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聚会出来之后,牧梓就独自去了酒吧。
依旧是柳弋过来接的她。
牧梓没有从正门走,转而去了可以看到楼下的VIP房间。
今天或许因为是周末,舞池里十分热闹。
一切在那个男生走到台上的时候,气氛到达高潮。
“最近这位很受欢迎呢。”柳弋淡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听不出情绪。
牧梓却双手交叉,十分有兴致地撑着下巴,欣赏起现场版来。
夏桉是什么时候被她发现的呢……和夏桉认为的第一次见面不同,早在他认识林寂之前,牧梓就知道了夏桉。
并且,她也是所有人里最清楚他的梦想的。
但是夏桉就是这样,表面上看起来是最天真单纯的,实际上自尊心防备心是几个人里最强的。
直到现在,牧梓都不觉得他有把“牧梓”这个人当做什么不能割舍的朋友。
但是另一个身份或许有所不同——酒吧的老板。
这是牧梓给自己找的一条退路,当时夏桉因为刚开始玩音乐就被大发雷霆的父亲吓到,一时间难以接受,一个人跑来酒吧发呆。
好巧不巧,这家音乐酒吧就是牧梓开的。
当时她刚成年,想着自己搞个酒吧玩一玩,平时也有个逃避剧情独自放松的地方,所以别人谁也没告诉。
夏桉来的那一天,舞台上正好有人唱歌。
他就坐在位置上听别人唱歌听了一夜。
柳弋当时问他要喝点什么,他也不理会,柳弋就担心这个人是什么呆子之类的,和牧梓说了这件事。
后来牧梓发现夏桉每天晚上都会过来,也不喝酒,就是听歌。
终于有一天,牧梓受不了了,她让柳弋去问他,要不要来这里唱歌?工资的问题好商量。
夏桉特别兴奋,说自己不要工资,只要能一直在这里唱下去就行。
然后……他就一直唱到了现在。
牧梓抬眸看向台上闪闪发光的卷毛男生,眼底满是欣慰。
很厉害,夏桉……
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她低下头,是刚走下台的夏桉发给她的。
“我的新专辑你听了吗?其实,我还有一首歌,没有发出去。”
她回复:“听了,很不错,比以前有进步,不发的那首是因为不满意吗?需要我再帮忙改一下?”
夏桉顿住脚步,手指停在屏幕上,黑暗狭窄的通道内,手机的光线打在他纠结犹豫的脸上。
“不,这首歌很好,但是,”他的面容柔和了些,“我只想唱给你一个人听。”
“当作,这些年的谢礼。”
“我们……”他咬了咬下唇,紧张地手心有些出汗。
“见一面吧,老板?”
-----
老板是什么样子的人呢?
夏桉每次来这里都会好奇地想。
那天柳弋和他说,招他进来是老板的意思,然后还给了他老板的联系方式。
老板这些年一直帮了他很多,与其说是自己的老板,不如说更像是一个老师。
ta很厉害,而且很有想法,很多时候他觉得对方不该是一个酒吧老板,不该是一个市侩的商人,而应该和他一样,是个歌手。
他侧面打探过老板的年龄性别等等,但是却被对方巧妙地绕开了话题。
后来他索性直接问了柳弋。
柳弋说,老板很年轻,很好看,很温柔。
从那之后,老板在他的心里就变成了一个和自己很有共同话题的年轻女人。
她是自己逃避现实生活的乌托邦,是自己求而终得的知音,是这个世界上最明白他想要什么的人。
夏桉从来没有见过她,但是他始终告诉自己,总有一天,等他更厉害了,他会拿出最好的作品,当成见面礼。
现在,时间到了。
可是……
夏桉呆滞地看着屏幕上对面发来的消息。
“对不起,最近很忙。”
“或许等哪天有时间吧。”
手机从无力垂下的手掌中滑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他靠着墙壁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很忙吗……可是他还没有说哪天见面。
成年人的体面让他感觉无比烦躁。
不想见面就直说啊……说什么等哪天有空,明明不想见面的人哪一天都会没空。
夏桉抿了抿唇,从地上捡起手机,回了一句“知道了。”
就放进口袋里,没有再看。
“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说。
然后他抬了抬手,擦去了刚刚唱歌时额角的汗。
或许还有眼角的泪。
-------
柳弋送牧梓回到车上前,刻意挺了挺胸口,可惜她还是没注意到自己新换了个颜色的领结。
他有点失落。
但是很快他就忘记这件事了,因为他发现那个唱歌的小子好像比他受到的打击更大。
“你要离职?!”柳弋吃惊地音量都大了几分。
“对,以后要专心创作,可能没那么多时间过来这里了。”夏桉的脸上满是抱歉,似乎真的只是这个原因而已。
“好吧,”柳弋叹了口气,他觉得老板应该挺失望的,毕竟她昨天来看了很久,“那我和老板说一声……”
“不用了,”夏桉急忙打断,“我自己默默离开就好,我……”
他不知道要怎么和她告别。
更何况,对方连见他一面都不愿意。
没有见面的告别,不过是手机里简单地点击删除而已。
他或许在她那里根本没有她在他那里那么重要。
那他也不要那么在乎她了。夏桉很小孩子脾气地想。
反正他练歌的地方也不止酒吧。
夏桉推开别墅的门。
“你怎么在?”
