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烟晚雾》

2024.10.31

文／33凡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秋天是他心脏狂跳的一个季节，他和她相识秋天。」

*

女生宿舍，十点半。

夏悠然从帘幕中探出脑袋，目光滞留在斜对面窗帘上。

犹豫片刻，她试探性发问：

“晚晚，你有…男朋友吗？”

问完，她咬住下唇。

这已是她今晚无数次翻身，脑海中反复播放着白天片段，心中情绪涌动，只想找人聊天，排解烦闷。

上官清晚在朦胧中捕捉到声音，勉强撑起身体，揉了揉惺忪睡眼。

她拉开帘子，鼻音缠着困倦问：

“没有，怎么了？”

不知是因第一次住宿生活的不适，还是因对大学生活的新鲜感，她今晚格外清醒，难以入眠。

要知道，往常这个时候她早已睡熟。

“我睡不着，想和你聊聊天。”夏悠然的目光直直落在对面，“晚晚，你长得这么漂亮，我还以为你早就名花有主了呢。”

官清晚穿着一条白色吊带睡裙，美的让她喉咙发紧。

“没有，我从没谈过恋爱。”官清晚轻轻摇头。

她对谈恋爱没太多幻想和憧憬，更享受独处的自在和安静，不愿因陌生人的闯入打乱自己的生活。

“晚晚，你…你从来没谈过恋爱？”夏悠然几乎半个身子都悬在床栏外，双眼陡然睁地溜圆，“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她自己虽算不上美女，但好歹也经历过一段恋情。

虽然时间短暂，但也尝过接吻和拥抱的滋味。

她没想到，像官清晚这样的顶级美女也会有恋爱烦恼。

官清晚滞住。

喜欢的人？

当然有，而且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喜欢到近乎病态，喜欢到手机内存塞满偷录的赛场片段，喜欢到母亲甩着耳光威胁，摔碎她收藏的冠军车模都没能阻止，喜欢到……

可是……他们之间隔着万水千山，遥不可及。

官清晚歪着头，任由乌黑碎发遮住泛红眼尾。

片刻沉吟后，她坦诚开口：

“他，是我的赛车偶像。”

“赛车偶像？”八卦字眼刺穿耳膜，夏悠然猛地从床上挺直身板，声线不由得提高分贝，“快说说，他长得帅不帅？有没有照片？我能瞅瞅吗？”

官清晚眼中含笑，将夏悠然充满八卦欲望的眼神尽收眼底，伸手从枕下取出手机。

指尖轻划屏幕，停驻在某张缩略图时，睫毛倏地颤了颤。

夏悠然早已迫不及待，膝盖抵着铁护栏，整个人几乎要越过床沿向前倾去。

她急切的伸出手，一把接过官清晚递来的手机。

照片中，无数像素点勾勒出的背影正疾驰过弯，赛车服紧贴在他矫健的身躯上，勾勒出流畅的脊线。

“这腰线，这窄肩。”拇指按在屏幕上，她忍不住惊叹，“他叫什么名字？是不是特别厉害，拿过很多奖？”

“我只知道他的代号是【Y】，是国内顶尖的赛车手。”

官清晚唇角微弯，梨涡在黑夜中若隐若现，“我已经崇拜他两年了，虽然一直没有机会真正认识他，但并不妨碍我对他的喜欢。”

夏悠然将手机递过去，屏幕光晕在她眼底晃出试探意味：

“晚晚，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你和他真相遇了，你会对他说什么？”

官清晚悬在空中的手忽然停滞，黑瞳中泛起涟漪又迅速归于平静：“我可能会说，‘谢谢你，因为你，我学会了坚持。’”

因为他，她才能够挺过一次又一次手术。

因为他，她开始相信，即使身体被束缚，心灵也可以自由飞翔。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夏悠然终于抵挡不住困意侵袭，打了个哈欠。

她裹着薄毯翻身，鼻音含糊：

“晚晚，我们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迎接其她舍友呢。”

