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曼很快重振旗鼓了。新的一年,良生调任至新加坡,对内清点资源,对外拓展市场。
他尝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滋味。虽然表面温和谦逊,实则他有暴君的潜质。中国区属亚太最重要的分部,他不放心交给别人,游说元宝留下。魔帆内部虚散,资金链快断了。他说服伍德,买下一半股份,加上与小晴的交情,魔帆就在他的掌控之下。
他预测云图顺利完成逐日后,会成为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如果本土企业逐步效仿云图,价格低廉却效率偏高,那么诺曼的竞争力就逐步趋弱。这些担忧向上汇报,没有得到总部的重视。总部只希望他好好接任伍德的工作。不过以良生的能力,以他管辖之严苛,诺曼不会轻易输给任何人。
良生的事业做得那么成功,自然人人艳羡。另外他一表人才,桃花运源源不断。他有一本笔记簿,认真分析了前段感情的失败原因,列出好几项,自己逐项分析。人家约他下班后喝酒,他不去,独自坐在灯下分析案情。分析来分析去,最后得出结论,没把女朋友放在身边是最大的失误。
所以陪伴女朋友,是恋爱成功的关键因素。他又分析了。一天的时间,除去十小时工作,八小时休息,剩下六小时就该陪女朋友。不对不对,他喜欢独处的。那么就一半一半吧,给女朋友三个小时。好像也太久了,跟一女的共处三小时,不是浪费时间嘛。
当时他认识一位挺温柔的姑娘,他在犹豫要不要更进一步。他告诉小晴自己的顾虑,小晴连忙阻止他去告白。
“不行不行,人家还有半年就调走,照你的分析,恐怕又是一场空。”
对呀,到头来又是一场空。良生泄气了。他的情路怎么那么坎坷。
小晴忍着笑:“良生,你把这事看得太严肃。放松点,谈个恋爱,能成就成,不成就算了,大家开心最重要。你应该找熟人谈,熟人不介意你的脾气,明白你的喜恶,有时间就飞过来陪你聊天。”
她朝他抛媚眼,他到底懂不懂?
一旁的元宝冷眼旁观,其实他们一起飞过来是陪他开会的,换言之听他训诫的。
诅咒孟良生活到八十也娶不到老婆。果然元宝又挨他一顿骂,悻悻然回去了。六月的天很热,他从飞机场出来就热得一头汗。恰好茜茜打电话给他,仓库里有批去年的货,那些薄衫短裤要打折卖掉,问他要不要收。他没犹豫,打车去那家骗了他很多钱的黑店。
现在的生意真难做。茜茜拖着两个大纸箱,把那些卖不掉的衣裤鞋袜往里倒。然后拾起彩色笔,大笔一挥,血本无归大甩卖。抹抹汗,待宰的羔羊要来了。她调低室温,为了省电,她都不敢多开空调。
“戴先生,请进请进。你慢慢挑。”
他把行李箱都带来了,真够意思。她笑得,藏不住贪婪的獠牙。这件那件都要试,没关系,慢慢试。
她站在柜台,心里拨着算盘珠子。这时小水和米娜手挽手进门,今天运气好,还能赚一波。
“美女们,店里新到几件连衣裙,全丝的,又飘又仙。二位来的正是时候。”
米娜什么都要抢先,有好的自然供她先选,她选好喜欢的就走去试衣间。
这里小水一探头,发现戴元宝站在角落,拿起几条皮带比来比去。
睃眼望着那位风骚老板娘,推推她:“傻站着干嘛,去帮人家选。”
茜茜不动:“不是黑的就是灰的,闷得很。”
小水微微笑:“这颜色稳重,金灿灿的活泼,但你敢要么?悄悄告诉你,戴先生要在中国留任很久。刚才米娜跟我确认的。”
茜茜举起尺子:“那我要帮他量一量咯。”
真恶心,她胃里一阵翻腾。柜面上摆着小饭盒,有酱汁豆腐还有酸辣白菜,她馋了,忍不住霸占茜茜的伙食。
米娜试好连衣裙,小水正坐着嚼豆腐干。
“姑奶奶,刚才还没吃够,你怎么就知道吃。”她拿指尖戳她的脑门。
不知道沙齐天看中她什么,一点自制力都没有。夏天快到了,肚子不能有肉。她摸摸自己的腰,又喊小水别吃了。
“姐姐提醒你,嫁了人更要保持好状态。沙齐天可是见惯风月场的,新欢旧爱一堆人,你站出去,要震住场面,才能把老公看紧。”
小水苦着脸:“他可没时间去风月场。你知道那项目有多烦人嘛,早知道送给诺曼做。”
米娜咯咯笑。这时茜茜回来了,她量好了,尺寸很满意。
小水又感觉一阵恶心。天旋地转的,她扒着桌子想吐。
“哦...”另两人同时指着她,大呼小叫。
女儿居然这么快就怀孕了。小慧心里气,她千叮万嘱,让女儿别着急生孩子。可她说的话有什么用,小水的心都给那人霸占去了。瞧他那对桃花眼,半含春色半含情,油头粉面的,一点不稳重。女人的直觉,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让小水早早怀孕,生个老沙家的孩子,她再也离不开他了。
其实小慧的心理可以理解。女儿本来是她的,嫁了人,就给分走一半,现在要生孩子,又给分走一半。四朵金花眼看就要分崩离析。小水哪还有心思顾她和毛毛,她的心都转去为老沙家谋事。所以别怪她们对沙齐天有敌意。
沙齐天心里委屈,丈母娘不喜欢她,怎么讨好都没用,更离谱的还要讨好丈母娘的邻居。她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小水跟她们联络太紧密,他旁敲侧击,她和他才是一家人。更让他郁结的,她们念念不忘孟良生。孟良生是亲人,他就是外人。她们还在背后议论,议论他爸是暴发户,嫌弃他没学问,还给他起了外号沙皮狗。
某一天他打听:“小水,你怎么跟你妈的姓?”
