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江扩翻出黎念的灵感笔记,每一页清秀的笔迹都是黎念曾经的心血。
也是对黎念现在对写作事业和合同违约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赤裸裸讽刺。
“呜呜呜。”大福跑向沙发狂炫可乐的黎念委屈叫着。
“滚!”黎念突然窜出一股无名火,把可乐往桌上猛地一砸。
可乐瓶溅出点在桌上,黎念赶跑狗之后又灌了几口,没去理会桌上的狼藉。因为他知道,这个自称自己男朋友的江扩会帮他收拾的。
大福受惊,灰溜溜躲回狗笼。
“黎念!”江扩将笔记砸向桌面。
“干嘛。”黎念把最后一口可乐灌下。
“第一,如协议书上所示,不许酗可乐;第二和协议书没多大关系,不许凶大福,不许打骂大福。”江扩说,“大福是个生命,还是我们养的第一只狗,我不允许你这么对它。”
“协议书已经烧掉。”黎念嗤鼻。
“内容我倒背如流,”江扩起身去到狗笼面前安抚大福,顺便倒点冻干狗粮在空荡荡的狗盆里。
在黎念眼里,江扩越来越像个控制狂。
“我出去。”黎念板着脸,在江扩的注视下打开家门。
“等等,”江扩说,“出街原因上报。”
“这点屁事还要跟你报告?”黎念愠道。
“要,”江扩拍干手上的狗粮粉末,“为你好。”
黎念跟江扩对峙良久,才不情愿地道,“出去走走。”
“不许去gay吧。”江扩说。
黎念嗤了一声,赌气砸上门。
江扩叹气,感觉装上不久的新门已经在用粤语粗口咒骂离开的黎念了。
黎念出了街,便站到橙色垃圾桶旁边点燃一根白万宝路。
江扩拿起whatsapp,给黎念发了条信息。
——别太晚回,外边危险。
黎念扔下烟,给江扩发了条语音。
——“关你嗨事。”
江扩冲手机翻了个白眼,翻开黎念的灵感笔记继续一页一页看。
合同违约,因为是江扩代写的,因为逾期,因为......
那如果是以自己的名义签约,把黎念这些放弃的故事重新更改成小说后发表,是不是就能让黎念小说里小说主角的生命继续延续下去?
灵光一现,江扩拿起手机,找到出版社的联系方式。
黎念抽完一根烟,想起江扩的各种不允许,反叛心理又开始作祟。
“不让去gay吧是吧,老子偏要去。”黎念骂骂咧咧走向叮叮车。
“叮叮,叮叮......”
港岛环岛的清脆叮叮声响彻维港的周围,黎念搭了几个站,在彩虹吧的酒吧门口下了。
瞧见门口两对搂着说情话的gay子拉子,和店外璀璨的彩虹灯牌,黎念的心瞬间踏实下来。
那个记忆里的Alex,到底在哪?
如果真的能确认这个Alex确实存在过,那江扩说的一切应该就是诓他的。
“一杯激情四射,唔该。”黎念对吧台眉眼柔和身材高挑的靓仔调酒师说。
“现在不做这个酒了。”调酒师抬头。
“血腥玛丽。”黎念又换了个重口味的酒名。
调酒师挑眉。
“确定?”调酒师语气有些戏谑。
“看不起我?”黎念也跟着挑眉。
“OK。”调酒师耸了耸肩,不知从哪掏出俩红透的番茄。
和一条芹菜。
黎念看得愣了神。
“做菜啊?”黎念没忍住笑了一声。
“不是要血腥玛丽吗?”调酒师拿出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咬着牙把俩番茄拍成烂泥。
盯着调酒师的狰狞表情,黎念背后汗毛直竖。
“冒昧问一下,”黎念鼓起勇气说,“您跟番茄有仇吗?”
“有啊,”调酒师冷笑指着其中一颗烂泥,“这个,是我的前男友,另一个是他的相好。他们合伙骗了我十万块然后远走高飞,我讨厌他们。”
“哦。”黎念无语。
“这杯血腥玛丽,给你免费。”调酒师一边把烂掉的番茄扔进调酒器里捣烂,一边说。
“为什么。”黎念问。
“每次做血腥玛丽,我都相当于杀了一次这两人,所以我最喜欢调血腥玛丽了,”调酒师冷笑,“看着这些腥红的血色番茄酱溅到我身上,我心里快活极了。”
这时旁边有个喝高了的胡须洋人把手搭到黎念肩膀上,黎念一脚踹开。
“真暴力,跟我前男友挺像。”调酒师拿着小鸟伏特加酒瓶,从高处往烂番茄里倾倒。
“为什么要这么高?”黎念说。
“高点能砸死他们,淹死他们。”调酒师恶狠狠地回答。
黎念本以为调酒师会跟他聊到关于调酒的艺术,没想到调酒师眼里只有恨。
他对这个调酒师莫名有了兴趣。
“现在他们已经彻底死了。”黎念看着杯里与烂番茄汁融为一体的伏特加说。
“不,没死,”调酒师拿起菜刀往垫板上砍了道疤,“总有一天我要找到他们,然后像做血腥玛丽一样把他们砍死,调成一杯人血做的血腥玛丽。”
黎念倒吸一口凉气。
“饮。”调酒师笑容骇人,把一杯血红插着芹菜的鸡尾酒端到黎念面前。
“我我我我不喝了。”黎念带着哭腔。
调酒师抬头,这才露出笑颜,“骗你的,杀人犯法。”
“屌7你。”黎念憋回眼泪骂道。
另外一个调酒师走过来,一手搭在这位肩膀上。
“Alex,别吓到客人了,”另一个说,“这么可爱的男仔,怎么忍心吓他。”
“呵。”Alex一边嘴角翘起。
黎念猛地攥紧血腥玛丽的酒杯,一瞬间还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
“你说你叫什么?”黎念试探问道。
“Alex,点啊?”Alex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黎念一时陷入恍惚,仰头把血腥玛丽整杯一饮而下。
“你的中文名?”黎念问。
“江嘉明。”Alex抬眸观察一眼黎念一口气炫完的血腥玛丽,“不辣吗?”
