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罗大陆5重生唐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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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一路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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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京城至福建沿海,路途近四千里之遥。

夏绫同随行的队伍携一路风尘,自北直隶取道山东,而后又入了南直隶的辖地。

这一路上,虽有诸多人手护卫,但载着傅薇棺木的那辆车,她并没有假他人之手去驾驭。队伍行进的不算快,因缠着黑纱的灵车过于显眼,夏绫大多数时候会选择在城郊较为偏僻的地方歇脚。

而路过比较大的市镇时,她会给自己留出半天或一天的时间,到城中烟火繁盛之处走走逛逛,买上两份相同的当地吃食,一份给自己和小铃铛,另一份摆在傅薇的棺木前,同她说说自己在城里的所见所闻。

说完后,夏绫多数时候会蜷起一条腿倚在车上,吹吹风,看看天。

待到七月中旬,队伍到达了扬州城。

此时的扬州,草木繁盛,水脉沣盈,正可谓隋柳映波,虹桥卧水,画船载酒悠游。

而夏绫站在“淮左名都”的城门之下,却有种只将故乡做他乡的无力感。

即便在京城时,她的口音中尚且残存着一些南音,可当真到了这江南之地,她却发现自己已全然无法如在此生长的当地人一般用乡音对话。

夏绫在食摊前买了两个笋丁肉包,摊主是个中年男人,笑呵呵的问她道,小姑娘,是从北边来我们扬州的吧,我们这的吃食可还习惯?

夏绫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只向他又打听了“安平巷”的所在。

安平巷是夏绫幼年时的居所,她对于扬州城所有的记忆,也不过只剩下这三个纸面上的文字而已。

摊主却眉头一皱道,安平巷早在七年前就被改建了,从前的居民都已迁居到了别处,那里现在已建起了扬州城最华贵的酒楼。

夏绫轻轻噢了一声,还是往那座酒楼走去。此处楼高三层,云幔招展,早已找不出当年街巷半分痕迹。

她立于熙攘人群中间,寂然遥望着高阁之上粲然飘舞的旌幡,忽觉自己已不认识了扬州故地,而扬州同样也已不认识了她。

夏绫围着高楼走了一圈,最后在偏僻无人处,默默跪下,向从前安平巷所在的方向磕了三个头。

她已不记得父亲的坟茔葬在何处,只能用这种方式,尽一尽作为女儿的孝心。

夏绫本以为自己会在扬州流连许久,可不过一个日暮,她便如路过此前所有的城镇那样,只想做个来去匆匆的过客。

继续一路向南。

就这样在路上走走停停了两月有余,在九月初,夏绫终于到达了福建,大燕的东南沿海,傅薇的家乡。

傅薇出生的地方,在泉州府治下的一个小渔村,这里背山面海,支离破碎的海岸线造就了岛屿万千,星罗棋布般散落于粼粼海面之上。

在这山海交融之间,陆地与海洋环抱出了一处天然良港,便是这座小村落岁岁年年赖以生存的基业。

数十年前,有伙倭贼正是在这里登陆,在村子里烧杀抢掠,将尖刀刺向手无寸铁的百姓。那场浩劫之后,村子里精壮劳力几乎被屠戮殆尽,只剩下风烛残年的老人和尚未成年的女孩子。

而随着时间的更迭,或是流离失所的故人,或是迁居到此的新民,又重新用双手在这湾海港周围耕耘,定安居,享乐业。多年前的伤口逐渐愈合,这里再一次布满了人们勤恳坚毅的足迹,生生不息。

当夏绫坐在车头,赶着马匹出现在村口时,这只脸孔陌生的奇怪队伍,很快被村民投来了疑惑的目光。这渔村不大,村民大多都相互熟识,也很少有什么客人来访。乍一出现这样“浩荡”的一群人,还有一辆被黑纱遮盖的灵车,怎能不引人注目。

一同前来的还有上县的县令。因在大燕的官职律法中,有权力不下县一说,即最基层的官员便是县令,而在村庄里多以里长为话事人。汪千户已事先同此地的县令垫了话,县令知这些锦衣卫皆是京城来的上差,要办的事自是也干系重大,无有不力行方便之处。

村里的里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因读过些书,又有一身精湛的修船手艺活,在村里很有威望。听闻县令到来,里长急忙到村口来迎接,将一行人请到自己的家中小坐。

里长的夫人奉了清茶上来,几人稍事寒暄,待县令对里长说明了来意,对方却有些犯了难。

“大人您是知道的,我们沿海的这些渔民,世代皆是以氏族论血脉。可如今要安葬这样一具孤零零的棺椁,怕是难找到合适的地方呐。”

县令生怕在锦衣卫前办不好差事,不由得有些着了急:“你只管选一块风水俱佳的宝地,其余的文牒耗用,本官自会一并打理好,又何难之有?”

