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设我们这样做，帐一消除，在非术师眼中，酒店就是无缘无故倒塌了。”

夏油杰情绪稳定地解释自己的顾虑：

“没有任何外力作为理由的高楼大厦崩塌，就算是偷工减料的建筑也会引起巨大的社会恐慌，更何况，这是新闻媒体高度关注的事件，电视报道，网络传播，必定会对非术师产生负面影响。”

“细讲起来，辅助监督因为事先不清楚实际情况，落的帐不一定能覆盖崩塌的范围，也没有疏散附近的居民。总之，需要准备的事项太多，但现在已经晚了。综合各方面因素，遵循行业规范的建筑拆除流程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哈.......” 听完他清晰而有力的分析，五条悟轻叹了一声，心中默默接受了事态的复杂性，“难道杰有更好的办法？不破坏酒店的办法。”

“我们还有其他选择。目前为止，诅咒还没有攻击我们，说明什么？” 夏油杰笑着问。

五条悟灵机一动，瞬间领悟了他的意图：“原来如此.......真够大胆的啊，杰。”

“从某种角度来看，也算保守吧。” 夏油杰在笔记上补充了几行字，然后将其折叠好，放入口袋，准备在任务顺利完成后写报告用。

两人的咒术会议暂时告一段落。

会议室安静下来。

此时，原本全神贯注于深度讨论的夏油杰舒缓了紧绷的神经，环顾了一番精致的会议室，方才有心情欣赏了几眼。

慢慢地，他的视线落在五条悟刚撕开的糖果包装上，忽然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

“话说悟........”

开口前，夏油杰便感到侧头隐隐作痛。

他略显迟疑，带着一丝侥幸问道。

“.......砂华呢？”

“啊？”

五条悟半张着嘴，停下吃软糖的动作，语气轻描淡写。

“哦。我和砂华分开走的。”

“.......真的假的？你明知道情况，还.......”

一想到他们必须再经历一轮[楼层调换游戏]才能使三人汇合，光是想象那难度就让夏油杰倍感绝望，生无可恋。

“砂华乘坐电梯时不会被诅咒识别咒力.......” 他的声音有些无力，“上下楼梯的分界线也不是问题，悟只需抱或背着她一起跨过就行——”

零咒力者在结界内会被当作“透明”的存在，不会被单独调换。

只要梵砂华和五条悟保持[物理接触]，结界就会将他们视为一个整体，由此让他们能够一起被调换到同一楼层，不被分离。

这也是夏油杰和两人分开后，默认五条悟会采取的方法。他能想到的，对五条悟而言更是一目了然。

可话音刚落，夏油杰就意识到这个方法行不通。

他顿了顿，沉默半响，才改口道：“.......不，忘了我的话，悟。砂华听到这个提议，八成会一掌将你推过分界线。”

“——对吧？” 五条悟自嘲一笑，心里却有些莫名的得意，“砂华想要单独行动，让她体验一下结界术的魅力也挺好啦~”

依赖五条悟来获得便捷的局面？

咒术界的众人也许可以心安理得、理所当然地接受，但梵砂华会全心全意地拒绝。

所以，他们三人会分开几乎是必然的。

五条悟也不用为了谁而放慢脚步。

重复调查相同区域的效率不够高，就算重来一次，他还是会通过分头行动来最大化情报收集。

夏油杰当然了解这两位同期的性格，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没关系，附加一个小任务而已。” 五条悟笑着翻开手机，目光扫过屏幕，“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虽然这也不是什么好事.......”

——[上午11点40分]。

时间依旧停滞在........他们踏入酒店的那一刻。

从那之后，就没变过。

时间被结界术扭曲，偶尔会发生，但很少见。

以他饿的程度为参考，结界内至少过了一两个饭点。

时间流动被拉长，按照时间偏差来推测，结界外或许仅仅过去了十几分钟，甚至更短。

不过，这都不算什么。

酒店里有食物，他们将成功祓除诅咒，一切都会顺利解决。

就这么简单。

“.......我去趟茶水间。” 还未进食的夏油杰起身走出会议室，思索着是泡杯红茶，还是直接冲一包速溶咖啡，来搭配桌上的零食。

最终，理智让他选择了不加糖的黑咖啡。尽管他向来不挑食，但吃了五条悟挑选的一堆甜腻点心后，大概只有苦涩的咖啡才能中和他的味觉。

******

不一会儿。

如同游戏重启般，能量满格的两人再次站在电梯门前，准备迎接下一关挑战：寻找梵砂华。

他们商定的策略是分头找人，并活用[咒灵操术]。若是五条悟先找到梵砂华，就会以祓除夏油杰的咒灵为信号。

如果反过来.......

