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声破开湖面的水声让于攸清醒,他揉了揉眼睛,看到颜韶正提着条大鱼,正在解开捂嘴上的钩子。
“哇!”他出了声,他记得才睡了一小会儿,颜少爷居然已经钓上鱼来了。
“颜公子居然真的会钓鱼……”他碎碎念。
颜韶熟练将鱼扔进鱼篓中,继续坐下甩钩,他说:“难道你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
于攸“嘿嘿”了一声,许是睡饱了,他这个年纪的少年正是精力充沛,闲不住的时候,他说:“颜公子和我家师姐讲的完全不一样嘛,我还以为你们读书人世家子都是些肢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
“哎哟。”他察觉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不好意思,我没有在说你……”
颜韶说:“无妨,对文人有这种印象也属一种常见的想法。但我比起朝中之事,确实对钓鱼养花之类更感兴趣一些。”
于攸说:“原来是这样,钓鱼好啊,就是有点无聊,可是很有成就感!是这样的对吧!”
颜韶轻笑,没说话。
在这汪湖里钓鱼并不困难,这里偏僻,少有人居住,附近的村民也并不以鱼虾为日常饮食,还是多食田中作物,这些因素综合下来,湖里的鱼分外肥美,这是大自然的馈赠。
钓鱼是个锻炼耐心和消磨时间的活,颜韶这两点都不缺,他在于攸这个年纪时,就已经有超出同龄人的耐心了。
今日阳光格外的好,光芒撒入清澈见底的湖水里,能用肉眼看到里面一条条鱼在游动,三人就这样静静等待下一次的成果。
颜韶在钓鱼的时候,脑子大部分时间都是放空的,也就是发呆,原本钓鱼养花这种事,都是小圆让他做的,他并非真的喜欢这些,不过嘴上说给旁人听罢了。
小圆起初让他做这些事,本就是为了避免他长期动脑用眼,伤到身体,最开始他还尝试过在钓鱼的时候偷偷拿上一两本书读,毕竟钓鱼这事开始时总是有些无聊,被小圆发现了两次后就放弃了,索性专心钓鱼。
一来二去,自己也对这项活动有了几分真情实感的乐趣。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派上用场,还真是技多不压身。
韩姑娘精通药草和医术,获取钱财应该并不困难,他想,粥粥姑娘应如何面对这场比赛呢?
他不知道,但粥粥姑娘那般有勇有谋的女子,他相信她可以安然应对。
……
而有勇有谋的粥粥姑娘如今正在……
劈柴。
站在她旁边的老头一边看一边“哎哟”,“哎哟”,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说:“姑娘的力气可真大啊。”
陈舟习武,大可用内力把这些柴劈开,可那样难免会惹人怀疑,身边跟着的那位天青盟弟子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
神秘书生知道他的身份,可神秘书生独来独往,并不隶属于天青盟,他可没有让吴老头知道他身份的癖好。
他只能“哼哧哼哧”自己劈柴,劈柴怎么了!劈柴也比让他跳舞简单太多吧!
而村庄的一角,云巧身边围着数位女子,皆在看她刺绣。
“好巧妙的手法,我从来都没见过,这也太漂亮了。”
“这样子绣出来的东西,定是能卖上好价格的,姑娘竟愿意教给我们。”
“给我家姑娘嫁妆上绣上这些来,夫家也会高看我家姑娘一眼。”
云巧笑着,手中穿针引线,很是熟练,她一直羞于自己绣娘的身份,不敢同京中贵女相比。
贵女们都饱读诗书,能吟诗作对,而她不识几个字,让她着实抬不起头,可没想到这次比赛居然能派上用场。
她毕竟生于以刺绣出名的地方,这手法比起这些普通乡野女子来不知好了多少,这才能引起一群人观摩学习。
几个时辰过去,八个人各自有收获,颜韶也不例外,他提起鱼篓看了看,还行,虽然数量不多,但好在条条肥美,应当可以换点值钱的东西。
于攸说:“我们走了?”
颜韶说:“嗯,走了,怎么,还想继续钓啊?”