小水故意吓他:“我家是母系氏族,都跟妈姓的。我要是生儿子,就跟你姓继承家产,要是生女儿,就跟我姓。咱们家出自名门望族,几千年的历史,跟着我不亏。”
呸,家徒四壁的名门望族。
后来经过小水的斡旋,另三朵金花表示勉强接受沙皮狗,条件为夫妻俩每周回一趟春华里。幸好小水要生孩子,缓和了他们之间莫名的矛盾。丈母娘有双巧手,翻出毛线团,开始为孩子织毛衣。他不由称赞两句,没想到隔月她给他打了一件羊毛背心,银灰的尖领款,穿上比商场里卖大几千的好。
某一天他又告状:“小水,沙皮狗是你那异姓妹妹想出来的。她一直瞧我不顺眼。”
小水听完就摇头:“算了,她对良生的感情太深,你不要妄想驯服她。”
她还喊他姐夫呢,喊他就喊沙先生。沙齐天阴森冷笑。那天挤在小破楼吃饭,他趁小水走开,忙翻出照片给异姓小妹瞧。瞧,孟良生跟别的女人搂在一起,他算什么姐夫,为你姐守身如玉的是我。
珮珮受了打击,忙离座去给那过期姐夫打电话。他得意地笑,不错,毛阿姨做的菜挺可口的。
小水也收到那张照片了,苗化晴故意气她的。不过心里太多烦心事,自己没空搭理她。年头的时候,爸爸为项目启动操劳两月,身体又不好了。沙沙龙的家族群讨论后,眼不见心才静,决定送爸爸回美国去。这样她和小天就得扛起责任,他俩从未承受过那么大的压力。
偏偏这时她怀孕了,小天欢天喜地,称他俩一拍即合。不过很快他就没那么高兴,覃家宅和蛟州两地逐渐步入高峰,麻烦事接踵而至。而小水的肚子变大后,脾气也大了。
九月的天气还很热,她端坐在会议室,不肯往付款书上签字。
“不行,公司不能再给老纪打钱。上个节点的事还没做完呢。”
沙齐天不敢惹她,不签就不签吧。
她的眼珠子瞟来瞟去,凉飕飕:“你是不是想说,我又凶又抠门?”
他一怵:“谁说的?谁敢?”
“他们在背后议论我,骂我是母老虎,别以为我不知道。”
沙齐天忍住笑,搂着她:“母老虎也有可爱的,更何况你是小猫扮老虎。”
她擤了把鼻涕:“老陈和老龟呢?他俩还在闹脾气?”
“我劝和了。不过他俩各有所长,各抒己见,不吵才怪呢。”
她抬头:“那要怎么办?年底设计稿要交出去的。”
沙齐天安慰自己:“没事,前期吵得凶的,往往结果圆满。”
她斥责:“你多拉着他俩开会,磨合磨合。”
近来他已经很努力了,她真以为他是齐天大圣。
她又擤鼻涕:“昨晚索菲娅来烦我。爸爸要把帐交给我,她不高兴了,天天来找茬。”
“小水,”他揉揉她的脸,“虽然爸爸这么说,但咱们不能不顾索菲娅的感受。帐就给她管嘛。从前就说爸爸偏心我,现下加个你,她更没安全感了。”
她直起身:“我知道。我跟爸爸说了,项目忙乱得很,又要添个孩子,我是没精力管的。”
他笑了,搂住他的小水。
小水知道他的心思,家里有点钱,就怕家里人图着钱不顾亲情。老沙家在这行屹立多年,名声不能丢。他的性格比他爸还老土。
“我就管着你了,管着咱们的家,我就够累的。”
他的笑意渐深:“小水,我喜欢你管着我。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