“非也,非也。”里长摸了摸胡子,眼中尽是通达世事的精干。

“大人若下了命令,在下自是无不遵守的道理。只是小人方才说过,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以氏族姻亲维系着日子,多少年了都是如此。那这位‘故友’若要入土为安,该入在哪个宗族的祖坟里?抑或是单辟出一方坟地,可若无人祭扫,不出几年封土便会被掩埋在杂草里,那这长眠之人,不也就成孤魂野鬼了么。”

里长顿了一顿,复又向县令拱手道:“敢问大人,可否透露一二这棺中之人的姓氏身份?若有同姓的氏族,或许可当做旁系亲故入了祖坟,此后能时时有后人看顾祭扫,也算是告慰逝者的在天之灵了。”

此言毕,县令没做声的看了看锦衣卫,而锦衣卫又都看向了夏绫。

往根上说,移坟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不是件能大张旗鼓办的事。到了地方上,锦衣卫和县令也只是心照不宣,知道要办的是个什么事,但具体到要葬的这个人是谁,双方皆十分谨慎,缄口不言。

更别说在里长这里,对千里之外朝廷上的事,平头百姓又到哪里知道去,只能是一头雾水。

里长此时才将目光落到夏绫身上,他有些意外,这个方才站在不起眼角落里的姑娘,竟是真正是话事人。

夏绫已明白了里长的意思,开口道:“她姓傅,就是在这里出生的人。”

“傅?”里长怔了片刻,旋即抚着茶盏道,“可是我们村里,并未有姓傅的人家……”

话音未落,却忽听里长夫人开了口:“姓傅吗?”

里长皱了皱眉,轻斥一句:“怎么这样失礼?”

夏绫摇摇头,平声道:“但说无妨。”

妇人脸色一红,搓着手低声说:“从前村里是有一户人家姓傅的,这个姓氏在我们这是个小姓,人口不多,但他家人勤快又和善,乡里乡亲间处的也很融洽。我记着他家应该是有两个孩子,大的那个阿哥叫傅松,小一点的是个女孩,我们那时候还常一起玩来着,她叫傅……傅什么来着……”

夏绫的心陡然跳的快了起来:“傅薇?”

“啊,对!傅薇,我们都习惯喊她傅家小妹。”妇人的眼中一下子有了光亮,可当看到外面停着的灵车,眼神不由得又黯淡了下来,“人还这么年轻,怎么就……”

夏绫急着追问到:“那她家里可还有在世的人?哪怕是同宗旁支的都行。”

妇人却摇了摇头。

“小妹你有所不知,我们这个村里的人,大多都不是出生在这里的。”说到此处,妇人的神情中多了丝哀伤与愤恨,“在我十几岁的时候,有伙倭贼到村子里来劫掠,整个村子几乎被那群强盗杀光了。活下来的人,若是还有亲眷的,就被遣送到亲眷那里,没有亲眷的……其实也就是几个女孩子,被官兵带走,大概是去给军户配婚了。”

妇人略顿了一顿,继续道:“我舅公家在泉州府城,我便去投奔了他,长大后嫁了我家男人。这些年来,官府在沿海卫所驻扎的官兵越来越多,倭寇不敢再那般张狂。有了太平日子,我们这边又有港口,能找到活路,我们一家便全都迁回来了,这个村子里好几户人家都是我这种情况,大家见了面还都能叫出名字来。但傅家小妹……她家实在没什么活着的亲戚了,当年便是跟着官兵走的那一拨,不成想,再见面便是这般光景了。”

听妇人说完,在场之人无不沉默。里长看了看妻子,长叹一声道:“既是同乡之人,没有理由不落叶归根。那我去把村里人都叫来,大家一起商量一处安葬之地吧。往后若遇到个扫墓祭奠的日子,大家也都挂念着还有这位傅家小妹,也都去她的坟上看看。”

村里人听到消息,都陆陆续续的赶来了,有刚下渔船的男人,有在家缝补的女人,携家带口,在村子中的祠堂聚的满满当当。

其中有几个妇人,同里长夫人一样,都是曾经过那场劫难,嫁人生子后又回到村子里的。听闻是傅家小妹回来,都要过来见上一见,待看到了旧迹斑驳的棺木,又忍不住暗自垂泪。

男人们在外面商量事情,里长夫人并几个女人带着夏绫到后堂安坐。几人皆是四十几岁的年纪,若傅薇还活着,便也会如她们一般。几人看着夏绫,便也如看着自己的儿女那样,满目爱怜。

里长夫人拉着夏绫的手问到:“小姑娘,我们方才未来得及问你,你是傅家小妹的女儿么?”

夏绫想了想答:“我算她半个女儿,她是我姨。”

又有人问道:“那傅家小妹可有夫家?怎么,就这样一个人回来了呢……”

夏绫哑然。不怪乎迁坟的事,当初从宁澈到阁部,没有一个人赞同。现下即便是到了乡野,对一个独自返乡落葬的女子,人们也常报以探寻的目光。

思索片刻,夏绫诚恳道:“我姨这一生,过得很不容易,但她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回到这里。她走了很长很长的路,才终于回了家,也请诸位姨母不要再过问她的过去,只是些引人伤怀的事罢了。”

里长夫人的眼眶却倏而红了,她用袖口拭了拭泪道:“一个孤女漂泊在外,这其中会有多难,我都不敢再想。我们不问了,她回家便好,回家便好。”

不多时,里长回来,对夏绫拱了拱手道:“姑娘,我们商量出了一处适宜下葬的地点,还想请你定夺。”

夏绫站起身来:“您请讲。”

里长引着夏绫往外走,在海边开阔处,指着一处较高的海崖说:“在那朝海的高处,有一座百家衣冠冢。这是几十年前那场浩劫中幸存的人,为祭奠死于敌手的亲人共同建立的。我们村子的人,每到祭扫的时节,都会去那山崖上烧柱香,以告慰那些同胞的在天之灵。我们想,那座百家衣冠冢间大概也供奉着傅家叔伯和兄弟的英灵,傅家姑娘若是葬在那里,大概也会安心的吧。”

百家衣冠冢。

夏绫朝那座山崖上望去。崖壁危峰兀立,海水卷起白浪拍打着礁石,潮声澎湃,经久不息。

“好,那便就是那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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