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乔横突然脑子卡壳。

要是以前他还不会觉得奇怪，但接触得多了之后开始对这种敏感的字眼举棋不定。

关于早恋的问题他以前就和对方提起过，但现在的孩子比他想得要成熟，对方没有矢口否认有喜欢的人，从意味不明的动态也可以看出端倪，甚至直言不讳戳穿乔横的性取向。

乔横点开对方的小号，头像依旧是那种绿色清新的图片，看上去很正常，已经很久没有更新内容。

乔横到现在都没有给对方备注，是因为这是他背着家里人另起的小号，而且乔横还没正式见过这位弟弟，连一点初印象都没留下。

不过再有几天就是元旦，对方总该能放假回家了，乔横想着到时候再面对面好好谈谈也不迟。

“依依，我们到站该下车了！”

“啊喔好，来了来了。”

沉默的车厢里响起同伴的呼唤，坐着的女生由于手上东西太多，动作比其他人慢了，一边回应一边拉上书包。

着急的声音刚落下，包装漂亮的礼物盒向外倾斜，一不小心滚向中间区域。

乔横被那声相似的呼喊吸引了注意，弯腰帮忙捡起正巧停在脚步的东西。

被叫依依的女生站在门边，来不及耽搁礼貌道：“谢谢。”

这道声音听起来莫名耳熟，在对方匆匆转身只留下一个干净的背影前，乔横看清楚了她的相貌。

这不就是甜品店给骆应辞递卷子那位女生，而此站到达怀南一中，公交车往前开还能望到巷口拐角，以及那家店面的显眼装饰。

乔横：［我到你们学校了。］

SUM:[已撤回一条消息。]

乔横：［？］

乔横打了个措手不及，对方秒回了什么但又迅速撤回，一晃而过快得连盯着手机的他都没反应过来。

过了一会儿才又有了动静。

SUM:[在哪里。]

乔横：［这么怕我抓包？不会在做什么坏事吧？］

SUM:[还是哥哥更坏。]

“……”乔横觉得自己人设要塌了，嘱咐对方几句在学校不要到处乱跑，结果他逍遥自在终于来到了一早就定下票的艺术展。

乔横：［分享图片。］

乔横：［摸摸头，等你上大学就好了。］

SUM:[……]

展会开在离市中心较偏但位置开阔的美术馆内，乔横拿起票根对比起现场的场次安排。

艺术主题、大师名画还有观赏价值都不在他此行考虑的范畴，他非来不可的原因，是里面某场配合展示设计的钢琴演奏。

“欧阳泊，我看你在这块牌子上站了很久，怎么阿乔你对他感心趣？”

乔横收回审视的目光，眉宇间的严肃还没散去，“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梁羽恒依旧是那副文质彬彬的模样，扫过乔横眼里多了几分肯定。

“这个演奏区在中心位置，如果你和他想聊上几句，可以等他退场的时候。”

乔横疑惑地看过去，对方似乎一点都没有被他们之间的事情影响，就像无声无息的温水般进退有度。

镜框之下侵略的眼神仿佛错觉，梁羽恒轻声笑道：“我刚好认识他。”

*

悠扬肃穆的音乐将灰白的画面染上跳动的色彩，时而舒缓，时而跃进，大起大落酣畅淋漓，纷飞的剪影活成了蝴蝶，指尖在其间穿针引线。

随着留长头发的青年艺术家双手合十，音乐还在大厅传响回荡，宛如盛大悲剧的叹止。

结束换场之后，男人解开袖扣，头发扎了个小辫，脸上的自信意气毫不掩饰。

“哇哦，这就是你说的的Fair Youth？”

对方腔调忽然拔高，见状梁羽恒咳嗽着抬手扶了扶眼镜，乔横立马两眼放光抢答：“不是，我是Old Boy。”

“……”

欧阳泊闻言坐下来，将他们两人看在眼里，“挺有意思，你怎么看起来像个孩子？”

“我是说把你和旁边的羽恒对比起来，心境完全不一样。”对方不忘补充。

乔横自觉缩起身上羽绒服，而旁边的梁羽恒穿得比他有风度多了，坐在旁边显出气质儒雅。

乔横见识过男人牛逼的技艺，这下连手指都要缩进袖口里，尴尬道：“好久不见你连头发都留长了……不是！和你的气质挺配的！”

欧阳泊盯着乔横的脸若有所思，而后在大衣兜里寻找着什么，“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乔横拍着大腿祸从口出，他们哪里见过面，只不过是他曾经顶号献丑了一次，应该也没败坏大师风评吧。

等等……乔横瞬间笑容凝固。

面前的欧阳泊终于找出一只笔，在乔横面前晃了晃，自信道：“要签在哪里？”

乔横摸不着头脑道：“什么？”

欧阳泊深情款款道：“把头发留长换了风格，没想到这种细节你都记得清楚，等我以后成名，不会忘了如此可爱的你。”

“等一下，”乔横紧急叫停，身上只有张票根，抬手指向空白的地方，“就写这里吧，我相信大师的实力，未来有很大升值空间。”

“喔感谢，my dear。”

一旁的梁羽恒茫然地看着互动的他们，尤其是判若两人的乔横，原来在爱好面前每个人都会手舞足蹈。

“羽恒的舅舅是我的恩师，穷困潦倒的时候帮了我很多，这次的展会也是他给的机会，所以我和羽恒认识几年了。”

趁着梁羽恒欣赏剩下的画作，乔横和面前的人攀谈起来。

欧阳泊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他，但想到有梁羽恒那层关系也就没在意，而乔横当然是能糊弄过去就行。

