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宴快死了。

他脚步越来越软，他已经尽量避开虫了，但还是有一些虫看见了他，然后唯恐避之不及地躲开。

低低笑出声，走过了又一座垃圾山，他停下了脚步，他走不动了。

太冷了，身体在止不住地发抖，久违的麻木感再次袭来，意识也开始逐渐模糊。

他有些分不清，他觉得自己在病房里做了个并不美妙的梦，他想醒过来，却怎么也无法清醒，总有什么在拉着他。

他好像看见了阳光，看到了小护工来给他换葡萄糖，但这次葡萄糖流入身体，却依旧虚弱。

身体迎风坠下，他忽然笑了，因为他闻到了缅桂花香。

但顷刻却被另一道冰冷又醇厚的味道取代，他落入一个带着凉意的怀抱。

好熟悉的味道啊，带着血腥味的杜松子味，就是，如果没有血腥味就更好。

“卡尔勒姆！”

卡尔勒姆，是谁？

在叫我吗？

戚宴眼皮微抬，眼中却一片混沌，只隐隐看见一道模糊的人影和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就像是，红宝石一样。

戚宴意识再度沉溺。

*

“好的现在还需要确认一下您身份证明上的信息······先生？先生？”

戚宴回神，看着面前的露出关切神情的亚雌摇了摇头：“身份亚雌，其他随意。”

亚雌本雌看着坐下来也比他高大的虫，笑容难得僵硬了一瞬：“好，好的。”

不待多说，戚宴交代完便直接离开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卡洛·塞斯慢慢收起笑容，抬起茶盏慢慢抿着，绿眼眯起：“星盗还是间谍呢？”

这个突然出现在泽格星的神秘虫，精神力和实力都不弱，就是不知道是哪方势力了，不过……

视线移向桌子上的一堆晶核，眼镜反射出一道白光，卡洛·塞斯再度勾起笑：“我可是有职业素养的老板。”

对待客人的隐私，他一向表示尊重，

捞起那堆中级晶核转身，门口的牌子又变回了“营业中”。

戚宴这边走远，淡金色的眼睛平静地环视着这个和人类大差不差的集市，摊贩的吆喝和客人的杀价，一切都好像仍然在地球一样。

除了那些有着人型却有着兽类特征的雌虫，手上长骨刺的、耳朵长的、手指是爪子的······充斥着兽性和原始，就像这个世界一样。

明明是星际文明，光鲜的表皮下面却是布条紧裹久不见天日的疮疤，散发着腐臭。

收回视线，握紧身侧的刀柄，慢慢走入虫群。

集市里的虫就看着这个穿着奇异的虫格格不入走向13区郊外。

“他去的地方是阿陀斯密林吧？”

“哼，胆大的虫崽。”

“一群蠢货，那只虫就是从那个方向来的，可是直接扔了两颗晶核给康巴。”

被称作康巴的虫扬了扬头，额角至嘴角的疤痕完全露出，他点了一支烟，眼睛浑浊：“两枚中等晶核，我带去了卡洛那里。”

几只虫神色各异，心下思量。

“黑户？18区的？”

“我看着倒像那群高等种。”

“哼，先卖好你们的东西吧，能搞到中等晶核的家伙可不简单。更何况有可能还是从阿陀斯密林里搞出来的。”

······

戚宴正如那几只虫猜测的一样，直朝阿陀斯密林而去。

这个地处在13区和14区交界处的森林是泽格星不成文的禁区，危机四伏，罕有虫迹。

却也是他醒来的地方。

从地球人成为一只雄虫的地方。

本以为最后的麻木是死亡的预兆，谁成想还能再闻到新鲜的空气，见到璀璨的星空。

脚步不停，目光看向调出来的半透明面板。

【系统面板】

姓名：戚宴

职业：刀影

等级：99（MAX）

种族：虫族

性别：雄

是他骨癌在医院烧钱时打发时间玩的游戏，和他一起来到这个世界，也给了他一幅健康的身体，就是不是人。

而这个所谓的系统面板除了显示他的个人信息和充当衣柜能更换他游戏里的皮肤，一无是处。

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这个所谓的“系统”将自己搞到这个鬼地方。

如果是的话那么目的又是什么？他难道就没有代价地获得了新生和健康？这一切的背后到底是什么？

这些问题困扰着他，毫无动静的系统也让他觉得这一切是如此虚幻，包括这个世界。

一道劲风陡然袭来，打断了他的思考。

戚宴侧身一闪，拔刀出鞘，银光带着血光闪烁，一具白毛异兽的尸体伴着它生前最后的哀嚎倒下。

从被袭击到反杀袭击者，前后甚至不到一分钟，戚宴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熟练地劈开异兽的脑壳，刀尖挑出一枚冰蓝色的晶核放入口袋。

