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舒年不是不知道于情于理,都要给顾彧卿封赏,但是,但是那人……
那人一说到封赏,就幽幽地看着他,活像被吃干抹净不认账一般!虽然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可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是要他给个名分呢!
前些宴会上,他就不该贪酒!酒色误人!害人不浅啊!
想到那晚还是他缠着不放,纪舒年就想回到过去把自己一刀捅死,一了百了!
“皇帝,你怎么面色如此绯红?莫不是伤了风寒?宣太医……”
纪舒年赶紧回过神,“朕无事。”
面对寿康太后满眼的狐疑,纪舒年连忙道:“朕还有要事,母后……”
寿康太后有些不满:“一谈及彧卿那孩子,你便有事有事,平日也没见你有那么多的事儿。”
话虽如此,寿康太后也只是说说,倒也没有拦着。
“事儿都交给下面人做,皇帝仔细些身子,莫要劳累。对了,彧卿那事儿,皇帝可要放在心上,莫叫人嚼了口舌。”
纪舒年:“……”
纪舒年很想告诉寿康太后,她那口口声声说好孩子的顾彧卿,其实有着以下犯上的狼子野心,但现实告诉他不可以。
所以他只能憋屈地应下:“儿臣省得。”
既然应承了寿康太后,纪舒年自然不会敷衍。
次日朝会,按礼制赏封。
除了从正一品晋升为超品,到了顾彧卿这个位置,再多的赏封不过只是锦上添花,自然要按顾彧卿的心意来,不过该有的礼制还是会有。
见状,重新被提拔上来的文武百官,这才算是真正放下心来。
原先的论功行赏,没有顾彧卿的份儿,他们还担心皇帝是不是对顾彧卿不满,亦或者顾彧卿是不是等着后面成为摄政王,再再或者,这两人会不会又打起来?
如今的天下已然太平,诸多政策实施下,利益已现雏形,要是再打战的话,他们这些真心想做实事的人,可不会想见到。
好在,最终也不知道这两人怎么达成协议,结果是好的便好,其他的不关他们事,便是他们想管也没那个资格,只能努力充当这两人之间的和事佬。
“陛下能人善用!将军也盖世过人!”
“贺喜陛下有此良将,守我大纪盛世之邦!”
“自古有伯乐识得良马,今有陛下知人善用。如此君臣相得,堪为佳话!”
“大将军能文能武……”
“……”
纪舒年:“……”
感受到某人火热得仿佛能将人融化一般,纪舒年面容有一瞬间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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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风总是有几分凉意,却吹不走身上的潮热。
顾彧卿身子本就比一般人阳刚,又食了被赏赐的鹿酒与补食,再阳刚的人,此刻也是大汗淋漓。
夏季转秋时刻,顾彧卿身上的衣物并不单薄,因为是私下往来,穿着白色交领常服,倒是比往日增了几分肆意感。
只是……
又一杯酒饮尽,些许残留的酒沿着滚动的喉间,划过那粒分明的小痣,蜿蜒没入严实的白色领间。
似在忍耐什么,男人抿着唇,神色幽怨,又带着些许无奈。
“阿念……”顾彧卿语气带着诱惑和讨好。
这种掌控对方全部情绪的感觉十分美妙。
纪舒年眯了眯眼,目光轻慢,轻佻地捏起对方下颚。
“将军这是何故?如此不知礼数?”
发丝缠绕,皇室独有的香料近弱可闻,顾彧卿的心,猝不及防漏了一拍,呼吸变得杂乱。
冰冷的酒打湿衣襟,底下的肌肤光透可见,蓬勃有力的身躯一览无余。
指尖缓缓划过颈部,挑开白色交领,露出精致的锁骨,纪舒年目光肆意,微微弯下腰。
两人距离很近,近到顾彧卿一开口,便能含上饱满的唇。
他目光深邃,恍若即将出笼的猛兽,却又将脆弱的喉间露出。
克制,难耐,放浪形骸。
他情不自禁闭上眼,谁知耳边传来伴着酒气的气流。
“顾将军,天色已晚,多谢款待。”
说完,像只高高在上的猫,戏弄完,竟是毫不留情走人。
睁开眼,顾彧卿脸上满是错愕。
直至人走楼空,顾彧卿才接受自己被戏弄的事实。
他抿了抿唇,本应是对被利用完就丢弃的行为感到愤怒,但此刻竟没有任何的气愤,甚至还觉得有些无奈。
“阿念,果真是记仇。”
那边纪舒年却是心情大好,丝毫不担心顾彧卿会因此恼怒。
他这人最是记仇。
当初虽说顾彧卿救宁书安是情有可原,可却也掩盖不了顾彧卿没给他知道真相和选择的事实。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并非君子,所以报仇就要从早到晚!