“辣啊!”黎念涨红了脸,眼角辣出一行泪水。
“好辣,好辣。”黎念把脸埋进手心,一边小狗哈气一边任由眼泪滴在手心里。
Alex双手叉腰,一声嘲讽的低笑后,如常收回黎念喝完的酒杯。
黎念抬头的时候,脸已经红得跟脖子不是一个色。吧台昏黄灯光下,黎念泪水浸湿的睫毛竟然让调酒师有些心动。
“喂,缺男朋友吗?”调酒师脱口而出。
黎念愕然抬头跟调酒师对瞪。一杯血腥玛丽喝完他没醉,反而是调酒师开始胡言了。
惊魂未定中黎念啪一声站起来。
“我走了!”黎念拍下一张一百港元,匆匆跑出吧台,慌乱之下还撞翻其他椅子。
“诶!钱呐!”调酒师笑道。
“不用找了!”黎念喊罢便冲出彩虹吧。
“一杯血腥玛丽一百二十八,”Alex捡起钱阴阳怪气道,“当自己大款呢,还不~用~找~了~”
“那你不追上去?”另外一个调酒师问。
“不用。”ALex把大钞塞进裤兜。
“为什么?”同事又问。
“他还会来。”ALex转着空酒杯似笑非笑。
上了最后一班叮叮车,黎念拿出手机拨了黎徊的号码。
“哟,想起我来了。”黎徊从男朋友的怀里坐起来,对电话揶揄道。
“姐,我问你一件事。”黎念喘了几下气,把头倚到车窗的玻璃上。
“什么事?”黎徊皱眉。
“我男朋友叫什么?”黎念问。
黎徊以为她弟的失忆又加重了,捂着额头沉默。
“不叫江扩对吧,”黎念语气加重,“叫江嘉明对吧?”
“你脑子痴线啊?”黎徊啼笑皆非。
“我就知道,你们都在骗我。”黎念赌气挂断电话。
虽然大部分记忆恢复,但男朋友到底是不是江扩一事,以及中学时遭霸凌被某个人救下的经历,现在还处于懵懂中。
但是突然出现的Alex,让他茅塞顿开。
江扩绝对不是他的男朋友,这个人大概只是后来他失忆后出现的人。
毕竟他怎么可能会跟这种死板又控制欲极强的填词佬在一起?
到了新出租屋地址附近,黎念刷卡下了叮叮车。
江扩的出租屋不管客厅还是厕所都亮着灯,这人还没睡。
尽管极不情愿,但江扩的住所是他现在最好的去处。只好垂头进了电梯间。
身上有酒味,等一下又被那控制狂问责。烦死。
酒劲才渐渐上来。眼睁睁看着电梯楼层数慢慢上升,黎念不禁红了眼眶。就像他的人生一样,似乎一直在被控制,自己却无能为力。
既然这样,还不如直接死掉算了。
闪过这个念头,黎念突然一阵哆嗦。电梯门打开的时候,这个念头依旧挥之不去。
抬头见江扩站在门口等他。
极度恐惧下,黎念不管眼前的人是谁,二话不说便闭着眼朝他冲过去。
江扩下意识张开双臂迎接,黎念的身躯撞过来,径直趴在江扩背上失声痛哭。江扩下意识搂住黎念。
“难受。”黎念哽咽道。
“进去说。”江扩张望四周,把黎念抱回家轻轻关上门。
“怎么了?”江扩把黎念抱到床上,靠在自己的大腿上躺着。
黎念抽泣的同时,从鼻里窜出一个大鼻涕泡。
“擦擦。”江扩抽出几张纸巾,给黎念擦拭眼泪。
“怎么了?”江扩心疼地用手指蹭了蹭黎念的鼻尖。
“我觉得,”黎念推开江扩的手指,“不如死掉算了。”
“我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男朋友,这种没有记忆的感觉好难受,不如死了算了。”黎念又说。
江扩缩回手,一声叹息。
记得之前医生说过,记忆恢复期间,可能会有抑郁焦虑等各种心理问题。这会估计是抑郁发作了。
“别死,有我呢,”江扩说,“不管你现在有没有当我做男朋友,我会一直照顾你,直到你恢复记忆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