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昔白补完课回到家,先是刷了一会儿群消息,拜读了一下迟到的殷氏小报,想了想又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空格:“明天团建我不去了。”
行行好:“???????”
晓:“怎么了?”
空格:“有事。”
行行好:“这可是我们二班三班单独的约会时间啊,你他妈说不来就不来了?”
顾昔白把群暂时开了静音,没再理会殷行的信息轰炸。
看了眼时间,觉得赵岩应该还没睡,顾昔白给赵岩打了个电话。
“赵老师,没打扰您休息吧?”
赵岩可能在看书,顾昔白听到了纸张翻动的声音。
“没有,你怎么了?”
“团建我想请个假。”顾昔白直接就说了,连个理由都没给。
赵岩笑了一声,“我就猜到是这事。这几天我都在等,想看你什么时候来请假呢,没想到你还挺能沉得住气。”
这下轮到顾昔白懵了,赵岩早就知道他不会去团建?怎么可能呢,他自己都是临时决定的。
“上次你弟弟过来,我们聊了不少你们小时候的事,他说你从来不跟别人一起睡,也不让任何人进你的房间。”
“哦。”顾昔白明白了,赵岩这是推理出来的。
“你那天问我物理竞赛有没有封闭训练的时候,我还以为你要因为这个理由拒绝呢。”赵岩说。
“怎么会。”顾昔白收回一条长腿曲起踩在椅背上,手指在膝盖上一下下点着,“其实,我还挺想试试的。”
“那你不会每次都想到最后一天然后决定不试了吧?”赵岩问,“冬令营可没法临阵脱逃啊。”
“不会。”
赵岩还是希望顾昔白能参加一下集体活动,毕竟刚转学过来才一个多月,“其实你要是真的不想跟别人一起住,我是可以给你安排单间的,咱们班男生是单数。”
“赵老师,不只是因为这个。我知道这次团建是我融入集体的好机会,但是这次是真的不想去。”顾昔白明白赵岩的好心,不过融入集体这件事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大意义。
“是因为你现在成了‘清城三中风口浪尖上的男人’吗?”赵岩笑道。
“这您都知道?”这是三中贴吧最新最热的帖子,也是八卦群里面被讨论最多的话题。
“想低调点?”赵岩问。
“嗯。感觉,有点烦。”顾昔白决定还是实话实说了,就算不直说赵岩应该也能看得出来。
“请假的人要去参加周考哦。”
“呃,不,不要吧……”顾昔白没想到还有这种条件。
赵岩又笑了,“逗你的,假我准了,早点休息吧。”
顾昔白舒了口气,“谢谢赵老师。您也早点休息。”
周六又降温了,天色有点阴沉,天气预报说下午可能会下雪。
顾昔白跟奶奶一起吃了早饭,7点刚过他就去了学思培优,没想到迎接他的是两只比他手指还粗的U型锁。
顾昔白站在玻璃门前看着锁,真的是要被自己的傻逼气质给气死了。这么长时间一直是晚上来上课,他都忘了这不是学校只是个补课班,是有固定的营业时间的。
你他妈有病吗?你他妈傻逼吗?你他妈脑残吗?
他骂了自己五分钟,然后,掏出手机给夏雪松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夏雪松就接了。
“喂?”夏雪松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感觉不像平时那样清冷,反倒有一点柔软。
顾昔白感觉耳朵有点痒,把手机换到左边,揉了两下右边耳朵。
“是我,顾昔白。”
“嗯。”夏雪松没有问他什么事,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我在老秦那看到你的信息表,上面有你的电话……”
顾昔白忽然想起,夏雪松3点钟才下班,这个时间,他可能还没起床。
“那个,你还在睡觉吗?”
“没有。”
“你在哪?”顾昔白问。
“宿舍。”夏雪松说。
“哦。你没在补课班。”顾昔白感觉太他妈尴尬了,纯纯尬聊啊。
“嗯。”夏雪松好像是在穿衣服,窸窸窣窣的。
“我可以去找你吗?”顾昔白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脑抽了才说出这么句话,为了找补一下,他又解释了一句,“补课班还没开门。”
说完他觉得更脑残了,现在他有点后悔打电话了,要是发的微信就好了,至少信息发出去之前还能过一下脑子,就算发出去的时候没过脑子也有两分钟的时间可以撤回。
“你没去团建?”夏雪松的语气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好像并没有意识到顾昔白现在的行为有多么的傻逼。
“没……”顾昔白哼哼了一声,虽然夏雪松没感觉,但他自己觉得很没有面子。
“这个点正门进不来,你来西门吧,我下来接你。”
夏雪松又跳到上一个话题,顾昔白的面子卡在一半,不上不下的。
卡了差不多有两秒,顾昔白才答应了一声,“好。”
顾昔白挂了电话,原地蹦了几下,小跑着往西门去了,跑步有助于舒缓情绪。
夏雪松可能根本没想那么多,或者他可能真的觉得没什么,也可能他根本不在意。
总之,夏雪松一切正常,尴尬的只有顾昔白一个人。
顾昔白跑到西门的时候,夏雪松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夏雪松跟门卫说了一声,给他开了门,“不用着急。”
顾昔白想说不是着急,但又没法解释为什么要跑着来,干脆选择了沉默。
跟着夏雪松一路走,他几次想说点什么缓解尴尬,但又觉得说什么都像尬聊,一个合适的话题都没想出来。
一直走到夏雪松的宿舍门口,顾昔白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这可是夏雪松的私人空间,他站在门口忽然就犹豫了。
“方便么?”