乔横找回正题，煞有其事道：“你之前是不是去过骆家，我现在要给骆少爷上课，听佣人说起有个钢琴老师……”

对方一听到姓骆的少爷脸色煞白，表情瞬间不对。

他只不过接触了一次就不想再回忆，用欧阳泊的话来形容那是一位天使面容却有着魔鬼手段，绝对不能招惹的疯子。

而此时他们谈论的人正和单独行动的梁羽恒碰上了面。

纯色的猫包里干净漂亮的猫咪待在少年背上，毛茸茸的毛发外穿着保暖的小衣，把透粉的鼻子凑到通气孔好奇张望。

梁羽恒意外地看向这位不速之客，周围的观众都沉浸在展架的作品上，面前的人就像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格格不入的异教徒。

在察觉奇怪之处后，梁羽恒不可能还和乔横一样把他当做弟弟，所以直接开门见山：“你知道乔横为什么对你如此特殊吗？”

骆应辞举起手机，冷笑着不回反问道：“别装了，那些邮件就是你发的。”

“什么邮件？”梁羽恒满脸疑惑不解，“如果乔横是因为你才有所转变，那么我真的感谢你，相信他的父母也更愿意看到这样的乔横。”

“少在这儿惺惺作态，他是我的乔横，不属于你们任何一个人。”骆应辞眼里闪过偏执，上前揪起对方衣领，“我马上就能揭穿你恶心的嘴脸。”

对方不分场合的粗鲁让梁羽恒直摇头，“说我恶心，要不照照镜子看你自己，像你这种控制不住行为的人，如果还有点自觉，就应该离乔横远点，离人群远一点。”

梁羽恒义愤填膺，甚至加重了最后的语气，因为他看出来对方是一个危险的定时炸弹，而自诩专业的乔横帮助他也无非是对方真的有病罢了。

然而骆应辞的拳头并没有挥下来，梁羽恒被推开差点没站稳，身上的手机也被光速夺走。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梁羽恒一头雾水看着对方拿出设备，在不被允许的情况下轻而易举解锁了他的手机。

眼见个人隐私即将暴露，梁羽恒忍无可忍上前制止，只是想拿回手机却被彻底推倒在地。

骆应辞动作熟练开始越权访问，他要把证据直接甩在那人面前，让他知道对方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让他亲眼目睹在他的背后都藏着什么龌龊的心思。

就在他疯狂得意的时候，面前的东西却被人突然抽走，好在乔横及时出现挽回了混乱的场面。

“骆应辞！你……”乔横情绪激动，却不知道该说对方什么好，只能眼神失望转而扶起梁羽恒。

骆应辞表情难看站在原地，阴沉不语盯着搭在乔横肩膀上的手。

“你没事吧？”

乔横想起欧阳泊说的话，顾及这里这么多人看着要是发生争端闹大了，可不像温泉那次私下里好解决。

梁羽恒向来平易近人的脸上显出愠怒，“有些人交往不了就要及时止损，阿乔你应该为自己的安全着想。”

见周围人看热闹的路过，乔横也没有开口回复，谁知一个黑影压过来隔在他们之间。

乔横下意识拉住对方，抬眼瞥过凌厉的侧脸，好言相劝道：“别在这里闹了，这是公共场所。”

“他的手机里绝对有问题，你就这么相信他？”骆应辞一脸受伤地看着他。

乔横被问得哑口无言，骆应辞顺势截下亮起的手机，旁若无人地翻找起最容易留下罪证的相册。

梁羽恒忙掩饰着脸上的异样，恼火道：“你到底是怎么做到解开我手机密码的，要知道这是在侵犯个人隐私，和当街抢劫没有区别。”

骆应辞面露凶相，又目中无人，“没做贼心虚什么，那些邮件还有图片不就是你的低级恶趣味？”

“你在胡说些什么？这是我手机，里面的内容和你无关，你的家教就是这样无礼……”梁羽恒心虚地想要拿回自己的东西。

骆应辞正准备戳穿对方的真面目，乔横却再次出言叫停，语气愈发急切和害怕，就好像生怕被人知道那些不堪入耳的话一样。

“够了，够了！”乔横重复道，投去征求的目光，“梁羽恒你就让他看吧，早点结束这场闹剧。”

梁羽恒犹豫着迟迟下不去面子，这时相册里可疑的东西终于冒出了苗头。

“谁让你求他的。”骆应辞点开几张连续的图片，瞬间表情呆滞，而后眉眼间蒙上阴影。

乔横总算看得清清楚楚，那是农家乐最后一个晚上，他被梁羽恒送回房间，躺在大通铺紧闭双眼的睡颜。

对方受无妄之灾被揍得鼻青脸肿，竟然还偷偷记录下了他睡觉的时刻。

梁羽恒脸上浮现羞赧，解释道：“当时你帮我擦了药，疼得实在睡不着，才注意起倒头就睡的你。”

乔横眉心一跳，对方还在不好意思地表述：“其实这副样子还挺乖巧的。”

“乖巧？”骆应辞表情扭曲，语气变得轻佻，“难怪要竭力阻止我，原来你当真不知道——”

“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乔横彻底忍无可忍厉声呵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生气。

骆应辞紧绷着唇线一言不发，背上的小猫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乔横不知道他怎么把圈圈带进来的，但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专车接送的豪车空着余下位置，就为了载半大的小猫回别墅。

最后不欢而散，乔横走在返程路上怒气未消回望身后的人。

“你别跟着我。”

谁料他转角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