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咖啡馆门口,忽然意识到自己没有伞,他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薄唇轻抿,抬腿就往雨里走。雨水顺着衬衫往下滑,回到酒店的时候全身都湿透了,冰凉的液体从他头发上滑落,顺着高挺的鼻梁滴到地上,他胡乱摸了一把,忽而发现自己的房卡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抬手敲了敲门,“颜最,给我开门。”
过了会儿,房间里没有丝毫动静。祝容眉头拧起,又敲了三下,“颜最?”
人上哪儿去了。
不是让他在房间里好好待着么。
手机也没在身上。
祝容此时浑身发冷,简单拧了拧衣服上的水,回到前台让他们帮忙开门。前台见他浑身都湿透了,从柜子里拿出条毛巾让他先擦擦身上,祝容想着等会儿就能洗澡,摇摇头拒绝。核对身份后,前台重新给了他一张房卡,祝容道了谢后摸了摸后脖颈,身体有些无力地往电梯里走。
面前的门板缓缓打开,祝容垂着眼皮,合上房门就想往浴室里走,忽的,余光中忽然瞥到沙发上有什么东西,眼皮抬了抬,是颜最。
原来颜最在房间里啊。
他走到颜最身旁,看他眼皮还睁着,冰凉的手指捏了捏他的脸,“你在房间里啊,我还以为你不在呢,刚才怎么不说话。”
颜最淡淡看了他一眼,翻了个身继续睁着眼发呆。祝容此时浑身上下都难受得慌,他没在颜最这里多待,站起身走到浴室里,“我先去洗个澡,等会儿下去吃饭,你想吃什么?”
祝容自言自语了一阵,忽然发现颜最自打他回来就没吭过声,脸色也冷冷的。这人又怎么了?
他满心疑惑地洗了澡,忽然发现自己没拿衣服进来,浴室门打开了一条缝,他朝颜最道:“颜最,帮我拿一下衣服吧。”
一秒。
两秒。
三秒。
……
颜最整整沉默十秒,才背对着祝容回答,“自己拿。”
太不对劲了。
祝容纳闷地吹干头发,穿着宽松的短袖从背后抱住人,鼻音有些闷,“你怎么了?”
“没事。”
“怎么可能,你诓谁呢,”祝容垂着眼睫,捏着他的脸把人扭过来,“谁惹你生气了?跟我说说呗。”
“我都说了没事。”颜最略有些不耐烦,“让开,别动我。”
哦。
是我惹他生气了。
祝容看他这反应就秒懂了,“生我气了?刚才外面下着雨,怕你感冒了就没让你出去。”
解释之后,那个人依旧沉默着,祝容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有什么气都说出来不好么,他盯着那人半垂的眼皮,轻声开口,“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总是这样,用沉默来解决事情,有什么事不能说出来吗?每一次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
他没有任何埋怨或者责怪的意思,只是希望有问题可以及时解决,一直用沉默拖着并不是个办法。
谁想颜最直接拍开他放在下巴上的手,从沙发里侧坐起来,从祝容身上跨过去,“我就是不想说,就喜欢不说话,不喜欢可以分手,去找喜欢跟你说话的去。”
他砰的一声摔上房门,彻底隔绝两个人的交流。祝容觉得无比烦躁,他啧了声,把腿边的抱枕扔到墙角,身上疲惫感随着烦躁的心情愈加强盛。
妈的。
外面还下着雨,他连伞都不带,往外面跑什么跑。
祝容在沙发上坐了会儿,抓了抓头发,忽然拿着房卡跟着出了门,手指略有些慌张地摁下电梯按钮,跑到酒店大厅门口时没看到颜最的身影。他心里越来越焦躁,在前台借了把伞后开始在附近寻找起来。
沙滩上没有一个人,况且下着雨,颜最怎么也不会傻到跑到那边,所以祝容最先排除了那里,他在附近的小巷街道里找,甚至附近的超市咖啡馆也都找了一遍,就是没找到人。
手机也没带,就那脾气带了也不一定会接,祝容朝墙上踹了一脚,压抑着情绪继续往前,阴暗潮湿的巷子里,偶尔有一两只野猫从角落里蹦出,祝容随意扫了一眼,脚步猛地停住。
他好像知道颜最会去哪儿了。
祝容调转了方向,离开巷子绕了个弯来到宠物店,蓝白色的店铺招牌看起来格外舒心,在门口隐隐能听到狗叫声。他呼了口气,镇定地走了进去。
门口摆放着几只黄毛仓鼠,嘴巴鼓囊囊的,抱着食物各占据一个角落啃,祝容唇角不经意扯了一下,迎面走过来一名店员,笑着对他道:“您好,您是想买仓鼠吗?”
