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夫人这里可曾结束,有人等着要我归还他的妹妹呢。”
卫侯调笑一般的口吻,勾起了侯夫人的好奇心。
她也笑着问:“不知是哪位仲大人?”
“嗨,吏部的官员,素日来往不多,夫人不知道也不奇怪。”
不过同朝为官,这等小事皆可行个方便。
莺歌被侍女送出门,连带着那几盆花。仲琅等在门外,见她出来心里才真正放松下来。
把花搬到花铺,换土施肥、驱虫,忙完天都快黑了。
莺歌一个人回到宅子里,连月给她打水净手,招呼婆子开始做饭。
“姑娘,你这手上怎么弄的?”连月看见她手上青红伤痕,还有一处都出血了。
“刚才侍弄花的时候不小心弄到的,没事,一两天就好了。”
仲琅下值过来,刚进门就看到她手上的伤痕。他瞳孔收缩,紧紧盯着,莺歌察觉到还以为他是担心。
“很快就会好的。”她丝毫没觉出他眼神有何不同。
他是从什么时候觉察到自己异样的呢,好像是很久了,久到他都快淡忘了。
看到人身上出现伤痕,他会兴奋,身体会出现防御姿态,他总是试图对抗那种被控制的感觉。
几年前他就遣散了贴身侍候的人,只留下青松一个,这个秘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看他不动,莺歌走上前去,“兄长,你怎么了?”
他的目光仿佛被黏连住,那些伤痕随着她走动离他越来越近,他身体的战栗也愈发明显。
他控制着自己向后退开,目光艰难地挪走,不去看她。
“你的手怎么了?”
别再过来了,再过来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
连月端起水盆去外面倒水,屋内只留他们二人。
她将手抬起给他看,“都是一些小伤口,很快就会好的。”
他的眼神克制,双手背在身后紧握成拳,除了他自己知道没人发觉。
“你没事就好,我突然想起还有事忙,过些天再来看你。”
仲琅几乎可以说是仓皇逃走,她还对一切无知无觉,目送他离开。
接下来四天,莺歌就专心侍弄那几盆花,眼见它们日益好转。
四天后的上午,卫侯府的人就来了。
侍女从马车上下来,走进她的店里,见那些花重又恢复了生机。
侍女指使人将花搬去车上,留下银钱,“我要回去复命,姑娘照顾的好,夫人会另有赏赐。”
果然,下午侯府的车又来了,这次是来买花的。
侍女奉夫人之命挑了十数盆花,来来往往的人吸引了周边店铺老板的关注。
他们本来不看好这一个小娘子能做成什么生意,如今这一幕恰恰打了他们的脸。
搭上了侯夫人这一头,莺歌的花铺逐渐有了起色。
卖了花,那花有了什么问题,人家就要她上门去看,一来二去,她也就变得越来越忙碌。
这一天她照旧去府上帮人种花,是在尚书府。
她正在庭院花圃里忙碌,忽然听见府里仆人说:“公主殿下到了。”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穿过庭院,尚书夫人并小姐仆人跪了一地,莺歌也被人拉着一起下跪行礼。即便公主丝毫不曾注意到他们。
天家公主,气势自然非同一般。
尚书夫人是隆安公主的姨母,她的女儿孙荷芊就是公主的表妹,两姊妹关系要好,是以公主时常到这里来玩。
公主欢欢喜喜的搂着尚书夫人的手臂,亲热的叫着姨母,在院子里说起了话。
“姨母,今天我想和芊芊表妹去逛集市。”
“你这是又借着出宫来姨母这的名义跑出去玩吧?”
听尚书夫人的口吻,隆安公主想必时常打着这样的幌子出来玩。
“姨母最好了,我们很快就回来。”
“那你们出去多带些人,丫鬟家丁都带着,省得路上有不长眼的冲撞了你。”
隆安公主拉着表妹的手出门乘上马车,后面跟着六个仆人。一行人出发朝着集市而去。
孙荷芊本就挨着公主做,她想起了什么一般抿嘴偷笑着凑近她。
“表姐这次出来,不是只逛集市那么简单吧?是不是还要去见什么人?”
公主总拉着她作陪,是以隆安公主的心思在孙荷芊那里也不是秘密。
隆安瞥她一眼,被说中心事也不羞恼,“就你知道的多。”
她今天出来一是想去逛集市,二则是想去见仲琅,她已经好多天没见到他了,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
公主走后不久,莺歌也种好了花,离开了尚书府。
她回到花铺,意外的看到了仲琅和青松。
“兄长,你怎么过来这儿了?”
