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宴,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安盛市最高端的酒店户外花园。
“你说,我跟吴夫人素不相识,为什么要邀请我,闲得慌?”一路上,田山梨想不通。
万莹:“你去了之后,不久熟了。就是这样的,被邀请来的太太小姐,全都是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不是帮他们的丈夫拉关系,就是帮家族找关系。”
代入田康,她总算明白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慢慢浮现出来。
她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才离开田康的视线半个月,就忘了自己曾经被田康拉去各种酒局的事情。
“宝,你的表情这么严肃呀,开心点,笑起来。”
万莹挽着她的手,来到午宴地点。
在场的人像NPC一样,一旦踏进来,就自动扬起嘴角,仿佛没有人不开心。
现在是八月初,正值盛夏。这个地点选得很好,是在两棵不知长了多少年的大榕树下。
既有树荫乘凉,又能看到不远处的花海。
“原来巫夫人跟万莹丫头是闺蜜呀。”
眉目柔和的妇人动作轻轻地牵起田山梨的手,触感温柔柔和。
她就是吴夫人,也是今天的组局人,已经五十出头,看起来却像四十岁。
田山梨是抗拒陌生人的肢体接触的,碍于情面,她只能皮笑肉不笑客套几句。
“嗯,是呀。”
好吧,她现在没心情客套。
“你婚礼那天都没有来得及好好看看,还以为你不会来今天的下午茶呢。”
吴夫人似乎不在意这些小细节,目光慈祥端详她。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自己的女儿。
田山梨觉得别扭,向万莹投去求救的目光。
万莹很默契地把她挡在身后,用别的话题把吴夫人拉开。
她松了一口气,放下嘴角,感觉整张脸都僵硬了。
呼,还好有万莹在。
虽然方才一一打了招呼,但她记性不是很好,一时也分不清谁是谁的夫人太太,谁是谁家千金。
做多错多,她识趣地找一个安静的角落欣赏风景。
角落里的这个位置,三面有半人高的绿植盆栽,有一定的隐秘性,让社恐的她很安心。
没多久,隔壁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由远及近,不一会儿,说话的那几人已经在旁边坐下,谈论声很清晰——
“……那个人就是巫润禾的老婆,我跟你们说,别看她看着单纯,有人撞见她去会所点男人了,还不止一个。”
“真的假的,不是刚毕业的乖乖女吗,啧啧啧,要不说海水不可斗量呢。”
“真的,那天不止会所,上午越约教健身,下午去大学球场跟男大学生打球,晚上才去的会所。”
“李太太,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难不成你派狗仔去的?”
“我哪有那个闲情逸致,恰巧被别人看到了呗,我又恰好听到。”
“看来巫润禾不行,新婚没几天就迫不及待找野味,这丫头胃口也太大了。巫润禾的的身材看起来也挺好的呀,不会败絮其中吧,哈哈哈。”
“光说没有证据可不能相信的呀,田什么梨才二十岁出头,就这么馋男人的身子了。”
“谁说我没有证据,我有照片,万家的那个丫头也在,不知道是谁带谁去的。”
“还能是谁,你们忘了,田什么梨是田康的女儿。想当年,还这么小就被田康带去酒局,田康馋人家的钱,她馋人家的身子呗……”
……
田山梨听得入神,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吴夫人还蛮喜欢你的……”
一瞬间,心跳暂停,倒吸一口凉气。
她的样子把万莹吓了一跳,“宝,你哪里不舒服,小脸都白了!”
隔壁没了声音。
田山梨竖起食指,看到交错的花茎之间有黑影放大,她不由地将身体倾过去,慢慢地看清了那黑影是一双双眼睛。
“哎呀!”
“痛痛!”
“压到我了!”
……
万莹不明所以,探头看向隔壁,只见四个女人东倒西歪,花容失色。
“各位太太们,你们在干什么?打架吗?”
几人翻了个白眼,相互搀扶起来,忿忿然离开这个窘迫的地方。
万莹回身问她。
“你吓她们做啥,不过吓得好,我可不喜欢她们。”
田山梨已恢复血色,给她倒了些花茶,好奇道:“你跟她们有仇?”
