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走向了深夜十一点，这个时候很少人还处在上班时间。所以纪梵发完消息后，也就关了手机，双手掌心交握，覆住了整张脸。

他缺少一个关键的人。

一个能让一条线一路抽到最后，让所有计划完整地呈现在众人眼前的人。

“叮咚！”

A宏宇通讯｜专业二手笔记本电脑：有的，只是现在手头上货不多。需要什么样的？

锁屏上跳出信息提醒，纪梵侧目看过去。

LF：能用ps，能剪视频的就可以。

A宏宇通讯｜专业二手笔记本电脑：我记得前几天收了一台的，只是机型应该挺老的，成色也不够新。但是你的要求应该能满足。

A宏宇通讯｜专业二手笔记本电脑：要不要明天来店里看看？我现在在家没法拍图给你。

LF：明天下午六点，我去店上看看吧。

A宏宇通讯｜专业二手笔记本电脑：行。那我先给你留着。

纪梵拿手机去充电，洗完澡后倒在床上。睡意来的迅速，潜意识迫切地让纪梵沉入睡梦里。

他很少做梦，更多的时候一片漆黑到天亮。

这一回，却奇迹般在梦里见到了一个故人。

王天棋已经不再是永远留存在脑海里，那张意气风发的脸。而是一眼就能看出，经历了十年职场风雨的，一个成熟男人。

纪梵在梦中仿佛是一个摄像头，并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

王天棋的脸庞十分清晰，站在一片白光中，手上牵着一个人。

他转过身，对着纪梵的方向，莞尔一笑：“好久没见了，纪梵。”

他的眼眸十分坚定，仿若纪梵就站在他面前。

“我知道你如果决定要做一件事，那过程怎么样你并不在意，在意的是最后的结果。”

“但是我还是要说，开弓没有回头箭。”

“……”

“不要走错一步，才能结束你想做的一切。”

从始至终，纪梵只能隐约看见他一直紧紧握着另一个人的手，对方是谁他根本无法看清。

眼前的场景在王天棋的话语落下时，仿佛有一只手抹过镜头，短暂的相见后，再次重回一片漆黑。

纪梵的意识再次恍惚，他来不及多想王天棋的话，潮水般的困意扯着他沉入了意识海底。

次日一早，纪梵上了两节课后，被通知去会议室开会。

会议室里已经坐了十多个人，纪梵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身边隔着一个座位，还坐着一个长头发的女生。

几分钟后，一名老师拿着资料进来。

她说：“我现在确认一下学生组参赛的人啊。”

“纪梵。”

他举起了手。

“唐鸣。”

长发女生举起手。

“行。学生组参赛的只有你们两个，竞赛确认的时间是下周一开始出发，因为在外地，所以路上的时间也要算上，大概是下周二就到地方。”

女老师又点了一遍教师组参赛的人员，点开ppt开始具体介绍这一次物理竞赛。

这次物理竞赛的全称是全国应用物理人才适应性竞选式赛事。开放参赛人员要求是：高中组要获得过市级一等奖项，省级前三甲物理排名奖项，国家级前2000名入选过全球奥赛资格。

竞赛的创新点还在于，需要两两合作。高中组要和大学组组队，两人一组完成论文撰写，实验模型，数据提取等等，还要确保应用到实际能够一次成功。

这种苛刻的要求让很多人入选后又退出，一来是被传统题目限制了发散思维，二来是动手能力根本不足。

纪梵也不能保证自己百分百能够坚持到最后，他从初中开始陆陆续续参加过一些比较大型的比赛，大多都是以考场作答的方式进行比赛。

这是头一回，需要多方面的合作。

“我们给大家一周的时间去了解、构思自己需要和搭档合作的作品类型。”

女老师：“以及，高中组的参赛选手会和大学组参赛选手一起在三个月内进行对作品的创作。最后的评选结果会在半个月内公布，得到不错名次的小组，有可能会进行全国性的嘉奖。”

“对于高中生来说，和你们保送没区别了。”女老师微笑道。

“竞赛的地点，主办方定在深城。大学组我目前不清楚，可能是到了深城才开始分组。”

“今年杭城参赛的人也只有你们两个，市一高说他们的学生都不敢冒险，拿不到名次还会浪费时间。”女老师苦笑着说，“那我们学校，起码勇气已经胜过这所老牌高中了。”

“我就先说这么多，到时候是我来带学生队。到了深城我了解完全之后，再和你们细细说吧。”

“散会。”

纪梵站起身，就要跟着老师们的步伐离开。

“纪梵，你留下。”女老师叫住了他。

唐鸣路过他时，瞥了这个好看到不似常人的男生一眼。

红木门关上，纪梵站在女老师身侧。

“我是周依云，还记得我吗？”女老师对着他说。

纪梵：“不记得。”