仲琅本来背对着她在四处查看花铺,他穿一身月青色长袍,长身玉立,颇有一股世家公子的气质。
他听到声音,转过身来。
“今日休沐,闲着无事到你这来看看,不会不欢迎吧?”
“怎么会呢,兄长不许开我玩笑。”她娇嗔的瞪他一眼。
她那一眼里,有三分娇嗔,三分灵动,仲琅半垂了眼眸,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她一改初来时的谨慎卑微,活得愈发恣意。
桌上有连月倒好的茶,她拿起来咕咚咕咚一饮而尽,在尚书府忙碌了半天真是渴了。她仰头喝着,丝毫没留意到连月那震惊的神色。
那可是少爷刚才用过的杯子!
连月嘴巴微张,她下意识看向少爷那边,发现他默不作声,她略一思量也就低下头装作毫不知情。
花铺门头上方搭了一张遮阳棚,有些花会搬到外面摆放,可以晒太阳,也为了招揽客人。
莺歌就站在门旁边,为仲琅介绍那些花的名字、习性、品相之类的。
她一个人口干舌燥的说了半天,发现他只安静的听着,几乎很少说话。便有些尴尬的停下,“兄长,听我说这些是不是很没意思?”
仲琅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反而开始叙述她说过的话。
“那株花名叫丹阳,色红间粉,喜阳;那一株名为紫苏,花朵小而密,喜雨;还有这一株...”
她听着他一件件娓娓道来,才明白原来她说过的话他都记在心里,不由得笑了。
殊不知这一幕落在隆安公主眼中,那是分外刺眼。
“停车。”
伴随着一声娇喝,马车勒停马车,隆安公主随即下车,身后孙荷芊也跟着急忙下来。
几人朝着花铺走去,仲琅见到公主低头行礼。
“见过公主。”
隆安不叫起,也不说话,只一味盯着莺歌看。
莺歌知道面前的人是公主,随着仲琅一起行礼,就算感觉到头顶那道含着怒意的视线,也只能一动不动地承受。
过了几息,周围人的视线被他们吸引过来。
“起吧。”
隆安公主一甩衣袖,走进门去。
她坐在门口的那张桌旁,孙荷芊站在她身边。
“仲大人今日休沐?”
仲琅应是。
“怪不得,那可真是悠闲呢。不忙着为我皇兄奔走效力,倒是在这里和女人说笑。”
隆安公主讥讽的意味不加掩饰,莺歌忍不住抬头看她。
公主就能这样胡乱说话,肆意贬损他人吗?
“大胆,谁许你直视本公主。”她的举动惹来公主更大的怒意。
仲琅拦在她面前开口:“公主息怒,她初来京城不懂规矩,容臣以后慢慢教她。”
隆安公主目光对准他,哼笑一声:“既是不懂规矩,便由本公主带走,好好调教。”
她一个眼神,旁边侍立的宫女便要上前。
“不敢劳烦公主。”他再一次出言阻拦。
隆安公主气急反笑,“好啊,仲琅,我看你能护到几时。”
她起身走出花铺,孙荷芊跟在后面,经过他们二人时扫了一眼,身后仆人鱼贯而出。
“兄长,你为了我惹恼公主,会不会有什么事?”
她走近他,眼神里的担忧那么明显。
在他眼中,面前的她眉心微蹙,神色可怜,手也无意识地绞紧,是真真切切的为他担心。
“没事,公主虽然气性大了些,还是讲道理的。”
她听他这话,有些不信,他们刚才都见到了,公主会是讲道理的人吗?
可她也毫无办法,一味忧心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隆安公主一行人回到尚书府,尚书夫人本来都吩咐厨房备好了饭菜,留公主一起用饭。
可公主急匆匆地走了,脸色看起来很不愉快。
“发生了什么事?”尚书夫人问自己的女儿。
公主喜欢仲琅,孙荷芊一向是瞒着母亲的,她现在也只能推说不知。
“想来公主是有什么事要去办吧。”
隆安公主一回宫,就直奔太子的宫室。
萧恒正坐在案前处理事务,刚听见宫人通传,就看见他那个急脾气的妹妹快步走进来。
“皇兄,我要你把仲琅关起来。”
萧恒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也知道,准是仲琅又惹到她了。
“隆安,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样小孩心性,臣子无错,不能无缘无故就抓起来。”
更何况,现在还是父皇在执掌朝政。
“我不管,把他关起来,看他还怎么在外面招蜂引蝶。”
招蜂引蝶?
“他又怎么了?”
萧恒处理事务忙的脑袋大,正好趁机放松一下,听一听妹妹的指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