颜韶看出这孩子玩儿心大,着实小孩子性格,听他提起自己师兄师姐,都是极其宠爱他的,所以才养成了这样的性格。
“以前没钓过鱼,以为很无聊,今天看了也还挺有趣的嘛,等我以后回了宗门,也让师兄师姐带我去钓鱼。”小于攸这么说。
颜韶笑着说:“好。”
三人从湖边向村庄走去,这村庄不大,房子稀疏,偶尔有一两孩童跑过,比孩子还高的大黄狗跟在他们身后跑。
进入之后,见到两位妇女正在挽着手朝一处走,颜韶并非村中男子,怕惊扰到两人,就让小圆前去问。
那两位妇人一边同小圆说话,一边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站在不远处的两人。
她们都穿的极其朴素,衣服料子简陋不说,上面还打了不少补丁,可以看出这村中确实是贫穷的。
只听她们说:“我们不需要这些,可以去问问别人。”
颜韶上前了两步,说:“两位娘子步履匆忙,是要去何处?”
其中一位妇女看起来比较泼辣,当场就说:“关你什么事?”
另一位拉了拉她的胳膊,脸上带着担忧,向颜韶说:“我们不常见到外人,小雯不太会说话,还请公子见谅。”
颜韶没有生气,依他看来,这种冷漠的态度才算是正常,这种常年闭塞的村庄最怕的就是有奇怪的外人来。
“我并没有恶意,只是路过附近,看到有一处湖泊,停下钓了些鱼来,想要与村中人以物换物,只不过不知道去何处寻人,这才拦住两位娘子。”
那位好说话的妇女迟疑看了看自己的朋友,说:“村中以前也有外人来叫卖一些东西,但公子这副打扮,不像会是来我们这种地方的人。”
正当颜韶准备再解释一番的时候,那女子又说:“不过,今天村中确实来了几个外乡人,其实也不想瞒着公子,我与小雯正要去看别人绣花。”
“绣花?”
那女子点头说:“正是,村中来了位没有见过的绣娘,有一手好手艺,其他姐姐妹妹们都去看了好半天,我与小雯刚从地里回来,急着去凑热闹,这……没曾想半路被几位拦住了。”
她有些害羞,并不敢直视三人,低着头说完的这些,小雯性子大大咧咧,接着说道:“听完了吗,听完了我们就要走了!”
绣娘,外来女子,这两个元素结合在一起,结果很明显,那人应当就是云巧。
云巧擅长绣花,她用这项技能来获取报酬也在颜韶的意料之中,只不过……没想到居然引得村中妇女都去围观。
他本不想和云巧正面遇上,毕竟这人对他的态度不清不楚,不像好相处的人,但人群聚集之处更好收集消息,也更容易卖出去鱼。
这让颜韶进退两难,最终,他还是决定去人群密集处看看运气。
他说:“我可以与两位娘子一同前去吗?”
小雯皱眉,面色不善地看着他,说:“你要干什么?”
他提了提手中的鱼,说:“人多的地方可能会好卖一些,总好过我挨家挨户去问,两位娘子可以带路吗?”
小雯偏头和另一女子说些什么,一边眼神不停地向他这边看去。
颜韶微微皱眉,这位叫小雯的女子对他警惕非常,他想,自己真的看上去那么不像好人吗?
那位女子向小雯点了点头,自己的手却依旧牢牢抱住小雯的手臂,似乎很是不安。
小雯说:“跟在我们后边吧,但最好跟远一点。”
颜韶没想到她会松口,即使态度依旧冷冰冰,可这已经是很好了,他既要与村中人做交易,有人带路是极好的。
他道了谢,远远的跟在人后面。
这村中草木繁盛,小道隐于其中,穿过一座座茅草屋,有女子孩童说话声传来,是数位女子围着一名绣娘,正是云巧。
小雯同那位女子见状,也不再在意身后跟着的几人,而是快步跑过去看热闹。
云巧正同一位女子讲解如何绣她手上的这个图时,余光看到了茫然呆站在原地的颜韶三人,一时卡了壳。
众女子随着她的目光看去,皆是惊讶说:“今儿是个什么日子,怎么来这么多外乡人?”
小于攸先大声说:“姐姐们,我们是来卖鱼的!”
“卖鱼?”
“娘亲,什么是鱼?”
“我们不要鱼啊,我们不吃这些的,腥臭!”
那些女人都对颜韶手里的鱼并不感兴趣,有三两孩童跑来,趴在鱼篓上看,用手拍里面的鱼儿,还没玩多久,就被大人又拉了回去。
云巧见状,缓缓站起身,给颜韶行了礼。
“云巧姑娘,你认得这人?”
云巧将鬓发别在耳后,说:“确实是认识的,但是呢,这位公子不太看得上小女子呢。”
“还有人看不上云巧姑娘?”
“云巧姑娘心善,怎会被人平白无故看轻了。”
颜韶的眉头粥得更紧了,云巧之前的讨好果真只是虚情假意,此时才露出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