周依云点点头，说：“我就知道你不记得。来十九中两年了，还会可惜吗？”

纪梵：“可惜也没用了，不是吗？”

周依云看着他，她曾经是市一高的招生办老师，过了几个月后跳槽到了杭城十九中。

这个学生，是那年全市的中考第一名，按照常理来说，优先录取的是市一高。但是他却一路滑档，录到了十九中来。

履历非常地完美，参加过无数比赛，每次比赛都有着不错的名次。但是市一高却像是完全忽视了这样一个优秀的学生，录取结果公示后，纪梵竟然也没有发出一声质疑。

周依云来到十九中后，看见荣誉榜上永远的第一名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个学生曾经在两年前给招生办发了一条短信。

“你…”

想说的话没有说完，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周依云只能对纪梵说：“你先回教室吧。”

“喂？”

“我说了…孩子在幼儿园……”

“……”

女人的声音随着脚步往前逐渐变弱，纪梵无言地一直往前走。

在周依云刚刚叫住他的时候，他是真的记不起来这个女老师。直到周依云提到了这两年在十九中的生活，他才从记忆深处里找出了这个人的意图。

哦，原来他们好像见过。

下午放学，纪梵按昨晚约好的，准备骑车去二手店。

他一边往校外走，一遍点开了短信。

短信里除了单独分开的一个陌生号码，还有一些软件注册时给的验证码，运营商定期发来的套餐推荐。

纪梵一直往下翻，翻到了一条发出去后没有任何回复的短信号码。

时间是两年前。

纪梵：你好，我是纪梵。请问帮我再次查问的结果是不是有误？电话里说是今天给我准确答复，现在出结果了吗？

界面里孤零零地躺着他发出去的这条信息，纪梵想起这次发信后，对面一直没有回复，这条他主动发出的话也石沉大海，埋没在一条接一条的验证消息里。

走出校门外，马路上几近堵塞，纪梵和一众学生站在路边，等着车流逐渐减少。

余光里忽然瞥到一道极高的身影，正低着头走到一辆黑车前。

纪梵注意到这人的侧脸。鼻梁高挺，浑身上下都是一阵清新的气息，穿着黑色夹克和黑色长裤，手上拎着一大袋纸，正拉开车门。

是庄亦白。

对方似乎并没有注意繁忙的这堆学生，弯下头坐进黑车后座。

车子原地掉头，朝着相反方向疾驰而去。

纪梵收回视线，行人绿灯这时亮起，他跟随着人群走到路对面。

开车到二手店，店里坐着一个身材干瘦的男人，正背对纪梵用着除泡机。

“叮咚！欢迎光临！”

纪梵站定在店里，老板用脚勾了椅子回来，转身面向这位客人。

“帅哥，要弄什么？”老板口音浓重，听起来稍微有些读音不清。

“我来看电脑。昨晚约了的。”

“诶诶好，我拿出来给你。”

老板拉开玻璃柜门，把展示柜里的一台黑色笔记本放到台面上。

“这款机子呢，年份有点久了。不过电脑寿命稍微比手机长点，来我这买手机的，好多都是你这种学生仔，学生妹。”

纪梵摁了开机，笔记本屏幕上亮起品牌标。

“很少有你这种年纪的来买二手笔记本的喔，我看那些学生啊，都是毕业了要么自己打三个月工，把什么手机手环笔记本啊，一次性全部买新的。要么父母全部买单，然后跑来把旧的又卖出去。”

老板十分健谈，但是浓重的南方口音下，总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纪梵倒是并没有受到影响，眼睛一直看着笔记本。他大致检查了一下，问道：“有售后吗？”

“有。我们店很良心的，给你保14天。”

纪梵点头，再次细细检查了笔记本的每个有可能被坑的零部件。确认这台笔记本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他合上屏幕，说：“我要了。多少钱？”

老板：“按收来的价给你，1000。”

纪梵挑眉，拿出手机扫码。

他本来做好了这台电脑会价格虚高的准备，打好腹稿准备讲价。没想到这家店老板倒是没有多报价，爽快地给了合适的价格。

老板帮他放回原装盒，目送着今天的第一单走出门外。

他回到家，社交软件上推送了一条信息。

【今年或是降雪最早的一年！预计显示杭城将在十一月初迎来第一场雪！想好初雪要和谁一起度过了吗…】

纪梵划下屏幕，锁屏上的日期告诉他，今天已经来到十月二十四号。

深城是一座滨海城市，处在大陆最南边，几乎没有可能下雪。

下周就要出发，正好在预计下雪的日期前几天。

他不可能看得见这场初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