他有些意外,“你们昨天不是去聚餐了吗?”
昨天江望回来,但是他晚上酒吧的演出怕赶不及,所以就没有去。
牧梓应该是聚餐完在她市中心的房子里才对吧。
“早啊,”牧梓嚼着面包喝着牛奶,简单打了个招呼就继续看起手机,“我听说你昨晚有演出,就过来看看。”
夏桉神色有点古怪,“你看了我的演出?我怎么没看到你?”
牧梓耸了耸肩,“很可惜,我来迟了,到现场的时候你好像已经唱完了。”
夏桉嗤笑一声,“不可惜,你要是想听我可以现场唱,反正我最近几天大概都会在这待着了。”
牧梓漫不经心的神色一顿,手里的杯子也慢慢放了下来。
“什么意思?”她隐约感觉什么事情脱离了掌控,“你……不表演了?”
夏桉倒了杯热水坐下,点了点头,“因为有些事情,想自己理清楚头绪。”
比如,搞清楚他对老板的感情,到底是感激,还是真的……如果是后者,他又要作为暗恋者,怎么去追求一个连面都不愿意和自己见的人……
而牧梓的心里却是升起些许怨气,哪有不和老板说一声就跑路的……她还没同意呢……
“对了,你不是认识柳弋吗?那你认不认识那个酒吧的老板?”
“咳!”牧梓没想到自己刚在心里行使了老板的威压下一秒就被读心了似的点破,一不小心就呛住了。
“略有耳闻吧,”她斟酌着说,“你怎么问起这个?”
夏桉的眼神中带着怀疑,但是最终只是说,“没什么,有点好奇,你知道她什么?”
“她啊,有能力,神秘,强大,不苟言笑……”牧梓毫不心虚地试图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近乎于故事中幕后黑手的角色。
“好吧,”夏桉的眼神已经转变为质疑了,“看来你是真的对她不熟。”
嗯?我不熟吗?
牧梓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眼睁睁看着夏桉满腹心事地上了楼。
牧梓叹了口气。
她由衷感觉自己似乎在埋一个随时会爆炸的雷。
以夏桉的性格,他要是知道这些年一直鼓励他的人就是他身边的好兄弟牧梓,第一反应一定不会是感动,反而会是厌恶。
自尊心太强,反而会觉得别人的善意都是怜悯。
没什么自尊心的人就不会有这种困扰——牧梓默默点开宋云起的聊天屏蔽,他又换了个花样,不发图,改发语音了。
至于林辞,她翻出另一个手机。
“我已经好久没见到你了,无论如何,我想今晚与你共进晚餐。”
好久?
也没有很久吧?
牧梓收拾好东西。
上午依旧要陪顾晓晓去图书馆;中午去和宋云起吃个饭——顺便警告他别再发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下午去和林寂一起办公,商讨怎么夺权林氏;晚上去陪林辞吃饭……
唉……是时候抓紧推进收购案了,一天打这么多份工,谁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