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阳春三月,云蒸霞蔚山花烂漫。
隐险峰青玉山门牌匾上“合欢/宗”三个大字熠熠生辉。
中间那道不可弥合的剑痕,是剑宗的无情剑贯穿而留。
裂纹里霸道剑气与雕饰繁复的图腾符文,夹杂在藤蔓蜿蜒的曼陀罗金菊纹饰中,盈盈间流光山色灵波溢动。
院内修士姿色妖娆各有千秋,打情骂俏好不热闹。
一点都瞧不出此地月前刚被正道联盟合攻围剿过。
独后山处偏隅之地,茂竹通碧药香浓郁。
一座吊脚竹楼依山傍水矗立而建,闹中取静。
花载酒一头栽进灵药圃田。
恨不得化成无情的收割机器。
啪!
灵鞭一甩,药庐的监管修士怒斥道:
都在磨蹭什么,几何时辰了?
耽误了长老们的练功丹,仔细你们的皮!
灵气激荡让田里的灵植夫们精神一震,从尾椎到头皮都在发麻,如针扎一般,修为弱的直接喷出一口鲜血。
监管大骂一声废物,打了一个指令,一头狮型噬元兽飞扑过来一口将人吞之入腹,连牙缝都不够塞。
威慑之下,田间所有人不由得加快了指间的结印动作。
生怕下一个沦为兽粮的就是自己。
花载酒才练气三层,勉强堪堪抵挡那鞭策之力,跟着一起加快采收动作。
采不完,根本采不完。
日渐西斜时至酉末。
农夫个个灵力殆尽苟延残喘,终于等来了一声天籁之音:开饭!
花载酒头一个扔镐冲上田埂,取了自己的份额:
一小块灵石,和一碗小米粥。
随即躲至一旁,汲取微薄的灵气补给。
吃不饱,根本吃不饱。
就这,也不得片刻安宁。
一股骚气冲天的老人味直逼他而来。
更骚的是这貌若李逵的老道学人西门鬓上插花。
簪的还是大红大紫的牡丹。
花载酒不忍直视。
侧身将注意力集中在果腹之上。
都是NPC。
不和纸片人路人甲一般计较。
一同被忽视的,还有那烙印一般印刻在他视网膜上的那行文字:
【第一章同门情定合欢,小花初试云雨】
“小花可人儿,累了不?你想好了没?”从还是不从。
辣眼老道开口一股大蒜味。
口区。
花载酒端着碗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
他不理,不代表剧情不会走,边上拉皮条的开始喋喋不休。
三两个围着老道溜须拍马的执鞭监管都横眼瞅着他,鼻孔朝天:
“咋滴,就你们内门的屁股身娇肉贵?也不看看自己如今什么境遇。”
“就是,师尊他老人家看上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矫情个什么?”
这老道虽不是内门长老,但趁着宗内大能闭关之际凭这场抗衡正道之战中立了两分功,如今升任外门话事人——监管刑罚堂掌事长老。
逵老道捋了捋花白胡子,抬手打住:
“诶,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是内门花长老的亲传弟子,尔等放尊重些。”
要的就是一个心甘情愿。
免得哪天花有灵那个老妖婆想起这个徒弟来,发现是朵被采的残花,过来寻不是。
接着逵老道从鬓角拈花一笑,嗅了嗅,努力极致风雅,递出橄榄枝。
“只要你点头转为老道门下,就不必再吃苦受罚,为师还能帮你精进修为……”
啊嚏!
画面实在辣眼,牡丹又散发着诡异香味,花载酒忍不住被熏出一个喷嚏。
逵老道被一大口稀粥喷了个劈头盖脸。
本就有碍观瞻的脸,更十分滑稽了。
他当众丢了人,不免动怒,皮笑肉不笑地扬声一句:
“敬酒不吃吃罚酒。”
见花载酒一个受罚杂役还敢以下犯上,老道座下徒子徒孙甚怒,扬鞭大放厥词:“放肆!不就是一个卖的,卖谁不是卖,高贵什么?”
