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起站在窗边，纱织的窗帘挡住了他的身形，却没挡得住他灼热的视线。
昨天他本准备和牧梓谈谈他说服宋父的事情进展，结果刚看到她的车，就看到一个女生进去了。
自从他从宋云汐那里又一次听说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已经调查了这个叫顾晓晓的女生。
然而越调查，他就越觉得不安。
牧梓去给这个人曾经待过的孤儿院捐过款，还时不时去探望。
她还给这个女生参与的比赛颁了奖——在她生病刚好的时候。
牧梓为了维护这个女生和林寂还发生了矛盾。
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
宋云起比任何人都清楚，牧梓表面上有多温柔，内心深处的防御就有多坚固。
哪怕是几年前他已经和牧梓……她依旧不会为了他做出哪怕一点点改变。
然而这几年他却变了，变得越来越像她。
宋云起苦笑一声，收回视线，抿了一口手中的牛奶。
温热的感觉让他止不住回想起那个夜晚……那是他唯一能慰藉自己在她心里要比别人特殊的证明。
可是，总有男人使一些不入流的手段……妄图夺走她的视线。
宋云起抬眸，视线定格在对面琴房推门而入的林寂身上。
又想起昨晚他跟踪他们一路来到这里，眼睁睁地看着牧梓半搀扶半抱地把他从车上送到家里。
林寂在情感方面远没有那么聪明，甚至矛盾犹豫到连一句喜欢都说不出口。
可是偏偏就是这种呆子，牧梓却把他看得比谁都重。
有时候明明是大家在一起，他们两个人之间却好像有着某种特殊的氛围和默契……
“真是和几年前一样让人厌烦啊……”
他泄愤似的一口喝完杯子里的牛奶，恨恨地拉上窗帘，顶着盯梢一整夜的黑眼圈回到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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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是你救了我……”
林寂的语气中不带一点疑问。
“怎么会？”牧梓只是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即动作自然地继续手里的记录，“是晓晓给我打了电话，让我过去接你。”
“什么？不可能！”林寂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反驳了，“她怎么可能那么好心？”
牧梓笔尖微顿，语气中透着不满，“那是你对她有偏见。”
“我有偏见？你怎么不说她处心积虑接近你？！”
“林寂！”
牧梓的吼声让他稍微冷静了些，才意识到刚刚他一怒之下说了什么，然而更糟糕的是，他听见牧梓接下来说——
“是我。”
“什么？”
牧梓面上难得这么冷漠，一字一顿地重复。
“是我，是我处心积虑地接近她。”
林寂呆愣住，结巴似的喃喃，“可是为什么……她哪里，为什么你要……”
林父的电话来得恰到好处，原本僵硬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些。
林寂刚收回视线接通电话走开，牧梓就收起了纸笔，起身来到窗前透气。
“关于你上次提的那件事，我考虑过了，”林父混浊的眼睛里透着精明，视线定格在眼前的调查报告上，“是个不错的提议。”
“……那就好。”林寂故意担忧地提起，“但是公司的股东们没有意见吗？毕竟收购那个公司可是一笔不匪的花销。”
“那有什么关系——”林父并不太在意地拨弄着拇指上的玉戒，“达成和宋家的婚约，收益远比区区一家小公司要大。”
说完像是顾及什么，满是欣慰地补充，“林寂啊，你长大了，也懂事了很多，不过——”
“我还是很好奇，你怎么就忽然改变主意，同意婚约了？”
林寂并未察觉到话里的机锋一般，平淡地回答，“父亲，我毕竟姓林，为林氏企业分忧是分内之事——这是您教导我的。”
林父停顿了一下，很快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
但挂断电话后，他却瞬间变了脸色。
“我这个天生硬骨头的儿子，倒是终于‘聪明’了点……”
“也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在指点他。”
他朝一旁站着的人招了招手。
那人顺着他的手势走近弯腰，听从指令。
“查一查，最近林寂在和哪些人打交道。”
“是。”
落地窗映照出林父阴沉的脸色，还有他身后毕恭毕敬的林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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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怀疑你了？”
牧梓戴好手套，小心地从烤箱里端出烤盘，放在桌上。
“嗯。”林寂从刚刚开始对牧梓的态度就有些别扭，只是简单回复：“计划可以继续。”
牧梓低头嗅了嗅，烘烤后的玛德琳蛋糕裹着轻微的柠檬味，焦香中透着丝清甜。
“也算是学成了。”她很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递给林寂勺子，“尝尝？”
林寂接过，尝了一口，味道很不错。
“很好吃……”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这是……你第一次给别人做甜品吗？”
牧梓认真思索了下，点了点头，“正式意义上的，算是第一次。”
林寂低下头，又尝了一口，声音中透着不易察觉的开心，“那……我很荣幸。”
“你喜欢？”牧梓看他的神色好了些，轻笑道，“那以后想吃了可以来找我。”
“吃点甜的，心情会变好。”
林寂愣神，动作顿了下，“你会在意我心情好不好吗？”
“嗯？”
牧梓刚想说“当然”，却被他的下一句话问住了。
“我有时候，总觉得你对我太好了，好到让我觉得，哪怕我一无所有，你还是会对我这么好，可是，”林寂脑海中止不住回想起那天晚上顾晓晓和他说的话，“我好像有点怕了。”
“什么？”牧梓突然觉得，她似乎有些不太了解他的想法。
林寂没办法解释他内心的恐慌，如果牧梓对他有所图，他就会给她她想要的，可是牧梓什么也不要他的。
那他和别人的区别在哪儿呢？
他总认为他是特殊的，在所有人里，他和牧梓是最先认识的，是最先被她认可的。
可是现在，这份特殊被打破了。
顾晓晓比他更特殊，她什么都没有，但是牧梓却很喜欢她。
这让他感觉，他们两个人中间，好像出现了第三个人，可是牧梓却毫不在意。
“我很怕，你会为了别人讨厌我，憎恶我。”
勺柄落在餐盘上，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林寂双手捂着脸，声音发闷，“你真的很喜欢她……是不是……”
周围一切静了下来，似乎只有钟表的声音还在响。
他的心脏就跟着钟表的声音悬在空中左右摇晃。
时间一点一点被拉长，其实只有几分钟，但是他等她的回应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牧梓终于出声了。
她没有在意脑海中系统的爆鸣，只是自顾自地顺从自己的心意回答。
“我喜欢她，就像我喜欢你那样。”
“你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我不会为了别人讨厌你，憎恶你。”
“我只是生气，林寂，你不是会说出那些话诋毁别人的人。”
“如果有一个人和我说，林寂是处心积虑地接近我，我一样会生气。”
林寂终于把头从埋着的掌心中抬了起来，可只是和她的视线对了一瞬，就又移开，“我，我没想那样……”
他很重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我会和她道歉的。”
随即他又轻轻攥紧拳，鼓足勇气说：
“但是，可不可以多生气一点？”
牧梓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林寂解释：“我的意思是，哪怕都是你的朋友，我也想在你心里更重要一点。”
“可以吗？”
林寂的眼神中带着小心翼翼，完全没有往日的平静淡然。
让牧梓一下子想起很久之前，林寂找回小狗的那天，他也是这种眼神……
“好。”
牧梓握住他的手腕，捧起他的手掌，微微阖眼。
阳光的温暖和蛋糕的甜香包裹住他们，光线都像是童话里那么美好。
在最好的天气，最好的时间，最好的氛围下，林寂听到了他这些糟糕的日子里最想听到的那句话。
“我保证，你会是最重要的那个。”
“永远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