飞快道:“自己接!”
当即就要跑路。
“那你脸红什么?”
段西峤却不愿放过她,笑得像是一只偷了腥的猫,拖着散漫的调子在后面喊她。
“我喝烫水喝的不行吗?”
讲完这句,女孩便羞恼地跑得不见踪影。
留段西峤一个人在水房,捧着三个空荡荡的水杯,勾起的唇角怎么都放不下。
他感觉自己今天一整天都将有好心情。
而这一切,仅因为一句拙劣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