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秋茗入境后见到的第一件法器，看起来还有点厉害。

呆了一瞬，秋茗马上开始回忆入境前记的札记，师兄他们说怎么收服器灵来着？

“嗯……你好，”秋茗眼睛盯着剑，试探地开口：“刚才金殿里面的雕像拿着的剑是你对不对？”

剑柄抬高了一点。

“你好厉害，”秋茗夸道：“外观也很好看，要是带着你出去一定特别威风……”

【她是何意。】

“哄你高兴，希望能带你走呗，”千灵懒懒传音过来：“别用剑尖对着小姑娘。”

【……】

秋茗还在绞尽脑汁想着夸奖器灵的话，就见眼前的重剑忽然转了个方向，剑身横在她面前。

“！！！”月师兄的方法真的有用！

压下欣喜保持冷静，秋茗抬手，触到剑柄。

剑灵并未反抗。

手缓缓收紧，握住剑。

霎时间，眼前出现了一片血光。

小儿啼哭，老者叹气，惊天的哀嚎声起，恍惚间听见有人绝望大喊：“仙门无能，大魔现世！”

“一切都完了！”

感觉到头一阵剧痛，秋茗有点喘不过气，下意识闭上眼睛，松了手。

一切恢复正常，耳边那些声音都消失无踪。

秋茗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呼吸。

她看向剑，是剑的问题吗？

缓了好一会儿，秋茗才再次握住剑，这次没再出现奇怪的场景。

只是，剑有点重……

“那你就跟我走啦，”秋茗用双手拿着剑，说。

【……嗯。】

秋茗并不会剑语，只觉得这把剑除了重了一点，其他都很好，剑灵也很和善。

既然拿了法器，接下来就是游玩时间了。带着一把重剑走在千灵境，秋茗忽然好奇地对自己新得的法器道：“我看昭若得的法器一下子就进入他身体里了，你能不能也这样？”

带着这么一把重剑游玩还挺麻烦的。

【你识海开得不够，暂还容纳不下我。】

秋茗等了一会儿，也没见这剑有别的动作，知道恐怕是不行，叹气：“好吧。”

听着少女这难掩失望的叹气声，器灵陷入沉默。

“不知道若纱和青妍他们寻到法器了没有……”

得到法器后，秋茗脚步很轻快，在千灵境四处逛。

走着走着，想到若纱说过的寒烟宗弟子不适合拿剑，步子又慢了下来。

可是这把剑看着真的好厉害……

还未来得及深想，秋茗眼皮一跳，下意识地斜了斜身子，只见一颗石头从她腰侧飞过，落在地上。

回过头，身后是个不认识的男修。

“这位……师妹，”那男修手握一把长剑，目光却落在她手中重剑上，眼睛闪着光：“可否把你这把剑给我？”

说话语气好不客气，刚刚还偷袭，秋茗打量了他一下：和殷姑娘是同款弟子服，腰间弟子牌也是天清宗。

“不给，”秋茗拒绝，转身要走。

“哎，”那天清宗弟子却没打算放过她：“仙子与重剑好不般配，这位师妹何不寻把更趁手的法器？”直到这时他才将目光从秋茗手中剑收回，看向秋茗腰间，笑了一声：“何况还是寒烟宗的师妹，与这重剑更是不搭……”

管他说什么，秋茗不搭理，又走了几步。

天清宗弟子见自己被无视，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提剑击来：“寒烟宗弟子用什么剑，你会使剑吗？”

秋茗闪身避过，这人却是穷追不舍，又是一剑劈来，秋茗拿剑挡住，施术往后瞬移三尺。

“你……”修士惊了：“你是筑基中期？”

怎么会？她的年岁这样小。

秋茗满脸严肃，警惕他的下一步动作，闻言答了一句：“是又如何？”