祝容摇摇头,“我来找人,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他拿出手机,给店员看了照片,店员眉毛拧了一阵,踌躇地摇头,“没有诶……今天还没有来过客人。”
原来不在这。
祝容点头,有些失落地从店里走出来。他在台阶上站了会儿,忽然感觉脚踝被什么东西蹭了蹭,低头一看,是只毛发稀疏的小猫,它瘦的枯骨嶙峋,只剩下一身的排骨,后腿好像还瘸了。它用爪子轻挠了挠祝容的踝骨,随后屁颠屁颠朝对面巷子里跑去。
祝容鬼使神差跟了上去。
这个巷子很深,仿佛没有尽头似的,灰色墙壁上用粉笔画满了涂鸦,甚至有人把这当表白墙用了,一墙的我喜欢你。祝容多看了两眼,忽然感觉裤脚被东西咬住。
还是那只猫。
它像是催促似的,牙齿轻磨祝容的裤脚,没多会儿又松开,继续屁颠屁颠往前跑。
好吧。
祝容跟了上去。
越往前走,猫叫的声音愈加清晰,好像不止一只,像是进了它们老巢似的,声音乱成一片。祝容正走着,脚步倏地顿住。前方的路依旧没有尽头,可身侧辟开的路却有,巷子不深,总共三堵墙,头顶有个塑料棚,正好遮住了雨。这里有一大群野猫,和刚刚咬他那只一样,瘦的枯骨嶙峋,这群猫围成圈,不停地在中间那个人身上蹭。
找到人了。
那个人像是没感觉到有人来,还在垂着眼摸手里的猫,走的近了,祝容也看清了,那只猫身上脏兮兮的,还流着血,像是被人虐待了,颜最脚边滚着纱布和药水,两手笨拙地给它清理。
“我来吧。”
祝容蹲下去,接过颜最手中的纱布,“怎么跑这里来了。”
意料之中,还是沉默。
祝容叹了声,把纱布打上结,手里摸着猫,眼睛却看着颜最,“包扎好了,但是这么包扎伤口肯定好不了,如果不送到医院很快它就会死掉。”
颜最眼睫一颤,他从祝容手里夺过那只猫,沉默很长时间,最后抱着猫从地上站起,直接大步往外走。
那群猫戏剧性地跟在成群结队跟在他身后。
这场面原本是有些滑稽的,祝容却笑不出来,他把那些猫拦住,自言自语也不指望它们能听懂,“外面在下雨,都在这里待着,它很快就回来了。”
说完的下一秒,那群猫眼睛呆呆地看着他,一只脚抬起悬在半空中,却迈不动了。
祝容用手指弹了弹其中一只猫的脑门儿,“你们是不是能听懂我说话?”
猫猫歪了歪头,依旧傻呆呆地盯着他。
“好吧,可能也听不懂。”祝容说着,站直身体,“都在这里待着,要不然会被抓走,听到了没?”
他歪头看了看四周,颜最又看不见身影了,他追到路口,把伞撑在两人上方,“有雨伞不用,你傻?”
颜最怀里抱着猫,头发湿哒哒的,衣服也被弄脏了,他像没听到祝容话似的,盲目往路边走,不知怎的,祝容觉得他现在很慌张。仅仅因为一只流浪猫,还是第一次见的流浪猫,就能急成这样?
好在离刚才那家宠物店不远就有兽医院,颜最把猫轻放到床上,看着医生,表情冷漠声音却略显急躁,“给它看病。”
医生是个老头,将纱布一层层摊开,看见里面的光景,忍不住牙齿一酸。祝容也看到了,这只猫哪里是只遭到了虐待,它半个身子都没了,都不知道怎么活到现在的。
“这……这……”医生一直摇头,“唉……”
颜最仿佛探寻到他这三个字其中的意味,垂着眼问,“还能活吗?”
“……能应该是能,但是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它现在半个身子都没了,还不如让它没有疼痛地死掉。”
安乐死。
祝容垂着眼想。
沉默了会儿。
“那就这样吧。”颜最忽然说。
他最后用手指梳理了一下小猫的猫,“能把它弄干净一些吗?”
医生推了推眼镜,“这个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