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她是什么样子,顾文若都喜欢。
在他面前云昭无需演戏,更无需伪装。
同样的,无论他是什么样子,在她的心里也都觉得很好。
云昭侧过身去,眼神有些深邃悠远,她望着他的眼睛,然后抬手覆上了他的眼睛。她慢慢地凑上去,在他的嘴角轻轻落下了一个吻,如同柔柔软软的月季花瓣。
她移开了手,借着昏黄的烛灯凝视他的脸,还是那样好看的熟悉的面容,只是这样看着都觉得心里面很舒服。可是他的眼神似乎并没有那么欣喜,里头莫名有一种名为不安的情绪。
“今晚怎么了?”云昭用手指轻轻描摹着他如远山一样的眉毛,还有微微合上的眼睛,指尖感受着他眨眼时扑扇的睫毛和皮肤的温度,“你好像不太开心。”
顾文若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将身边的人揽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云昭的背。他本想先好好珍惜今晚的时光,不去想那些烦心的事情,可那些事情却萦绕于心头挥之不去,还是让她看出来了。
自从与云昭交心之后,他对她几乎从不设防。在她面前假装无事发生,他如今做不到了。不过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为了自己,更为了她着想,不该说的话,他是怎么都不会告诉她的。
云昭随手缠绕着他腰间上的系带:“是因为李宣么?”
“唔,也不算是因为他吧,不过跟他有关系。”顾文若握了握她的手,温柔悦耳的声音在云昭耳畔响起:“你要是想解就解开。”
“好呀。”听顾文若这样说,云昭也不再继续跟他客气了,三下五除二就解开了他衣袍的系带。解了却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只是用手指胡乱缠绕着他的衣摆。
“那是因为什么呀?嗯,太傅大人何必跟我卖关子……”她的声音里本就带了些淡淡的清冷感,即使是有意要柔缓下来,也还是压不住音色里的冷淡。
还是熟悉的低吟,却是不熟悉的情意,让他禁不住沉溺于她清浅的声音里。他感受着自己肌肤上如火燎一般的悸动,随着云昭指尖的游走不断地燃烧、蔓延。
“没有跟你卖关子,只是你这样我不好讲话……”
云昭却明知故问:“我哪样?你说你的就好,我又没堵你嘴。”
云昭瞧着自己的手底,是这样的白,他的皮肤甚至比自己的还要白净柔软。云昭的指尖在他的身前轻轻地划着什么,可能是写了什么诗句,也可能只是写了她和他的名字。
“嗯……”顾文若叫人招得有些发抖,可他并没有遮拢住自己的衣袍,也没有去阻拦她的动作,他有些难以喘息的难受,他却很享受这种难受。
听着他的隐忍,也感受着他的隐忍,就像这七年以来的忍耐是一样的,他在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时机。
趁云昭住了手,他也试着调匀自己的呼吸,稳了稳心神道:“……是许相国,他执意要将女儿嫁你,这当然是李宣的授意,我今晚是在头疼这件事。”
“为什么?”她纤长的手在轻轻揉捻着什么,指间的硬茧搔得人心里有些痒,惹出一片潮热的红晕。她此刻并不在意什么许家的女儿,大不了她就直接跪到皇帝面前主动承认错误呗。就算不是看在她九死一生的兄长的份上,也能看在与云皇后多年的情意上吧?
云昭总是喜欢把烦心事往后抛,她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考虑那许多没用又烦心的事情。她转了个话题,随口问道:“他女儿嫁给我做什么,我有什么好的?”
“你好……”顾文若捉住她不老实的手,按在枕头边上,“你好喜欢欺负人。”
云昭轻轻咬上他的耳垂,温热的气息裹着温软的声音漫进他耳朵里:“我也可以让你欺负回来。”
“好啊。云大将军愿意给我欺负,是卑职的荣幸。”他也学着云昭的样子,慢吞吞地解开那条柔软又白净的系带,将它随手搭在床头边上。
“太傅大人……云某一介草民,自然愿意给你欺负,只求大人莫要再唤我将军。”她的牙齿轻轻咬过他的鼻尖和嘴唇,在唇角上面留了一个吻。
他轻轻摩挲着云昭腰间柔软的衣料,即使是隔着一层里衣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温度。他温柔地回应着她的吻意,亲了好久才说:“将军几时学得这样会撩拨人了,可是偷偷去了万花楼不肯叫着卑职?”
