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环顾四周确保没有其他人，压低声音附耳沈冉道：“这大人物啊，五殿下您也认识。”

“正是您的皇妹，七皇女殿下。”

七皇女沈敛？

沈冉不着痕迹地皱眉，将视线再次投向一街之隔的春红楼，大白天的春红楼内众人都在休息看不到一个人影。

她漫不经心开口道：“能得到七皇妹的青睐可不容易，我也是许久没见到我这七皇妹了，不知今日是否能有缘在你这店里聚聚？”

“哎哟，那可是不巧了。”

听到沈冉的话店小二眉笑眼开，隐隐有些自豪的意味，“今日是初五，七殿下每月逢五逢十都不会来。七殿下每次来啊，也是坐在您现在这个位置。”

“不过四天前，非五非十的七殿下也没有来，吓的咱家掌柜的一整天都胆战心惊的，还以为是咱哪里做的不好得罪了七殿下。”

店小二说完后才后知后觉自己话说多了，小心翼翼观察着沈冉的神色，一巴掌打上自己的嘴：

“害…瞧我这嘴，怎么老管不住呢。”

“没有，你说的很好。”沈冉转头看向店小二，“她一般什么时辰会来？“

店小二嘶了一声，似是在回忆：“一般是酉时左右，太阳落山之后。”

沈冉及时止住话头，冲店小二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忙去吧。”

“欸、欸。”店小二点头哈腰地离开了。

沈冉整个人放松地靠在椅子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叩击着桌面。

这个茶馆没什么特别的，唯一特别的就是这个位置恰好正对着春红楼。

沈敛为什么偏偏挑了这样一间茶馆，又来的那样勤呢？

“你觉得原主的死和沈敛有关系吗？”003问。

“我觉得有，但是我没有证据。”沈冉抬手支着下巴垂眸道，“不过也没关系，有方向总是好事。”

“我昨晚读《邶纪》倒是收获颇丰。”

沈冉娓娓道来，“邶朝建立初期地方战乱频繁，为了平叛，邶太祖不得不任用武将镇守地方，将权力下放到各地经略使手中。江南东道一直是先朝遗民爆发起义的重灾地，加上你说的邶帝上位后任用何氏征伐南明，才导致何氏兵力的膨胀。”

“如今大邶河清海晏，早就没有了这些隐患，若是继续任用武将出任地方长官就不合时宜了。

但邶帝迟迟没有动静，想必是怕将地方权力收回，会导致何氏联合其他怀有异心的经略使不满反抗。

毕竟邶帝手中只有五万中央禁军，何氏却有整整十万兵力，一旦撕破脸皮，各地的经略使还不一定愿意救驾，谁输谁赢还真是不好说。”

“你想怎么做？”

“自然是帮邶帝一把。”沈冉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等着瞧吧。”

“五殿下，您点的东西来了。”店小二恭恭敬敬地端着托盘上来，将东西一样一样摆在沈冉面前。

沈冉看了一圈，点心的卖相倒是不错，兴致勃勃地拿起精致的银匙舀起一块放进嘴里。

咬下的瞬间甜腻的味道直冲鼻腔，砸吧一下甜到发苦，沈冉连忙将点心吐了出来。

店小二正留意着沈冉，见沈冉将点心吐了出来，连忙去而复返小心翼翼询问沈冉道：“殿下，这点心有什么不对吗？”

沈冉接连灌了好几杯茶都没能冲淡那股子甜味：“你们把卖糖的打死了？这么甜，谁吃得下去！”

“这……”店小二面露难色，解释道，“咱们店的点心都是现做，根据客人的口味放糖的。

您第一次来又没特意吩咐，就按照七殿下的口味来做了。您不满意吗？”

沈冉站起身往外走：“罢了罢了，下次别放那么多糖，我不吃。”

店小二点头哈腰地将沈冉送到楼下。

刚要离开，沈冉突然想到什么。

转头看向店小二眯了眯眼，语气中带有隐隐威胁之意：“再被我发现你狗眼看人低，区别对待，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是、是，五殿下教训的是，是我的错。”店小二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忙不迭地应和着沈冉的话。

“把人家替我出的那一两银子还给人家，记得别暴露我的身份。”沈冉扭头离开不忘嘱咐道。

“好嘞好嘞。”店小二站在门口目送着沈冉离去，“您下次再赏脸光顾哈！”

沈冉回到五皇女府，侍女替她拿来热帕一边擦手一边道：

“殿下，陛下今早派人来传了话，说您既然已经醒了，明日便去参朝议事。”

沈冉：囧。

怎么穿越了还要上班呢？

沈冉悠悠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侍女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开口提醒道：“陛下还特意嘱咐了，说是您以往每次上朝都比各位大人们迟些，明日万万不可再晚了。”

原主这厮，上朝还带迟到的。

沈冉忍不住吐槽原主，在心里问003：“上朝是几点啊？”

“早晨四点。”

