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小书才刚上初中，冬天那么冷的季节她一个人缩在楼道里，居民楼里大多住的都是年长的老人，上下楼也都是靠电梯，所以几乎没人发现她。我当时看到她的时候外面还下着雪，瘦瘦小小的一个人坐在楼梯上写作业，手指头冻得又红又肿，关节地方还开裂了，我回来之后看到小书还在那个位置没动，于是那是我第一次叫住她。”

——

冬天的傍晚，外面的天刚刚变得漆黑，崔阿姨端着一个花盆从家里走出来。

“我去楼上刘奶奶家送一下花，你饿了的话就先吃。”

张叔叔穿着围裙拿着锅铲从厨房里探出身子，视线追随着在门口正在背对着自己穿鞋的崔阿姨。

“没事儿还有个菜，我等你回来一起。”

“行。”

门被大力关上，崔阿姨抱着花盆站在电梯门口，墙上的按钮亮了很久数字都没有变过，想着应该是哪家邻居正在用。

反正刘奶奶家也就在楼上，也没有几层的距离，于是崔阿姨就打算走楼梯上去，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亮起。

崔阿姨往上走了两层，就看到昏黄的声控灯下好像坐了一个人，灯伴伴随着刻意的咳嗽声明明灭灭。

似乎是察觉到脚步声，沈萤书转过头看了过去，到这时崔阿姨才看出来这个人是谁。

关于沈萤书家里的事情崔阿姨其实也有所耳闻，住的这么近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争吵，所以崔阿姨并没有打算要多管闲事。

沈萤书也只是看到她之后笑了笑，乖巧的叫了声：“崔阿姨。”

崔阿姨点了点头越过她径直往楼上走去，刘奶奶前段时间想让崔阿姨帮忙看看她的花是不是死了，看看能不能救活。

看到崔阿姨端着花盆来，刘奶奶非常高兴，一高兴就拉着崔阿姨谈天说地。

崔阿姨突然想起楼道里的沈萤书，于是便开口询问道。

“刘奶奶，你楼下的沈家那个女儿在楼道里坐着呢，这事儿你知道吗？”

见崔阿姨提起沈家，刘奶奶无奈的叹了口气。

“知道，前段时间她那个后妈还说过几天要带着孩子回老家，秀良每天下班那么晚，小书就只能坐门口等着，好歹给小书留个钥匙，这大冷天的就让那么小一个孩子坐在地上。”

赵秀英嫁过来这么久，几乎是全方位的诠释了‘后妈’这两个字，从沈萤书亲妈走了之后小书的遭遇肉眼可见的下降。

“那刘奶奶你注意过她这是第几次坐这儿了吗？”

刘奶奶沉思了一会儿，也有点不确定到底是第几次了。

“我见过的是第三、四次了，但是我这种情况其实也很少出门，只有偶尔丢垃圾的时候会看到。”

崔阿姨看了一眼刘奶奶身下的轮椅，点了点头。

两人挥手再见后，崔阿姨看着沈萤书转头看向她的眼神，最终还是下定决心。

“小书，你爸爸还没回来吗？”

沈萤书将自己的作业快速的收起来放在一边，怯弱的站在一边。

“还没有。”

崔阿姨想起来出门之前餐桌上摆放的饭菜，于是打算邀请沈萤书一起。

“你吃饭了吗？要不要去崔阿姨家里吃饭？”

沈萤书沉默的摇了摇头，身体又往墙边退了退。

崔阿姨尽量用自己最温柔的嗓音试图让沈萤书同意，但是无论尝试了几次她都没有同意。

“这样吧小书，现在你爸爸还没有回来，你先去阿姨家里等，等你爸爸回来了再回家，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作业应该还没写完吧？”

崔阿姨说着将自己的手机打开让沈萤书看，上面清晰跳动的时间到底还是让沈萤书同意了这件事情。

沈萤书蹲在地上收拾自己的书包，崔阿姨就站在一边默默的等她，书本被摆放整齐的放在书包里，再背到后背上。

家门打开，崔阿姨转头朝着身后的沈萤书挥了挥手，示意她进去。

听到声音张叔叔立刻从餐桌旁站起身迎了上去。

“怎么这么久啊，饭菜都快凉了…”

后面未说完的话都在看到沈萤书后戛然而止。

沈萤书似乎并没有想到家里还有别人，顿时又恢复了之前的怯懦模样。

“噢，我看她这么冷的天还在外面等秀良，就把她先带回来了。”

张叔叔‘噢’了一声，随机展开笑容邀请沈萤书进来。

“进来吧小书。”

“谢谢张叔叔。”沈萤书低着头糯糯嗫嗫的道谢。

沈萤书被安置在沙发上，其实本来沈萤书是想坐在凳子上的，她也知道她的衣服并没有多干净，只是视线搜寻了一圈都没有发现。

后来还是崔阿姨察觉到了沈萤书的动作，猜到了她的想法，强行让她坐才算结束。

崔阿姨去厨房盛饭，张叔叔看了一眼沈萤书也进了厨房。

“这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回来还带了个孩子。”

崔阿姨端着碗用勺子压里面的米饭，闻言头都没抬的说：“出去的时候电梯不知道被哪个邻居用着，所以我就走的楼梯，结果就看到她坐在楼梯上写作业，听楼上刘奶奶说这种情况都好几天了，刘奶奶的情况你也知道，她都看见了好几次那就不止那么多次了。”

“是家里人不让进去？”

崔阿姨摇了摇头将手里的碗递过去，接过了他手上的空碗：“这碗给小书。”

“听刘奶奶说是后妈带着孩子回老家了，新良下班时间又晚，俩人也没想着给孩子个钥匙，就让她天天这样坐那儿等。”

张叔叔听完对这家人的所作所为也感到非常无语，他侧着身子看了一眼低着头写作业的沈萤书。

“这孩子现在又瘦又小，果然不是亲妈不知道疼孩子。”

“是啊，那能有什么办法呢。”

两人端着饭碗出去，将碗放置在桌面上，崔阿姨招呼着沈萤书过来吃饭。

“小书，过来吃饭。”

沈萤书整个人还是处在一个畏畏缩缩的状态，她摇了摇头拒绝了崔阿姨的邀请。

“你不过来吃饭阿姨我可生气了，我这饭都盛好了你说你不吃？”

一直以来崔阿姨都是温柔善良的样子，难得出现的生气状态还是唬住了沈萤书，起码是让她乖乖的过来吃饭了。

那天直到崔阿姨和张叔叔都下桌了沈萤书还没吃完，那天她是第一次觉得这碗米饭怎么吃也吃不完，也是她第一次委屈的想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