喜不喜欢的,对他来说太过肤浅,再深厚的感情,也会随着时间而褪去。
他向来没有安全感,又是个自私自利的性子,永远的陪伴,远胜于所谓的喜欢。
……
纪舒年虽然不是君子,却也是说到做到的人。即便他已经接受顾彧卿喜欢他的事实,也并不觉得这种喜欢有什么厌恶和不适,甚至还有点乐在其中,但他是皇帝,能够处理好私人感情和公事。
这些年,他一直没有娶亲,也没给顾彧卿名分,毕竟当初是顾彧卿自己说过,他不能娶亲,这里边自然包括顾彧卿在内。
当然纪舒年是不会承认,这是在报复顾彧卿要挟他的手段。
他是遵守诺言了,倒是文武百官急了,明里暗里提醒子嗣为重,被念叨得烦了,纪舒年直接从皇室里选了几位皇室宗亲子弟。
这些皇室宗亲子弟们,最小的八九岁,最大的十二岁,不是没有最小的,只是纪舒年不耐帮人带孩子,最起码能够懂事理,否则太小的过来,连话都说不明白,这还教什么?
好在这些未来的继承人们,没有那些话本里的又蠢又毒的角色,被灌输要报效国家的念头后,加上有利益的驱使,各个都是人中龙凤。
终于在纪舒年三十二岁那年,继承人竞选出来,是一位彼时已经十六岁的年轻小姑娘。
这个小姑娘名叫纪婉风,和她的名字——婉不同,性格十分雷厉风行,还有点老成,却知通变。
她生母是纪舒年的皇姑母女儿,算是沾了一些皇室血统。其生父死的早,为了保留皇室荣耀,这脉一直为倒插门,母族老实本分,不会形成外戚势大之患。
如今的纪婉风已然是大纪太女,予她授业的师傅有很多,沈芳怡和嘉岚公主也在其中,当然让她头痛的还是顾彧卿。
这位冠了名的顾太师,虽然授业上十分严厉,私下无人却总喜欢让她转交物什,什么今日八宝糕,明日奶皮碗,这也让纪婉风成为第二个发现其中不同寻常关系的人。
至于第一人,自然是陈有福。
作为纪舒年的心腹和死忠粉,刚开始陈有福还担心顾彧卿有狼子野心,后来日子久了,他都有些觉得自己的主子有点渣的属性在身上。
用人的时候给点甜头,不用人的时候,翻脸比翻书还快,关键是顾彧卿那厮竟还乐在其中!也许他真的是老了,越来越看不懂这些奇奇怪怪的感情。
要说最后悔的还是金国皇帝,送了嘉岚公主联姻,结果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痛失一宝!
谁能想到,当初想要用于暗中捣乱的棋子,摇身一变,居然是个宝!毁得贺雪澜肠子都青了!
关键是眼看着大纪百姓过得越来越好,金国子民也开始心生向往,堵不如疏,他只能腆着脸,派人去大纪学习。
大纪同意是同意,却要的利益比在患国之难时提供帮助的邕国巴图鄂还多!贺雪枫还一直笑他合该!
要知道,他们才是一体啊!