这就是他卖给智脑店老板的东西，也是这个世界的能源之一，中等晶核能开采的能源是低等晶核的100倍。

但有晶核的异兽本来就少，拥有中等晶核的异兽更是可遇不可求，几乎只出现在尚未开采和荒星和时空漩涡造成的异兽潮中，因此晶核几乎是被军部和上层实力垄断。

有能耐收这些能源的除了军部就只有黑市。

他一个黑户，自然不可能去军部。

思绪乱飘间，一股熟悉的腐臭味随风飘来，这是他在这个世界醒来闻到的第一股味道，戚宴瞳孔针缩，本能的危机感让他汗毛瞬间竖立。

自从他熟练掌握这具身体后，敏感程度和五感直线提升，能闻到腐臭味中夹杂着一丝诡异的香味，但这股危机感也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他醒来的地方是一个黑色湖泊，在外围和内围的交界处，出山走的是和腐臭味源地相反的方向，之后一直在外缘活动，和黑湖隔了好几座山，也再没闻到过这股味道。

他现在在的可以说是最外围，然而现在就闻到这股腐臭味，毫无疑问，带着腐臭味的某种东西正在向外围移动。

不过几秒，味道越来越浓，危机感也越来越强，戚宴立刻咬牙运转精神力用最快的速度向出口离去。

就在他刚刚离去的地方，一条一米多粗的褐色藤蔓就狠狠砸在他原本待的那块地方，飞扬起无数的尘土。

灰尘散尽，才见那条藤蔓上密布着张满尖牙的嘴，眨眼的功夫藤蔓便朝着一个方向快速移动回去。

砸下的地面已经皲裂，连接着藤蔓拖动的地方表层泥土全部成了黑色，然后慢慢凝实。

这边戚宴堪堪跑出，密林中就传来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诡异叫声，尖锐的声音刺得耳膜酸疼。

戚宴一刻不停，离了密林差不多一公里才放慢速度，回首望着那片层峦且无际的森林，眸光闪烁，最终抿唇继续前行。

他可能要好好了解一下这个世界了。

翌日，他按照和卡洛·塞斯约定的时间去到智脑店取自己的智脑和绑定在里面的身份证明。

智脑相当于人类的手机，但虫族对智脑的依赖性却比人类对手机的要高，除了方便连接阿瑞斯星系十三大星区内的上千颗星球外，虫族的货币是虚拟货币，被称作星币。

来到智脑店，棕发亚雌已经等候多时，茶香氤氲，桌上放着一个黑色镶银边的手环。

“您的身份证明已经录入泽格星公民系统，剩下的16000派克也在您名下的星网账户，我斗胆先将您的身份证明和智脑绑定了。”

戚宴径直坐下沙发，拿起智脑手环开机，一道防窥的虚拟光屏出现在眼前。

【尊敬的［卡尔勒姆·阿斯］先生，欢迎登录智脑】

戚宴眸光微闪，随意划拉了几下屏幕，又开始摆弄起手环。

“请您放心，我们没有植入任何不该植入的东西，您完全可以相信它的安全性。”以为戚宴是在检查智脑是否被植入木马，卡洛·塞斯赶紧表态。

戚宴颔首，依旧摆弄着智脑，过了一会随意将智脑放在桌上，盯着亚雌，手指点着沙发把手，面带嘲弄。

卡洛·塞斯端起茶抿了一小口，镜片下绿眸闪烁。

气氛顿时安静，戚宴漫不经心地环手看着他，卡洛·塞斯脸上挂着的笑逐渐僵硬。

终于，亚雌先开了口。

“对了，最近智脑系统更新，这个智脑仍是上一代系统，请您允许我为您更新。”

说着手伸向智脑，却被另一只修长的手紧紧制住，压住疼痛卡洛·塞斯歉笑着看向戚宴，只隐约看到兜帽下白皙的皮肤。

“我希望我们的合作能愉快。”

“一定。”

戚宴这才将手松开，卡洛·塞斯用另一只手拿起智脑向里间走去。

戚宴自然不可能发现智脑有什么问题，他甚至除了开机不知道怎么用，但他懂人心且一向胆大，换成虫也差不多。

而且就算没诈成功他也有别的办法。

拔出智脑里的追踪系统，卡洛·塞斯从里间出来看见桌上又多了八枚中级晶核，眼睛瞬间亮了。

他推了推眼镜，面上是一如既往的笑：“系统已经更新完毕，此次服务附赠周围两个星区内的中低等星通用通行证，您可以在智脑上自行查看。”

“此外，为了弥补我的失误，我愿意用军部价来购买这八枚晶核。”

等到戚宴点头，卡洛·塞斯果断用自己的智脑给戚宴转了80000星币。

戚宴拿上智脑转身就走，身后的亚雌行了一个绅士礼：“期待您的再次光临。”

等戚宴走远，卡洛·塞斯拿起八枚晶核，出于谨慎注入一丝精神力，脸上的笑容真挚了几分。

目光转向转向那盏依旧没有动过的茶，眯眼喃喃开口：“真是谨慎的性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