那天清宗弟子盯着秋茗，在攻和退中犹豫：

这寒烟宗弟子修为虽高一点，可观她方才挡剑姿态，该是从未有过实战，如此他未必没有胜算。

考虑清楚，他准备继续进攻。

秋茗眉心一凛，看来这人是铁了心地要和她抢剑，这可怎么办？

他手中有剑，瞧着是会剑术的；她手中也有剑，可她如今确实还不会使剑，难道要随便劈砍么？

秋茗正思索对策，结果下一刻，那男修的剑不知为何忽然脱离他手，飞了。

“我的剑！”男修大喊一声，一时间什么都顾不上了，追着剑就跑。

秋茗：“……”挺好。

自那男修跑开的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赵师兄？”

“锦宸！你可有见到一把银白的剑？”

“赵师兄说的可是这把，它方才向我飞来，停下不动了……”

秋茗没兴趣再听，摇摇头，转身走了。

“你是赵师兄的剑吗？那快回赵师兄那里去吧，”没走多远，秋茗还能听见身后的交谈声，温锦宸连对着一把剑语气都温和。

安静片刻。

“……看来它是认定了你，也罢，锦宸你拿着吧，我方才看见一把更好的，可惜那寒烟宗弟子实在不知好歹……”

「时」：……

让它重新认个剑主，结果离了个蠢的，又找了个心眼多如蜂窝的，这剑倒真是会挑人。

避开人，秋茗不再闲逛，而是带着剑走到一处偏僻地，平静地等待关境。

手中这把剑太招摇，带着它走，难免又要打架……她又不会。

等抱着剑坐在石头上，她发起呆来。

温锦宸也寻到法器了……

她很少会想起温家的人，温家的事。

从温家逃走到寒烟宗那段流浪路，想的最多的是“为什么”。

纵然温家父母非她生身父母，可到底养了她几年。她从小听话，听爹娘、哥哥的话，他们瞒着她，谋算她的灵根的时候有一点点的舍不得吗？

后来也就不想了，因为明白，便是知道答案也没有意义。

尤其入了寒烟宗，更明白了灵根对于修士意味着什么，彻底心灰意冷。

*

又是这里。

秋茗缓缓睁开眼睛，又在这条街，周围场景熟悉，她依旧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

不同的是，上次仙门弟子来来往往，这次全驻足在她旁边。

……她在师尊怀里。

秋茗惊了一下，往上看，师尊薄唇紧抿，他在输灵力，她甚至看见了师尊手在抖。

这时才发现自己在咳血，仿佛命不久矣。

师尊的白衣上全是她的血。

她能听见声音了。

“吸纳灵力，顺至经脉……”她听见师尊话音顿住，在颤，他问：“你的灵根呢？”他好像是不可置信的样子，又重复了一遍：“你的灵根呢？”

灵根……秋茗茫然了一下。

她觉得，师尊应该不是在问她，毕竟她一张嘴血就往外涌，根本不可能回答他的问题。

她又看见师尊拿出熟悉的白玉瓷瓶，将药丸倒出送至她唇边：“快吃了……”

秋茗忽然一阵难过，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好像要死了，还是因为师尊如今的模样。

“明儿，快吃了……再撑一会儿，”师尊的语气像在哄她：“把药吃了就没事了。”

……师尊叫她什么？

她听见自己开口了：“仙君，”她边吐血边问：“您……您叫我什么……”

“叙白仙君，”温锦宸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离得很近：“请您把我的妹妹还给我。”

听见声音，秋茗的视线转过去，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成人后的温锦宸。

少年时面上永远带着笑的人如今也敛了笑意，显得十分严肃。

师尊还执着于让她吃药，输送的灵力也不停，因为灵力消耗太多，甚至脸色有些发白。

温锦宸见人没理会他，就又将话重复一遍，这次的语气重了一点：“请将我的妹妹还于我。”

