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穿着一件黑色的拖地长袍，头戴一个白骨制成的牛头面具，右手持一根寒光闪闪的金属钢叉，左手持的却是根话筒，刺目的七彩灯光打在他身上，把他整个人都照得一会儿红、一会儿蓝、一会儿绿的。

这是一个环形的大舞台，吊顶的灯光激昂得像是迪厅，红橙黄绿青蓝紫色的灯光变幻不停，光敏性癫痫患者多看一眼就要晕倒。

好在智瑶的视力还行，眼睛很快就适应了这种光线的变化，很快便看清了这个舞台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外围的环形大舞台，一个是中间的方形小舞台，两个部分都高出地面两米左右。

环形大舞台上分列着六个巨大的铁囚笼，关着包括智瑶在内的六名男女。

方形小舞台上的便是那个牛头面具男，和一口烧得通红的巨大铁锅，里面咕嘟翻滚的全是滚烫的油水，油花飞溅到地板上，立刻迸发出尖锐的爆鸣声，可见那锅油有多烫。

而夹在两块舞台之间的下陷区域的，是数不清的白骨骷髅，少说也有上千具，它们全都在用那一个个没有眼球的漆黑孔洞“注视”着舞台上的人，摩擦间净是“咔咔”的骨头撞击声。

智瑶将关注的终点放在了其他几个囚笼中的人，在他左手边的就是先前吵架那一家人中的小女儿和她的父母，而智瑶右手边的则是许凰和一名陌生的年轻男孩。

与智瑶对上视线后，许凰微笑着朝他挥了挥手，一点也没有其他人的那种紧张、恐慌的情绪，好像他对于进入副本这件事早有预料一样。

智瑶偷偷用异能试过了，困住他的这个囚笼自带结界，让他无法从囚笼的间隙中离开，想必其他人的也是一样。

那就等以后有机会了再问许凰吧，反正现在他们隔得这么远，是无法交流的。

＊

牛头男举起话筒，对着台下的骷髅架子们用慷慨激昂的语气说道:“每晚两点半，欢迎收看《六道轮回》节目，我是你们最爱的节目主持人牛头！”

牛头？是那个神话传说中地府的勾魂使者吗？——智瑶看向牛头面具男的眼神多了些认真，没想到这家伙还是个神呢。

舞台下霎时间发出了一阵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所有的骷髅都在欢呼着:“牛头！牛头！牛头！”

它们高举着手臂左右摇摆，骨头发出的“咔咔”撞击声不绝于耳，惊得台上众人的心跳频率都跟着加快了不少。

智瑶的思绪却有些发散——真奇怪，这些骷髅明明根本就没有声带之类的肌肉构造，它们是怎么发出人类的声音的？

可惜副本不讲科学，智瑶的疑问注定没有答案。只听牛头接着说:“呜～我听到了台下观众们热情的欢呼声，想必大家都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今晚的死者了吧！那么，事不宜迟，让我们赶紧进入到第一个环节——尸体展示！”

“哦哦哦哦哦！”台下果然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智瑶听到了一阵隆隆的震动声响，一副棺材从方形小舞台的地下升起，出现在了牛头面具男的身前，而后，环形大舞台背后的大银幕打开，棺材中的内容物全都展现在了大银幕上。

那是一具尸体，尸体的主人身形娇小，骨盆窄窄的，性别特征并不明显，是一具还未发育完成的少年人的尸体，从面部和发型上看，应该是位女性。

她没有穿寿衣，整具尸体近乎赤裸的展现在众人眼前，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了她尸体上的淤青和伤痕。

她被人分尸了，头、手、腿分别摆放在它们原本该在的位置，最惨的部分是躯干，开膛剖腹、剥皮去骨，也不知道什么人会对一名少女做出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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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尸体的全貌，台下又是一阵阵经久不息的欢呼声，好像它们是看到了件多么令骷髅兴奋的事情一样。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舞台上的六个人了。他们的脸色全都不太好，六个人里，只有智瑶和那家人中的小女儿还能坚持皱着眉头观察那具尸体，其他人都要么捂住了眼睛、要么捂住了嘴巴，或者直接抱头蹲了下去，缩着脖子，一副什么都不敢看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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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头说:“今天的死者就是这位，夭折的美少年——僪寒！”

一边的大频幕上放出了她生前的照片，这是一张自拍照，审美颇有日式风格。

照片中的僪寒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她有着一双很特别的血红色眼睛，眼神涣散迷离、目光没什么焦距——这是一个生活状态颇为混乱、精神面貌也不够积极向上的人。

她的头发前面长、后面短，在右侧还挑染了一撮白发。在被头发遮住的耳朵上，可以隐约看出她打了好几个耳洞——对于这个年纪的少女来说，她的性格应该是属于比较叛逆的，而且还比较能吃苦，毕竟不是每个女孩子都能忍受得了打好几个耳洞的疼痛，所以大概率她的家庭条件并不好，至少不足以将她养成一个娇娇女。

照片中的背景是雪中的街景，一条普通的商业街，有很多色彩绚烂的店铺灯牌。但是在这么寒冷的季节里，她却只穿了一套日式水手服，和一件羊毛衫——这说明，要么她的经济条件不太好，要么她只是暂时出来拍个照，很快就会回到室内去了。又或者两者兼有。

看到这张照片，智瑶就对死者僪寒的情况有了一个基本判断——这是一个小太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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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头继续说:“那么今晚，下油锅的又会是谁呢？”

台下的骷髅们都在跟随着他的话语欢呼，然而他却毫无预兆的一叉子叉到台下，直接挑起三具骷髅，甩进了那口油锅里。那三具骷髅顿时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它们在沸腾的油锅中上下翻滚，叫得嗓子都劈叉了，全身的骨架都逐渐松散、变形，直至解体、熔化。