“不是,单纯看不顺眼。”万莹摇头,看了眼田山梨,凑过身子。
“那个李太太,在外面养小白脸。刘太太,生的小儿子不是她老公的。张太太跟老公感情不好,在外面是个男的就勾搭。钱太太太宝贝儿子了,天天为难儿媳妇。”
田山梨的嘴巴张成O型。
万莹继续说,“其实她们的老公也好不到哪里去,沾花惹草就是养外室,所以她们这些太太在家感受不到爱才出去乱搞。”
说着说着,田山梨看到万莹用怜悯的眼神看她。
“宝,豪门宅院的生活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我最不想看到你变成那些太太一样。我能知道这些,她们的丈夫老婆也会知道,但是呢,主打一个各玩各的,各取所需。”
田山梨了然,终于明白了万莹本就不喜欢这梨,为什么要跟她来。
“你放心吧,我不会变成那样子的。”
“唉,她们在说什么呢。”
她顺着万莹的视线看过去,是方才四个太太,跟其他人不知道聊什么,那几个人的手指头时不时指着这边。
田山梨摇头,眉头紧锁。
万莹问道:“你刚刚是不是在偷听墙角,听到她们说什么了吗,她们几个碎嘴子,凑在一起聊不出什么好话。”
她再次摇头。
还能听到什么墙角,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了呗。
渐渐的,以四个太太为中心,人越来越多,欢声笑语,吴夫人也在其中。
一道道探寻的视线从那边有意无意扫过来。
万莹坐不住了,“嘿,我们也过去听听。”
田山梨身体僵硬,心里大喊不去,脚下控制不住跟着她走过去。
笑声越来越近,指指点点的动作被无限放大,耳边不想响起魔音似的声音。
别看她单纯……才二十出头就玩这么花……馋男人呢的身子……田康的女儿……碎嘴子……聊不出什么好话……
羞耻、愤怒、气愤、不甘……全都攥在拳头里,化作一腔奋勇。
她田山梨也是有脾气的!
她跟巫润禾结婚怎么了,她去健身房怎么了,去大学跟男生打球又怎么了,去会所她们都管不着。
屎盆子都扣上来,那她就接了这一身屎拉着她们下去。
扒开人群,来到四人面前,攥成拳头的手插在腰上,源源不断给她输送战力。
“啊对,我就是馋男人的身子,你们不馋吗。噢,你们没有身材这么好的男人呢,羡慕嫉妒我呢,你们放心,我超大度的,要不你们拜我为师,我带你们从万花丛中过。”
“噢,不对,应该是我这个后辈该向你们学习,怎么养小白脸,怎么接种生子,怎么各玩各的……”
“多大点事呀,有意见直接来找我,可以当面跟我说,没必要在后面嚼舌根吧,四位太太。”
安静。
周围很安静。
她不敢看其他人。
一通发泄下来,田山梨即刻后悔。
她很少在人前冲动,但一冲动除了玉石俱焚,没有理应支撑她冷静下来。
四位太太面面相觑,神色各异,然后齐刷刷瞪着田山梨。
众人皆知的遮羞布被当众扯下来,就算再难看,她们也要继续维护体面。
“你个小姑娘,我们几时背后说你了,有证据吗。”
“真没家教,巫家能让你进家门,祖宗都要哭醒。”
“你没证据污蔑我们嚼舌根,我们可有证据证明你一天找三个男人。”
“对,我们有照片,快看呀。”
周围的人发出惊叹声,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田山梨身上。
她此时才是面临着十面埋伏。
原来她们方才说的不是她的事情。
这事发生得突然又意外,一重接一重的大瓜不要命地砸过来,给乏味平淡的富太生活加了调味,无不品尝得津津有味。
“原来你们在说这个呀,是我带她去的,她什么也没做,全程陪我,不信你们可以去调监控。”万莹抢了李太太的手机,边翻看边删除。“只是各位太太,这种看图说话的事也能糊弄到你们呀。”
李太太不服气,“可她刚刚自己承认了。”
“那是因为你们在人家背后说话太难听了,被逼急了。”万莹诡辩道。
田山梨被万莹护在身后,一脸挫败,百口莫辩。
这个屎盆子终究只扣在她一个人头上,还是她自己扣的。
她又做错了,真没用。
艳阳高照下,法式风格的酒店的白墙与大面积的绿色组合成世外桃源般的秘境。
榕树边上是矮灌木排列整齐的绿墙。
恍惚间,她看到那里有道黑影,再一眨眼就不见了。
“各位太太,今天给我薄面,这件事是一个误会,就到这里结束吧。”吴夫人站在中间,将两波人间隔开。
再怎么说,这里的人背后利益牵扯,牵一发而动全身。
在利益面前,私人恩怨不足为提,再怎么不情不愿,也要为了大局各退一步。
何子毓坐在驾驶座上,犹豫片刻,忍不住开口问:“巫总,您都来了,怎么不去帮夫人解围。”
“这种小事,她理应学会自己处理。”巫润禾把手提电脑放在大腿上,面不改色点开文件,似乎刚刚围观的事情跟他无关。
修长的手指敲下几个键盘,停下,看向窗外。
“她也没说需要我帮忙,我何必多管闲事。”
何子毓看了眼后视镜,若有所思。
三个小时前——
何子毓在汇报的工作时,顺带说了一嘴吴夫人午宴的事情。
巫润禾抬眼,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她为什么去了?”
何子毓:“不是您的意思吗?”
巫润禾:?
何子毓无声叹息,重复了一遍他询问巫润禾时,巫润禾点头挥手的场景。
巫润禾:“何助理的眼神越来越不好了,我几时需要这些无用社交。”
何子毓:……那是您之前也没有夫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