上官清晚应一声“好”，拉上床帘，重新躺下。

【Y】

她会一直喜欢他的。

*

翌日拂晓，朝阳初升，霞光渐渐晕染整个盛大。

盛大的新生报到活动为期两天，横跨昨日和今朝。

只不过昨天仅有官清晚与夏悠然两人报到，其余两位室友还没来。

盛大的女生宿舍均为四人一间，上床下桌，配备独立卫浴，环境清雅。

官清晚扶着铁梯轻缓下床，而夏悠然在斜对面床铺蜷成猫儿状，薄毯角滑落肩头。

她轻手轻脚走向阳台，骄阳透过窗帘缝隙斑洒她侧颜上。

女孩今天梳着一条麻花辫，一件Ariseism的白T恤搭配牛仔裤，鸭舌帽下，一张鹅蛋脸精致绝美，五官柔和无瑕。

夏悠然翻身的瞬间扯开帘帐，朦胧视线中，一道清瘦身影正将帆布鞋的系带挽成蝴蝶结。

她揉着惺忪睡眼，迷糊的鼻音拖着软绵：“晚晚，你这么早就要出门吗？”

黑睫抖了下，官清晚解释：

“嗯，我要出去吃早餐，然后去兼职。”

“兼职？”夏悠然骤然提高音量，讶异的像半截木头愣愣杵着。

开学第一天就听见这种爆炸性消息，她甚至怀疑宿醉未醒的神经还在制造幻觉。

要勤奋到什么程度，或者家中窘迫到何种境地，才能让举手投足透着矜贵的姑娘说出这种话？

夏悠然怎么也看不出她有经济困难的迹象，倒像是随时能掏出黑卡买下整条街的世家千金。

虽然她从没主动询问过官清晚的家世背景，但官清晚也从未主动提及过。

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这是人之常情。

“嗯，我想培养自己独立能力。”

官清晚迎上夏悠然错愕的目光，认真解释：“兼职不仅可以赚取生活费，还可以积累社会实践经验。”

实际上，她选择兼职还有另一个原因，她不想再面对永远做不完的数学题。

夏悠然掩嘴打了个哈欠，蓬松长发在枕间散成海藻，关心：“喔，你注意安全。”

她翻身把脸埋进枕头，迷糊间又补了句提醒：“记得带钥匙，别把自己锁外面。”

对于官清晚私事，夏悠然知道自己不便过多询问。

她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或许官清晚并不愿意提及。

不过，她内心由衷敬佩官清晚。

大学开学第一天就外出兼职，明明顶着张绝美空灵的容颜，还这么努力上进，真是一个勤奋积极的好榜样。

实在令人钦佩！

－－

官清晚今天应聘的兼职位于盛大附近的独立书店，主要职责是图书分类上架与陈列整理。

书店老板给出的条件清晰：

周末九点至十六点工作，日结薪资150元。

官清晚对这份工作很满意，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尝试兼职，而且工作内容也相对轻松。

今天她先来面试一下，看看自己是否能胜任这份工作。

盛大共有三个校门：

南门和北门可供车辆通行，东门仅限行人出入。

作为盛京第一学府，盛大占地广阔，教学科研和生活设施配套齐全，校园环境幽雅，景色秀丽宜人。

清晨的湿气弥漫，纤浓睫羽上沾着水汽，随着官清晚眨眼轻轻颤动。

她沿着校园小径前行，蓝雪花簇拥在两侧，冷调的花瓣与她的白T恤相互映衬，勾勒出清冷的轮廓。

玉质花瓣层层叠叠，舒展在枝头，宛如凝结的冰晶。

她喜欢凝视这种冷艳的美，正如旁人望向她的目光，总是在惊艳与瑟缩之间游移。

灰白滤镜般的晨雾中，东门轮廓渐渐清晰。

锈迹斑驳的烟囱吐出一层层絮状烟雾，凉风卷着废烟味窜入鼻腔，官清晚不由得蹙眉。

她忽然偏头打了个喷嚏。

她单手在书包侧兜摸索，指尖刚碰到卫生纸包装，便立即抽出。

抽出的刹那，连带勾出一个派大星钥匙扣，轻轻落在地上。

官清晚浑然不觉，低头擦拭着鼻子继续向前走。

这个绒布钥匙扣是昨天搬进宿舍时夏悠然送的，圆滚滚的派大星正仰着肚皮傻笑。

夏悠然当时将钥匙扣按进她手心，月牙眼中盛着光：“这是我特意为你选的，希望它能给你带来好运。”