台下的其他骷髅们却毫无物伤其类的怜悯之心，依旧在热烈地欢呼着，为同伴惨死在自己的眼前而叫好。

囚笼里的六人全部噤若寒蝉，不敢想象自己被下油锅的话，又会是什么样子。

多余的舞台灯光熄灭，只有几盏聚光灯对准了他们。牛头的钢叉挨个指过，“是他？是他？还是他她他她？究竟是谁，会为我们带来最精彩的虐杀表演呢？现在，让我们马上进入到今晚的第二个环节，凶手猜猜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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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厅一样的舞台灯光在骷髅们的欢呼声中再次出现。智瑶全神贯注地倾听着牛头的发言，下面他要讲的一定就是最重要的游戏规则了。

“虽然相信台下的各位观众们都已经听过很多遍本轮游戏的规则了，但是作为《六道轮回》节目的主持人，我在这里依然要为各位重申一下。

“我们的节目组每期会挑选出一件人间的悬案，随机抓取六位包括真正凶手在内的案件相关幸运人士，来进行我们的破案游戏。

“而这六位幸运儿需要做的，就是投票选出他们之中真正的凶手，送他下油锅！顺便一提，最终投票结果错误的话，除了‘天道’以外的其他人可是全部要下油锅的哦！”

“天道？”听到了一个特殊的名词，智瑶赶紧检查起周围有没有被他忽略掉的相关标识。结果他在囚笼的柱子上发现，上面阴刻着的花纹原来全都是字，是密密麻麻的“阿修罗道”四个字。

智瑶朝左边看，左边的小女儿显然也发现了她囚笼上刻着的字，但是从她的表情上来看，她那边的应该不是“天道”。

朝右边看，许凰还在那左顾右盼，看起来他还没找到。智瑶示意他赶紧去看自己的囚笼，于是许凰这才注意到那里，然后紧接着就露出了惊讶、僵硬、不安三个阶段的表情。看来他那边的也不是。

虽然不知道谁是那个“天道”的幸运儿，不过智瑶猜测这个副本应该就跟它的名字《六道轮回》一样，将玩家随机分成了六种不同的身份，分别对应佛教中的六道。

牛头还在讲解着:“不过不用担心投错人，因为我们的幸运儿一共有七次投票机会，只有所有的幸运儿都确认就是这一次定结果了，我们才会把它算做真正的投票。但是如果一直拖延着不肯决定的话，那么第七轮就是最终决定轮，有一人拒绝投票都会被视作投票结果错误！

“在投票开始前，我们会将六名幸运儿分别投放到他们自己与案件相关的记忆片段中，寻找杀死僪寒的凶手。不过谁都不会直击犯案现场，只会有案件发生前，或者案件发生后的记忆片段啦。毕竟直击犯案现场、看到凶手的话不就不好玩了吗，又怎么能体现出幸运儿们的聪明才智呢？

“然后在一轮投票结束后，如果不能确定本轮投票结果就是最终决定轮的话，六名幸运儿就会被交换位置，取代他人的身份，体验他人的记忆片段，开始新一轮的游戏和投票，以此循环往复，直到七次机会全部用完。

“幸运儿们的身份以最终决定轮为定。

“如果‘天道’是真凶，且投票结果正确，那么真凶不会下油锅。如果投票结果错误，那么除‘天道’以外的所有人都要下油锅。如果‘天道’以外的其他人是真凶，且投票结果正确，那么真凶下油锅。

“游戏规则介绍完毕。当幸运儿们在记忆片段中时，台下的观众朋友们可以通过大银幕实时观看到幸运儿们的游戏内容，为他们欢呼加油哦！

“那么现在，第一轮凶手猜猜猜游戏，开始！”

牛头右手的金属钢叉猛地一砸地面，发出了“铛”的一声巨大钟响，整个舞台为之一静。

智瑶的眼前一花，被迫转换了场景。

＊＊＊

这个游戏规则的信息量太大，牛头的语速又很快，智瑶还没来得及全部梳理完毕，只记得占据了“天道”这个位置的玩家最幸运，等于拿到了免死金牌后，他的眼前就已经不再是那个灯光闪烁不停的舞台了，而变成了一座灰暗的三层洋房。

智瑶一下子就感觉自己的眼睛都清静了不少。

＊

这座洋房整体呈灰黑色，屋顶尖尖的，是一座典型的哥特式建筑。

洋房大门的左右两边各立着一尊面貌丑陋的阿修罗雕像，一尊向天咆吼，一尊向地狞笑。

洋房的外围是一圈池塘，池塘里开满了红莲花。与一般红莲花不同的是，这里的红莲花并不是那种艳丽的粉红色，而是纯正的大红色，一片绿叶也没有，密密麻麻大红色的花朵塞满了整个池塘，红得人都觉得有些闹心了。

不过最让人闹心的还不是那些红莲花，而是那片环绕着整座洋房的灰色迷雾。

智瑶走到洋房的院墙边，发现自己出不去，这里也有结界。他看不到结界的外面有什么，天地间只有茫茫的一片灰，就仿佛这座洋房是在一片灰色的虚空中独立存在的。

洋房的门牌上写着“无明之家”四个大字，智瑶并不知晓这是什么含义，不过他猜测或许这个名字也跟佛教有关，因为这里的一切都跟佛教有关，连围着洋房的那圈院墙上都彩绘着六道轮回的图案，只是它们大多斑驳脱落了，只有阿修罗道的部分全都完好无损——毕竟这是阿修罗道的记忆碎片嘛。

智瑶重新走回到洋房大门前，发现洋房的窗户玻璃上也都是一样的六道轮回图案。

现在只有往前走这一条路了，智瑶叩响了无明之家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