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抖着肩膀嘶了两声,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抱怨道:“什么破医院,跟闹鬼似的。”
他走下楼梯,心头始终被不安感占据着,他手指微颤,瘸着腿摸到了扶手,顺着扶手一节一节踏了下去。不知何时,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医院里的灯忽然像是出了故障似的一明一灭一明一灭,如此循环……
在一次陷入黑暗中,一只手无声的出现在了王权的背后,那只手猛的将他一推,本就重心不稳的王权直接被他推下了楼梯。
砰的一声,王权额头再一次受到创伤,直接昏迷过去。
忽明忽暗的楼梯间,始终站立着一个人影,那个人跟个木头似的,不跑,也不动。
倏地,那道黑色人影的背后又出现了一个身影,肩膀抖得非常快,像是一口气跑上来似的。
“颜最!”
祝容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他手指剧烈的颤抖着,有些不敢去看墙角那边那个人是否还活着。
他怕得出来的结果吓死自己。
【放心,他不会死。】
系统冰冷的道。
祝容并未因为它的话而感到安心,他喉结滚了滚,一步步朝颜最走去。整座医院大楼只有这一层像是闹鬼了似的,颜最也像是被鬼缠上身似的,动也不动,他脚步不自觉的放轻,来到颜最的身边。
他拍了拍颜最的肩膀,“你没事吧?”
一直沉默站立的颜最此时猛的回过神。他茫然的看着四周,嘴巴轻抿,“我……”
直到看到墙角处躺着的王权,他浑身上下都开始因为过度恐惧而密集颤抖着,“我……杀人了?”
他像是在跟祝容求证似的,一遍一遍重复询问着,眼里噙着泪花,“我杀人了……”
祝容不清楚不明白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儿,他揉了把颜最的头发,声音刻意地放得轻缓,“没死,他没死,你也没有杀人。”
但其实,如果这种事放在任何一个普通的人的身上,他早就死了。
“这件事情我会跟他私了,你先不要管那么多,知道吗?”祝容盯着他剧烈颤抖着的手指,温热的手掌握了上去,热度将他冰凉的指尖迅速包裹,说话像是在安抚,“你就在一楼椅子上等着我,知道吗?”
颜最脑袋里一片乱麻,只知道下意识的听从祝容的话,他脸上还有青青紫紫的伤痕,看起来可怜又可怖。祝容把路上买的药放到他手里,拍了拍他的肩把人又送了一层,“先拿着,等会儿我给你擦药。”
他再一次回到这一层楼时,头顶的灯光不再剧烈的闪烁,而楼上,也传来阵阵喧闹人声,终于不再是鬼医院了。
祝容缓缓吐出一口气,他蹲到王权的身边,手背轻扇了扇他的脸,“喂,醒醒。”
王权两眼紧紧地闭着,额头上缠绕的纱布隐隐有血渗透出来。
祝容托着脸盯了他一会儿,忽然说:
“兄弟,对不起喽,害得你摔了两次。”
“不过谁让你打他的,这就当做是报应吧。”
其实祝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种话,他只觉得这个人作为一个配角因为剧情被他们害得两次受了伤,心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幸好他不无辜,坠楼也不是无缘无故。
【放宽心,他不是什么好人,祝医生不用有负罪感。】
【放在现实世界里也是一样的,两个人殴打,一方把另一人扔下楼,没死,赔钱,这不都是正常的程序吗?我不知道你究竟为什么要阻拦和破坏。】
其实无关程序。
这种事情放在平常社会里确实不见怪,祝容是个医生,见的各式各样受伤的病人一千根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大概是因为拥有上帝视角,祝容知道这完完整整发生的一切,他知道颜最回失手把人推下楼,也知道被推下楼的那个人不会死,可他就是控制不住。
“明知道他即将要把人推下楼,还要无动于衷、眼睁睁看着,换你你会这么做吗?”
系统回答的斩钉截铁:【会。】
祝容垂了垂眼,淡笑,“可能这就是人和系统的区别吧。”
他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所以即使这种事再发生一次,他还是会控制不住的去插手。
系统默了默,又说:【可就算是你插手,也改变不了什么,剧情还是会被强制推进。】
“真的一点也改变不了吗?”祝容唇角翘了翘,“在原剧情中这个人是在宿舍被推下楼的,而现在的结果却是,他在医院被推下来。”
“虽然都完成了伤害的剧情,可一个是从阳台坠落,一个是从楼梯间摔下,一个发生在宿舍阳台,一个发生在医院。这能一样吗?你不觉得哪里有漏洞吗?”
系统无从反驳,他所绑定的这个人很聪明,聪明到即使是面对未知的事物,也能一秒察觉到它的特殊和漏洞。
【但是也完成了亲手伤害的剧情啊,这一点达到也就够了。】
“……”祝容嘲讽的扯了扯唇角,“那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最起码我的做法不会崩坏剧情。】
祝容现在总算是明白了。
这个坑比系统嘴里的话就不能全信,前一秒还说剧情要百分百还原,后一秒就说这样剧情也能达成。
去他妈的百分百吧。
只要此时做的事不会对后面演出来的剧情造成影响就行。
祝容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其实剧情也不一定要百分百还原吧?我记住了。”
他把地上昏迷的人直接捞起来扛在肩上,慢慢悠悠晃到了医生门口。
敲了敲门,把人放到了沙发上,看着一脸懵逼的一声说:“给他检查检查,脑袋磕着了。”
祝容在一旁像个大爷似的坐着,他闲着无聊,翻了翻手边积成山的资料,正在做检查的医生瞥见他这动作,差点原地弹跳起来,“你干什么你!臭小子别乱翻东西。”
祝容撇了撇嘴,放下了蠢蠢欲动的手指。
不动就不动,他才不稀罕看。
做了检查之后,又给王权安排了一个房间,祝容搬了张凳子坐在旁边,等了挺长时间也没见他醒来。
妈的,颜最还在楼下等着呢。
祝容顿了顿,决定今天先回去,明天再过来。
回到楼底就远远瞧见颜最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长椅上,他刻意弄出些声响,引得颜最猛的抬头。
他捏着医药袋子,步伐有些快地朝祝容这里走来。
“他……他没事吧?”
哼,第一句就问别的男人。
祝容接过颜最手里的医药袋,拉着人走到最近的长椅上坐下,“脸伸过来,给你擦擦药。”
颜最脸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额头还破了结了痂。祝容动作轻柔地给他涂了涂药,末了,还在他的伤口上吹了吹,像哄小孩儿似的。
颜最头一次感觉不自在,交缠的两根手指紧了紧,身体不着痕迹朝后面避了避,“……你干什么。”
“吹一吹伤口就不疼了。”
祝容经常用这个办法哄那些因为害怕打针或者磕了碰了而哭哭啼啼的小孩子。
他拉了拉颜最的衣领,朝他身上看了两眼,“身上有伤吗?用不用我帮你看看背后。”
颜最像躲流氓似的躲他的手,“不用……我身上没有伤。”
他抿了抿唇,又问了一遍那个问题:“那个人醒了没?他怎么样了?”
“不用你担心,他提出来赔偿的费用我会替你还的。”
“……”颜最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问:“为什么?”
祝容没听清,疑惑的偏过头,“什么?”
“为什么你要替我还钱?”
这还用说为什么?当然是他知道颜最肯定拿不出这么多钱啊。
那个人到时候一定会狮子大张口,颜最要是跟他斗的话肯定被吃的渣儿都不剩。
“还能为什么,”祝容笑笑,捏了捏他细长的脖颈,“喜欢你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