吃不饱,还被老变态惦记屁股。
淦你娘的!
花载酒不再闷头躲闪,一声怒喝,骤然灵力暴起齐聚掌心。
赤手空拳对冲高高落下的灵鞭之力,直接将人掀翻在地。
在场外门弟子基本上都是练气同期,没料到一个罚没的戴罪弟子还敢还手,被打个措手不及,纷纷围上来,左一鞭右一拳,试图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礼数的内门罪奴。
好像欺辱这个不受宠的内门师兄,仿佛能让他们无比满足。
凭什么他一个杂灵根能被收入内门?而他们只能在外门打杂!
花载酒这小半月的体力活也算没白干。
凭着灵活的走位,从若干灵植中精准地找到了想要的暗器——操起一把痒痒草,转手就戳进了为首跳得最高的那个监管猪鼻孔里。
监管伸手拔草已经来不及。
痒痒草就像活着的蛔虫一样,一沾血肉就使劲往人五脏六腑钻,每个器官都在叫嚣,痒,好痒。
花载酒又往风口一站,摊手将掌心聚拢的痒痒草花粉,随风向后撒去。
来呀,快活啊。
追在他身后的修士们无一不中招,痒出杀猪叫,双手挠个不停,连鞭子都拿不住了,恨得牙痒痒,破口大叫着要杀了小贱人。
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眼见全军覆没,每一个争气的,逵老道气不打一处来,气得眼斜鼻子歪,怒骂一群饭桶,连个杂役都打不过。
非要让他这个元婴期亲自动手不可。
传出去不得说他以大欺小欺负同宗。
“给你脸还蹬鼻子上脸了!不过看你曾经是内门弟子罢了,就你这练气期的毛头小子给道爷我提鞋都不配,采你都嫌浪费功夫!
小贱蹄子傲什么傲?
谁不知道花有灵是个烂货,养着你们这帮小白脸就是当炉鼎用的。”
逵老道话音未落,伸手就冲花载酒的胸口去,还找了个绝佳的借口:
“今儿老道我非要看看,内门弟子的法衣当真不好脱?”
被罚来此地半月有余,花载酒还能勉强混个囫囵身,全靠这件有内门秘法的红色法衣撑着。
若仅靠这副拖后腿的身子骨,早被高强度的值田采药任务给奴役死了。
花载酒凝神引气入体,将灵气聚集在腿上,侧身回旋,想以此避开咸猪手。
练气三层硬刚元婴老道,现实很残酷,犹如蚍蜉撼大树。
所有人都等着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罪奴,被摁在田埂上扒光,被踩在脚底下,让一众师兄弟们好好露菊一番。
啊!
灵田上空发出一声杀猪惨叫。
触电般的感觉让逵老道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望着被电刺的指尖,不敢置信自己一个元婴居然被个练气小子暗算,咬牙切齿:
“你使了什么妖术?”
“静电。”
战术有效,心情不错的花载酒有问必答。
他双臂快速摆动将周身的灵气抽干,干燥空气的同时,提腿悬足来回避闪加快脚步:
摩擦摩擦,是带电的步伐!
一众外门弟子虽不知静电是何物,但无一不眼红:
内门弟子的资源果真不一样,这护体法衣着实够神!
逵老道不信这个邪,再次出手。
一旦他猛然触碰到花载酒,就会被电得一抽一抽的,疼得直跳脚。
暗中观测的云无心凝眉,本想来个英雄救美,替师兄解围,但眼前这一幕,着实意外。
未免逵老道真的动怒下死手,把事情闹大,惊动内门,他现身厉声呵斥:“住手!”