“我能支配所有吸收的咒灵，” 夏油杰活动了下肩膀和脖子，神态自若，“包括让它们自爆去死。”

“哎呀啊，好残忍——” 五条悟一边嚼着软糖，一边举起右手里的咒灵，不以为意地说，“要是杰先找到砂华，这个家伙就要被处死了，不可怜吗？”

“......哦？但要是悟先找到砂华，它照样得死。” 夏油杰侧目瞥向那只咒灵，似乎真的在征求它的意见，“被悟亲手祓除，还是被我下令死刑，你要怎么选？”

无辜弱小的咒灵对上他的冷眼，脸上倏地冒出几滴汗珠。

“噫.......”

“噗，它要是能对话，就不符合等级了。” 五条悟不仅手上抓着一只咒灵，肩上还趴着两只，甚至有几只正紧紧抱着他的长腿，“这次真的是高难度捉迷藏了。”

“我们两个找砂华一个，不是更容易吗？” 夏油杰按了下电梯按钮，问道。

“因为砂华百分之百在某个角落里偷懒啊。” 五条悟左手揣着兜，表情悠闲，言语间却透着几分洞察力，“虽然我们的测试打乱了每一层的内容，但她不会被结界术直接影响，只会看到术式结果。她但凡顺着楼层上下走一遍，早就该遇到我们其中一个了。我大部分时间都还在原地等你呢。”

夏油杰听得一愣，居然觉得很有道理，不过还是绅士地替梵砂华说了几句：“嘛.......我并没有专门巡查那些未被[咒灵操术]覆盖的楼层，或许我曾经去过砂华所在的那一层，但和她‘错过’了。从砂华的视角来看，应该很疑惑，不想轻举妄动吧.......”

突然，他脑海中猛地闪过另一种可能性，眸光微动：“——难道她已经先出去了？不会吧？”

“的确，砂华兜兜转转，反复尝试电梯和楼梯寻找出路，总能离开。” 五条悟嘴边勾起弧度，笑意若隐若现，些许傲慢不经意间显露，“但这个可能性被我排除了，主要是她大概根本没想出去；另一方面，她也需要先意识到.......她出得去才行。”

这涉及到大量的咒术，尤其是关于结界术对零咒力者的理论及其效果。

零咒力者只要自主萌生能够出去的意识，并且足够幸运，即可通过常规手段离开建筑。

而咒术师则需主动突破结界。

假如用咒术的惯性思维去想，那就是梵砂华有能力而不自知，因为这是她的知识盲区。

就像夏油杰在之前的校园任务中利用咒术优势摆了她一道一样，她并不了解零咒力使她免受结界的影响，也无法得知被酒店困住的自己实际上可以自由进出。

这种信息鸿沟，梵砂华也心知肚明，所以她干脆置身事外，不参与咒术师的工作。

但五条悟知道，认为自己不必面对或在意如何解决咒术问题，放在梵砂华身上不是回避或弱势的心态，反而是源于她对困境的疏离和蔑视，更是对自我的绝对自信。

她的缺乏主动性其实是一种自负的表现。

这让五条悟觉得颇为有趣，又或许，当他和梵砂华在电梯前分开时，就已经预料到任务会演变成现在的局面。

“叮——”

这时，电梯门稳稳开启，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不管怎样，找到砂华为优先。” 夏油杰从五条悟话中的深意拉回思绪，似乎不想多谈这个话题。

他利索地跨进电梯，刚随手按了个数字，就被五条悟叫住。

夏油杰眼疾手快，一把按在电梯门框上，无视感应器试图催促的轻微震动，阻止门关闭：“什么？”

五条悟无害地笑笑：“杰要是路过餐厅那层，记得煮一顿豪华大餐带给我们吃。”

夏油杰：“——哈？你把我当什么了？厨师兼服务员？”

五条悟：“你的[办法]需要等待时间吧？我们饿死了就不好玩了。”

夏油杰：“经过餐厅的会是悟也说不定。”

五条悟：“那我肯定会大显身手啊，我可是咒术师里的顶级厨师！”

夏油杰眯起眼睛，不置可否：“知道了，谁先到餐厅谁就负责餐食——回头见。”

说完，他松开了按着电梯的手。

门极快地闭合。

[下行]。

“再见~” 五条悟目送他离去，转身走向楼梯。

[上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