……那迟到也不奇怪了。

*

第二日天还没亮，马车缓缓停在了德玄门，沈冉下了车许多大臣已经穿着官服在德玄门前等待鸣钟入朝。

沈冉懒洋洋地靠着德玄门的柱子，百无聊赖地看着不同派别的人各自扎堆闲谈。

根据原主的记忆来看，朝中如今分为三大派别：二皇女派，五皇女派，以及中立派或者可以说是保皇派。

二皇女派是以左丞相为首，大多官位不高但分布广，六部之中都有二皇女派的人。

五皇女派是以原主姑姑镇国大将军何苗为首，人虽少，却大多身居高位，尤其出身世家的武将多。

而中立派则是以右丞相为首，邶帝正值壮年，朝堂半数以上都是中立派。

何苗越过众人径直走到沈冉身边，她身形魁梧皮肤黝黑，沈冉仰头看她像是在看一座山。

何苗抬手重重拍在沈冉的肩膀上，爽朗笑道：“好丫头，伤好了没？”

沈冉被拍得踉跄一下，默默咽下喉头的腥甜，移开何苗搭在自己肩膀的手：“好了……谢谢姑姑关心。”

本来是好了的，但要再被多拍几下就不太好说了。

何苗正想再说些什么，钟声敲响，她大手一挥：“走！丫头，上朝去。”

朝臣们照队形站好，按规矩皇女站在队伍最前端，沈冉走到前面站到了沈昭身边，悄悄打量了一下身边的人。

沈昭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多岁，算不上什么绝世容颜，只是眉目间带有几分英气，冰冰冷冷的模样，嘴角有不太明显的红肿，正拿着朝板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随着金銮殿的大门被缓缓拉开，众人缓缓走进金銮殿，大而宽旷的殿内即使一下子涌入这么多人也不显拥挤，众人不约而同地跪下高呼：“陛下万岁！”

龙椅太远，人群中沈冉悄悄抬眼，看不清龙椅上那人的样貌。只见邶帝略微抬手道：“众爱卿平身。”

待众人站直身子，元内侍喊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陛下，臣有本奏！”

一个人站了出来，双手举着朝板跪在地上。

沈冉眯了眯眼，在原主记忆里翻出了这个人——侍中王季清。

她是坚定的保皇派，怼天怼地怼空气，即便是对上女帝也从来不虚。也是朝中为数不多通过文试入仕之人，虽出身世家却保持着文人的清高自傲。

原主对她的记忆很深刻，因为每次原主做了什么荒唐事她就会追着原主弹劾，直到邶帝被缠烦了象征性地惩罚原主她才善罢甘休。

导致只要有人一提到王季清，原主就恨的牙痒痒。

“王爱卿请讲。”邶帝冲她点了点头。

王季清的脊背挺得笔直，声音不卑不亢：“陛下，自古以来天女犯法与庶民同罪。五殿下大闹春红楼仗势欺人，无缘无故殴打他人，实在是有损皇室颜面。”

“臣恳请陛下处置五殿下，为民表率。”

“臣有异！”何苗站了出来替沈冉说话，“五殿下年轻气盛，犯点小错也无伤大雅，王侍中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王季清冷哼一声：“何将军，五殿下是你的侄女你自然向着她说话了！古人云莫以恶小而为之，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难道不懂吗？”

何苗嘴笨半天说不出一个所以然，眼神一转落到另一个朝臣身上。

那个朝臣接收到视线也站了出来：“古人也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五殿下坠楼昏迷三日，已经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王侍中，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臣不同意给事中所说……”

“臣……”

瞬时间朝中像开闸般七嘴八舌地吵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有来有回，谁也说服不了谁。

逐渐从就事论事发展为人身攻击，言至激动处甚至直接站了起来指着对方鼻子骂。

邶帝看着混乱的场景，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重重拍了几下龙椅扶手，不耐烦道：“好了好了，都安静。”

原本喧闹的金銮殿瞬间寂静下来，邶帝的视线扫视一圈最终落在沈冉身上，朝臣们的视线也跟着邶帝落在沈冉身上。

却见风波的始作俑者沈冉脑袋如同小鸡啄米一点一点的，对众人的视线毫无反应。

原本举着朝板的手也无力的搭在了膝盖上，手指几乎快要抓不住朝板。

“啪——”

沈冉的朝板掉在地上发出声响，在安静的金銮殿中是那样突兀。

沈昭瞥她一眼，发现沈冉竟就维持着跪姿睡着了，不动声色地用手肘推她一把。

沈冉猛的被推醒，发现所有人都看着她心脏都停跳了一拍，恍惚间就像回到高中时上课睡着被同桌推醒发现全班都盯着她。

沈冉慌乱的拾起朝板，在心底怒骂003:

“不是让你差不多的时候就喊醒我吗？”

“我哪知道她们要骂到什么时候，骂你呢，自己不好好听着还怪我了？”

“骂的分明是原主，不是我，好吗？”

邶帝清了清嗓子，询问沈冉：“冉儿，你怎么看？”

沈冉心道，还能怎么看，跪着看呗。

她实在是太困了，四点上朝三点就被侍女喊醒了，偏偏她的作息还保留着现代的习惯，不过子夜完全睡不着，才导致丢了这么大一个脸。

沈冉举了举朝板：“听凭母皇处置。”

王侍中又看准时机道：“陛下，五殿下如此情形都能睡着，可见毫无悔过之心，请陛下将其大闹春红楼与殿前失仪两罪并罚。”

沈冉：？

没完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