凭借元婴中期之力,化解了这场干戈。
一众闻声转头,随即齐齐行礼道了声:“云师兄好。”
花载酒见来者束发簪玉,穿内门宗服黑金华袍,挑了挑眉:
好大的威风。
合欢宗内外门,一字之分待遇天差地别。
外门粗布麻衣粗茶淡饭,主修炼体术,脏活累活包干,如药田这里,多是打杂或受罚役的弟子。
内门男弟子宗服为黑金云锦,袖刺金菊,如眼前这位;
女修着黑红双色,红袖纹黑曼陀罗。
男女弟子灵体双修,功法秘籍为御女合欢经,修采补之术。
懂的都懂。
内门弟子鲜少被罚至此处。
可想而知被疑是弃子的小花,之前境遇如何。
有《炉鼎》文中主要男主之一出场,花载酒眼前的字幕自动更新:
【云无心,合欢宗人气王,万金油的小奶狗,长相甜美,双耳垂蛇,喜洁善笑。
尤其爱对师兄小花撒娇,师弟每每一撒娇,小花就会心软,魂不守舍,任其吃干抹净为所所为。
得有书评批注:
没有年上宠,哪来年下疯。】
云无心装出一副要替师兄讨回公道的样子,威仪颇大,怒斥:
“你们好大的胆子,我师兄虽受罚,但内门弟子身份未除,岂能容尔等此般折辱?”
逵老道顾虽不屑内门权威,却也不得不顾及几分,腆着老脸拱了拱电麻了的猪爪,皮笑肉不笑:
“云师侄误会了不是,你师弟师妹们只不过是开个玩笑,大家相互切磋了一下。”
云无心得了一个冠冕堂皇的解释,不再多过追究。
转头看向旁边的花载酒,亲切地想上手:“师兄,没事吧。”
花载酒侧身避开,伸手掰直被拖拽变形的胳膊,面色不善:
“我说有事,你能杀了他?”
云无心:小花师兄……火气很旺啊。
甚好,火候差不多了。
“师兄说笑了。”
云无心假装不在意此等玩笑话,又嫌人一身汗气脏污碍眼,抬手施了个洁身术。
花载酒只觉得全身被灵气包裹,微软馨暖。
周身一变,焕然一新,又恢复成了那个温软可人人畜无害的小花。
这下顺眼不少。
云无心好似心疼得心都要化了,“师兄,你受苦了。”
惺惺作态!
对云无心的接近,花载酒十分厌恶,出自钢铁直男本能地抗拒,侧身避开了那伸过来的手。
可惜这一架打得灵气耗尽,加上小花的身子骨本就不顶用。
再见着糊涂的剧情一怄气,就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两眼一翻,双脚一软,一头扎入了一个甜到发腻的怀抱。
耳边扬声一句听起来十分熟稔的关怀:“师兄,没事吧?”
黄鼠狼给小鸡子拜年。
不安好心呐。
坠入梦网之际的花载酒,仿佛又回到大二那个夏天。
寝室大扫除,他仗着180的身高和八块腹肌的优势,爽快地承包了擦玻璃业务。
盛夏的天说变就变。
天雷滚滚之际,哼着小曲的他一个脚滑就栽了出去,自挂东南枝。
迷糊间,耳边传来听不明道不白的吟唱。
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应该是某个巫祝在搞封建迷信,类似跳大神。
古香四溢的凉亭外,平地起惊雷,风起云涌。
轻纱帐里显出一个红衣人,未见真容,然身姿曼妙可鉴其貌非常人。
“吾薄柳之资,蒙得宗内长老赐姓,花氏。
名未知,暂未取字,亲友常以小花之名唤尔。”
花载酒摇了摇头。
试图把那钻进脑子里的声音倒出来,并尝试沟通:
听毋懂啊老铁,甘没野。
雷会不会敢葡萄话?
“吾几赴生死,尝尽世间五蕴八苦,终不得善了,唯此遗愿难以抒怀。
自知位卑言轻不敢妄为,今唯以薄躯为祭……”
嘿bro,味儿啊有福rua姆?
阿宁哈赛有?空你几哇?
对方已读乱回:
“化灵为缟!肃请诸天神杰降莅。”
祭祀阵里陡然迸发的强大灵能使空间磁场发生扭曲。
惨白的鬼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