人的喜乐不相通,纪舒年在五十岁那年退了位。
如今的寿康太后送走了先太后,摇身一变,变成后宫中地位最高的一位。
为大纪操劳多年,纪舒年身子骨本就不好,如今更是日薄西山。
临行前,纪舒年与寿康太皇太后拜别。
谁都不知道,这一别是否会就此阴阳两隔,但寿康太皇太后还是没有阻拦。
如那年冬雪初下,红梅傲立枝头。
青黛姑姑端来一碟梅酥,背过身红了眼,寿康太皇太后却是笑道:“哭甚?吾儿苦心励志经年,如今好不容易盛世安邦,自然该出去看看这大好山河,哪能一辈子被这深宫拘住?你该欣喜才是。”
青黛姑姑转过身擦了擦眼泪:“娘娘所言极是。”
寿康太皇太后可以不在意,为人儿子,纪舒年却不能不在意。
彼时,他身上披着狐皮大氅,便是殿内熏着暖炉也面色苍白。
在顾彧卿的搀扶下站起身,纪舒年朝寿康太皇太后一拜:“自古有——父母在,不远游。孩儿不孝,令母后担忧。望母后日后保重身体,福瑞安康。”
寿康太皇太后受了这一拜。
母子二人单独说了一会儿小话,又与纪婉风交代一些国事后,这才与顾彧卿离去。
纪舒年无意兴师动众,在某一日中悄然离去。
说是私下出游,此行除了顾彧卿,纪舒年谁都没带。
如今他和顾彧卿的关系,大家都知道得差不多了,只不过没捅出来而已。
不得不说,作为伴侣,在这份感情中,顾彧卿付出的远比他要多得多。
他始终不明白,顾彧卿到底是看上他什么。
这么想,也如此问了。
顾彧卿愣了一下,时间在他身上几乎没有变化,除了从满头青丝变成白发,还更加严肃了一点,眉眼间的深情却是愈发浓厚。
“阿念如何会这么想?你这般好的人,合该被我喜爱。”
嗯,合该被他喜欢,而不是被其他人!他还没忘了这些年前赴后继的男男女女呢!
想到这里,顾彧卿醋了起来。
纪舒年:“……”
看到顾彧卿这幅生怕他被人抢走的样子,纪舒年不禁想到,这莫非便是沈芳怡她们所说的恋爱脑?
他如今连行走都需要人搀扶,一副病弱之象,哪里会有人看上啊?
纪舒年有些无语,随即看向窗外风雪。
温凉的触感从手心中传来,顾彧卿微怔,握紧掌中的手,耳根却是倏地红了。
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出卖了他的心情。
阿念原谅他了。
“阿彧。”纪舒年淡淡的嗓音响起。
“嗯?”顾彧卿应道。
光照在纪舒年的脸上,显得有几分模糊。
“下辈子,你还要来找我。”
顾彧卿瞳孔猛然收缩,下意识握紧手,随即又放开。
“好。”顾彧卿说道。
下辈子,下下辈子,我还来找你。
———沈芳怡&嘉岚公主———
沈芳怡在大纪当打工人,活到这具身体的八十八岁。
临终前,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回到现代,但她和贺江月还是交换了联系电话和地址。
眼一闭,又一睁,白色的天花板,下滴的输液瓶,沈芳怡还没有回过神。
她死的时候,听到一个声音,说好像时空错乱,让她回到了前世。
原来,那个便是她的前世么?
可能躺久了,有点腰酸背痛。
她想要坐起身,又有些虚弱。
病床前,卧着一个非常年轻的女子。
黑色的大波浪中挑染着几缕深紫色头发,打扮十分时髦。
关键是,她不认识这个人啊!
她记得穿越前因为加班太晚,好像是低血糖晕厥过去了……
按理说应该是同事发现,嗯,她在医院上班,也就避免送医院的过程,但怎么说也该是她爸妈陪床才对。
所以,这个妹子是谁???
年轻女子似乎趴得不是很舒服,趴着左右扭了扭脖子,然后伸了个懒腰,接着和沈芳怡四目相对。
“卧槽!吓我一大跳!”女子拍了拍胸口。
“你醒啦!?”年轻女子很高兴,“我是贺江月啊!你还记得吗?就那个嘉岚公主,贺江月,我的宝子,你不会忘记了吧!?说好了要当一辈子的好姐妹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