“大人再这样叫下去,给人听见了可要告你个不敬之罪。”云昭堵住他唇齿间流淌出的沉吟,松口时她的眼底微微泛红,冲淡了眉眼间的许多清冷,她问道:“你哼哧什么,亲一下都不行?大人好生小气。”
“哦……说我小气?”顾文若扯过方才搭在床头上的系带,将她的手腕缚在一起,另一端则捉在自己的手里,“看什么?卑职担心您听了接下来的话会有些许激动,还请将军饶恕我的不敬之罪。”
云昭淡淡地瞥了一眼他手上的动作,纤长细腻的左手缠绕着暖白色的带子,右手则替她悉心整理着落在颈间的发丝。他的声音听上去也有些隐忍:“有密信来报,西南诸国准备联合起兵,李宣有意推举你去带兵镇压。”
“西南……”云昭在感受着他的镇压,“西南不是齐王爷的地盘么?何须、何须……”
云昭要说的话全被他的动作给打乱了,满脑子想的都是够了够了何须这样折腾她。
“王爷身体抱恙,怕是难以支撑……”他散开的发丝垂落于她的枕侧,呼吸也在耳边晕染了一回又一回,“据密报所言,西南诸国意欲一齐进犯,若是没有将军的襄助也恐难应对。”
“你说了好多话,我听不太清……”云昭抬手扯住他垂下来的衣袍,呼吸又急又乱,语气有些恳求道:“慢些,慢些让我想想……”
“夫人这是求我吗?”
“……求你个屁。”云昭想抬手去推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让人牵扯住了,根本毫无办法。她只觉得自己的魂儿飘出去又给人拉回来,如此往复着……她甚至都想开口求他了。
顾文若的声音有些黏腻得不像话,他衔住她的手腕,柔声道:“夫人可千万别忍着。”
经他这么一说,云昭到嘴边的声音又给收了回去。她强作镇定自若,还在心里念叨着刚才没有听清楚的话,他说的什么难以支撑来着,她只觉得自己难以支撑了……
顾文若终于缓了缓动作,说道:“夫人,我不想看你娶别人……”
“又不是我要娶的。”云昭试着调匀了呼吸,回应着他的起承转合,“再说了,他让娶我就要娶么,他算什么东西?”
“李宣为了将你牢牢把握在他手里,几乎是一定要促成此事了……”
“你是他的人,我是你的人,这还不…够?”话音还未落,云昭的尾音忽然婉转上扬,即使是质问的语气也有了些软意:“……你做什么?”
云昭将双膝一拢,趁他缓歇的空缺赶紧说道:“总而言之,我不能娶,让凌千秋知道了该怎么办?”
“原来夫人心里想着的是别人……这个时候眼里、心里、哪哪儿不都应该是我嘛?”顾文若倒先委屈上了,可他只管语气委屈,动作却一点也不委屈。
“……”云昭实在让他的肆意妄为给气着了,“够了顾边愁够了……起来。”
“生气了?”顾文若拒却不受令,身体力行道:“叫声大人我听听。”
“你有病……!”云昭抽不回手,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感受着案上摇晃的烛光,和在烛光映照之下起伏跌宕的影子。
等到烛光被人击灭了,听觉也被无限放大,呼吸变得更清晰了。
浓重的秋意噙住了沁出的汗珠,秋夜霜重难免有些冷,尤其是这样锦被不盖,衣袍未遮的秋夜。
顾文若拥哄着怀里的人,柔和的脸埋在她的颈窝里,他的声音柔和极了,他问:“将军要娶她么?”
“……不娶。”
“不娶的话,李宣是不会给你兵权的。”
“你看我稀罕吗?”
云昭实在没想到,身边那人在她耳边来了一句:“我稀罕。”
云昭有些吃惊:“你要兵权做什么?”她旋过身去看着他,“顾边愁,你方才那么卖力,感情是为了出卖我?”
“我对夫人是真心实意,情难自抑。”他替云昭穿好了里衣,用袖口轻轻拭去她额间的汗滴,思量片刻还是挑起了这个话头:“薛姜将军实在不堪重负,兵部一个个的也是酒囊饭袋,眼下的朝中已别无人选了,难道将军想看西南失守,百姓流离失所吗?”
“既然如此,他们岂不是都要来求我,我又何必娶她?”
“你觉得百姓如何李宣真的在意吗?”顾文若平静地望向她的眼睛,“将军是皇后娘娘的侄亲,云家也算是长王殿下的半个表亲,他怎敢轻易给你兵权?他宁可选薛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