官清晚彼时满心欢喜收下，却因忙于整理床铺，随手将钥匙扣塞进书包侧兜便抛诸脑后。

此刻钥匙扣躺在青砖缝中，海绵星角沾了半片蓝雪花瓣。

这时，萧司彦从东门口徐徐走进来。

数分钟前，萧母的一通电话将他命至学校，让他前往女生宿舍门口协助表妹司书搬运行李。

手机震动，屏幕上跳出司书发来的定位。他低头敲击屏幕回复消息，鞋底突然碾过异物。

挪开脚，目光下移，只见一个迷你派大星钥匙扣静静躺于地面。

他弯腰拾起，弯指弹去灰尘，喉间滚出闷笑。

小玩意。

真是幼稚的可爱。

钥匙圈在指间转了个弧，抬眸时正撞见三步以内的背影。

“小学妹。”萧司彦尾音拖得绵长，懒散中掺着漫不经心的腔调。

他并不确定官清晚是否是大一新生，但这一声称呼却自然而然脱口而出，像是某种本能在驱使。

官清晚脚步倏地顿住，转身时扬起一线薄荷冷香。

男生保持着单手插兜的姿势，衬衫领口蹭过凸出的喉结。

薄荷蓝碎发垂在眉骨上方，浑身透着股玩世不恭的痞劲儿。

本该潋滟的桃花眸却透着寒，目光所及，连空气都蒙了层冰。

这是继上官景尧之后，官清晚第二次被具象化的危险扼住咽喉。

可怪异的是，男生带来的感觉中掺杂着某种记忆深处的共鸣。

像是似曾相识的亲近感，又像是无法逃脱的羁绊。

她不着痕迹的吞咽，尾音缠着若有似无的颤：“学长，叫我吗？”

萧司彦瞳仁微缩，淡蓝色火苗随呼吸晃了晃。

女孩皮肤异常白暂，晕着病态冷感。

偏生清冷的眸子沉得发黑，整个人立在那里，像株淬了毒的曼陀罗。

萧司彦饶有兴致地向前逼近一步，他懒散扬眉，拖着长长尾音：

“周围除了我和小学妹你，还有别人吗？还是说…你能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

眼睫抖动几下，官清晚辨清对方的确在和自己搭话后，声线礼貌疏离：

“学长，有事吗？”

两道视线在空中绞紧。

萧司彦忽然前倾，目光与她齐平，手中的钥匙扣悬在她眼前晃出弧度：“你掉的。”

官清晚瞥见他手中的物件，恍然忆起自己匆忙间塞进侧兜的钥匙扣。

“谢谢。”她接过钥匙圈，神色淡漠如常，转身时鸭舌帽檐堪堪擦过萧司彦的鼻尖。

萧司彦目送着她笔直的背影没入晨间暖光，喉结微微一动。

他伸手探向衣袋，抽出烟盒，捻出一支烟，咬在齿间点燃。

真冷。

这是他最直观的感受，也是他最反感的类型。

*

因刚才的小插曲，官清晚的早餐时间被压缩成零碎片段。

她踩着细密步子掠过街道，蒸笼腾起的热雾裹着葱香飘过鼻尖，最终停在一家支着褪色雨棚的包子铺前。

老板从蒸腾的雾气中探出半张脸，青灰胡茬沾着水汽，问：“小姑娘，需要吃点什么？”

“老板，两个肉包子。”她扫过油渍斑驳的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