夏雪松打开门,看着顾昔白,“现在问是不是有点晚?”
其实顾昔白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可惜没法咽回去。他发现他跟夏雪松在一块的时候,脑子总是不太好使。
顾昔白摸了摸鼻子,跟着夏雪松进了屋。
宿舍是个六人间,看起来应该不到二十平。左手边6个白色的铁皮柜子,两两一对叠了三层,看样子应该是储物柜,再往里面是一张上下铺。右手边是两张上下铺顺着墙放着,两边床铺中间是一张很大的长桌,桌下有6个小方凳。
“你一个人住?”
夏雪松的宿舍很冷清,3张上下铺只有左边靠窗的一张下铺上有被褥,其余五张床都是空的。被褥是叠好的,看来刚刚确实没有在睡觉。
“嗯。”夏雪松拉出一张凳子擦了擦,又拿了个垫子给顾昔白坐,然后拿了个玻璃杯出去了。
夏雪松的东西少得可怜,窗台上一个暖水瓶,床底下一个塑料盆,一双鞋,桌子上放着一叠卷子两本习题集,还有一个被当做笔筒的一次性纸杯。只有暖气片上搭着的衣服看起来还算有点人气。
顾昔白觉得探查别人的房间很不礼貌,可是这间宿舍实在是太小,一眼扫过去就全部看完了。
夏雪松拿着玻璃杯回来,手指关节有点微微发红。他从窗台上拿了暖水瓶,倒了杯热水递给顾昔白。
顾昔白接过,“你的杯子?”
“介意吗?”夏雪松把暖瓶盖上,“我刚洗过了。”
“不,不是。”顾昔白忽然觉得心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有些刺痛,“我是想问,你喝不喝?”
“昨天打的水,不太热了,你抱着暖手吧。”夏雪松把暖瓶放回到窗台上,顺手把搭在暖气上的衬衫叠好收进了储物柜。
顾昔白的目光追着夏雪松,“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夏雪松拉出一张凳子,在顾昔白对面坐下了,“这个水本来就是给你暖手的,周末宿舍没暖气,你再坐一会儿就该冷了。”
顾昔白进门就察觉到有什么不对,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进屋就没感觉到一点热气。他们两个连大衣都没脱他都没意识到,可见屋里有多冷。
“那你怎么睡的?就这么冻着?”
“我刚回来。”夏雪松拿出一张英语卷子,“学思那九点半才开门,你怎么来这么早?”
顾昔白不想承认是自己脑抽,直接略过了这个问题,“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习惯了。”夏雪松勾了勾唇角,“你也习惯了?”
顾昔白看着夏雪松这个略带促狭的笑容,一时有点反应不及,他从来不知道夏雪松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夏雪松见顾昔白看着自己不说话,也摸不准他什么情况,试探着问:“我,说错话了?”
“嗯?”顾昔白回过神,“没,没有。”
“我,第一次招待同学,嗯……”夏雪松捏着笔半天也没写一个字,“我有点紧张。”
顾昔白眨了眨眼,忽然笑了,“你紧张什么,你是看我紧张你开心了吧?”
夏雪松也笑了笑,“也是有点开心。”
顾昔白在书包里翻了翻,也拿出英语卷子,“你这样子正常多了。”
“我平时不正常吗?”
“有点,老气。”顾昔白想起早餐店老板说的话,越发觉得老板说的对,“我奶奶都比你活泼。”
“你……”夏雪松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开了,“你可真会说话。”
顾昔白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个人笑了半天,顾昔白才喘着气说,“真的,我奶奶,可活泼了。”
“你好像也没比我活泼多少。”
“我还行吧,不过我奶奶真的特别活泼。”
“好吧,好吧。”夏雪松放下笔,伸手摸了摸玻璃杯,已经有点凉了,“冷不冷?”
“不冷。你冷了?”顾昔白站起来,“要不去我家待会儿?带你见识见识我活泼的奶奶。”
“呃,不,不了吧。”夏雪松低下头看着卷子,声音也低了下去,“我不冷。”
“哦。”顾昔白讪讪地坐下,他也觉得刚刚似乎有点得意忘形了,连忙转移了话题,“你每天都回来这么早吗?”
“差不多吧。”夏雪松拿起笔,开始写作业。
“那你每天就睡3个小时,不困吗?”顾昔白想起这事心里就不舒服。
夏雪松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白天会补觉。”
顾昔白看着夏雪松越发明显的下颌线,心里一阵阵发酸,“你有没有发现你瘦了很多。”
夏雪松停下笔,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有。”
顾昔白胳膊撑在桌上,身体前倾,语气也有些生硬,“你家里到底有多少地方用钱,值得你这样?”
夏雪松抬眼看着顾昔白半天没说话。
顾昔白这口气一点点泄了下去,慢慢坐回了凳子上。就在顾昔白以为夏雪松不会回答了的时候,夏雪松却又开口了。
“很多。”夏雪松看着顾昔白的眼睛,“你想象不到的多。”
“你……”顾昔白一时有点接不上这话。
“顾昔白。”过了一会儿,夏雪松叫了他一声。
“嗯?”
“我之前说你不知人间疾苦,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