秋茗想唤一声师尊，却是说不出来话。

她在身体里，只能旁观这古怪的场景。

药吃了，血还没止住，师尊一只手停于她后背，好像是想将她抱起来。

剑光一闪，温锦宸持剑对着他：“叙白仙君，这是我妹妹。”

“我要带她回家。”

妹妹？回家？秋茗懵了，很快觉得有点可笑。

“你妹妹？”对着剑，师尊终于没办法无视温锦宸，但应该也不想理他，只看着她问：“他是你哥哥吗？”

秋茗感受到自己这时很激动，在拼命摇头：“再……不是……我不跟他……回……”

“她说你不是，”师尊脸色苍白，神情无波，话音落下，他的剑就击开了温锦宸的剑，将温锦宸打得后退了五步。

“你欺人太甚！”温锦宸稳住脚步，怒道：“她是我温家小姐温阴，叙白仙君便是修为再高，也没有拐人的道理！”

秋茗看着师尊，他脸色越发白了，喃喃一声：“温……阴。”

他的一双瞳子漆黑深邃，此刻仿佛印着火光，像是这名字令他难以忍受。

“叙白……仙君，”秋茗看见自己的手很慢很慢地抬起，触到师尊的手臂，想往下压，实在没有力气，吐字艰难，却还坚持说完：“您别再浪费，您的……灵力了……”

虽然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可秋茗却共情到了此刻这具身体的想法。

她既活不成了，又何必给叙白仙君添麻烦。

否认温锦宸是她的哥哥，已是她做的最任性的反抗了。

师尊沉默，低头看她好一会儿，似乎接受了救不了她的事实，终于开口，他语气很轻：“你可愿意和我回寒烟宗？”

寒烟宗？修仙的地方吗？

她也能去吗？

秋茗在师尊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笑了一下，很开心的模样：“好啊。”

她知道，合上眼睛时，她是轻松满足的。

然后秋茗就看不见了，只隐约感受到脖子上被师尊挂了个什么东西。

还有听到嘈杂的声音。

来了好多人，有剑碰撞的声响。

温锦宸一直在试图带走她，甚至联合了周围一帮乌合之众，实在执着。

但是他为何非要带走她的尸体呢？

她的灵根已经没了呀。

秋茗愣了一下，她怎么好像很轻易就接受了自己失去灵根的事情？

来不及疑惑，仿佛是又有人来了，听着安静了些。

温锦宸唤了声“师尊”，还能听见四周的修士喊“夏仙君”。

“叙白，”一道陌生男声传来，居然是笑着的：“怎么还和小辈动起手来了？”

“我若真要动手，你当他还能站在这里？”师尊的声音冷得要结冰。

来人叹一口气：“我都知道了，不过是个意外。锦宸的妹妹没了，心里也悲痛，你让他把人带回去好好葬了吧。

叙白，我知你今日比试输了心绪不佳，闹过这一出就别再为难后辈了。”

这人说话……秋茗心中难言，只觉得跟温锦宸是一脉相承，轻飘飘两句，便是师尊无理取闹。

听着叫人生气。

修士窃窃私语，也是说的师尊气量小。

师尊该是听懂了，却没有辩驳，道了一声：“让开。”

“叙白，”那人道：“为个凡人，何必把场面弄的这样难……”话音还未落，又是剑碰撞的声音。

师尊冷声道：“要打便打，谁要听你说话。”

“叙白，这可有点过了，”那人的声音也冷下来。

……

好像是打起来了。

应该是师尊先动的手。

秋茗被困在身体里，分析局势，师尊一个人对他们好多人，还抱着一个她，想打赢恐怕希望不大。

不过师尊并未冲着赢去，只想开路。

打得有点激烈，秋茗却越来越听不清了，开始走神。

师尊两只手抱着她，还能出剑，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姿态。

游神之际，忽然出现一声不太一样的剑响，一时间整个世界都好似安静了。

“这是出了何事？”男子清冷的声音传来：“在此处斗殴，可还有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