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短的是时间内,我一连挨了两次罚。只不过这一次更重了,我被撤了副班长的职位,打架的所有人都停课三天,并要求写检讨。
还好没请家长,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安医生说。他要是知道我在学校打架斗殴,可能会生我的气吧。
范思颖那些事终究没扯出来,没有老师知道事情真正的原因是什么?我咽不下这口气,我也不想让范思颖出丑,用他的话是这样说。
他不会再来了,他告诉我他要退学。他主动要求的,我又何必再多此一举。我只替他惋惜,这后果为什么要让他一个人来承担,明明他那么好,那么善良。
躺在床上睡不着,恰巧安医生给我发消息。
照片上是一张南瓜灯。
今天是万圣节。
不过我以前是从来不会过这些节日的,与我没什么关系。安医生在我身边,我的生活都充实了起来。
安医生:束束,给你的南瓜灯,过两天我回去再带给你。
我细细看着,是挺漂亮的。
南瓜顶上有个盖子可以自由打开,里面大约是放了什么日落灯,暖黄色的灯光透亮,从镂空的缝隙里照射出来。雕的是一只蝴蝶,栩栩如生。蝴蝶还刷上了颜色和亮片,轻轻一碰就能飞走似的。
没有一点恐怖的气息,反而太过精致了。
安医生懂我的喜好,要是给我整一个什么鬼脸,我定是不会让他拿回家的。不应景不说,还太吓人了。晚上喝个茶倒个水的,不得给我吓死。
安医生:你没有发现什么吗?
安医生看我久久不回消息,又问我。
我很配合地问:什么啊?
安医生:蝴蝶。
我:哦,看到了。
安医生:哦?是不是像你一样,睫毛小美人?
我被他逗笑了,安医生一直说我的睫毛好看,长长的像蝴蝶的翅膀,衬得眼睛格外好看。
难为他想象力这么丰富,一开始我还不大乐意呢。这双和我母亲一样好看的眼睛,我还挺不想要的。
既然安医生喜欢,那我也就勉强喜欢一下吧。
侧着睡的我翻身都是艰难的,背上被打了几道印迹,洗澡沾上一点点水跟要了我命似的,感觉有把小刀在背上滑动,连带着皮肉一起割开。
“谢谢你的南瓜灯,我很喜欢。但我今天还是很难过。我想我是失去了一个好朋友,尽管这段关系才勉勉强强维持了一个月。”
我现在习惯了和安医生倾诉,大事小事我都想和他聊一聊。听他说话,开心的事会变得更开心,难过的事便也不那么难过了。
我离不开他了,我需要他,迫切的需要。
他说:“离开确实不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相遇,但你可以把他当成一次短暂的告别。用尽全力也抓不住风,只能怪风太温柔。给予我们深切的感受,却触摸不到他。”
只能怪风太温柔,范思颖他比风,还要好。
我匆匆挂了电话,不给安医生再次询问我的机会。这无言的伤痛,只能让我默默埋在心底,谁也不能倾诉。
除了奶奶,我和谁也说不了。
反正也不用去上学,第二天我就回去看奶奶了,顺便去找萧理。有些事我还没搞明白,我必须要问清楚。
这里的一切好像都变了,又好像没变。确确实实有我记忆中的影子,可他们离我却那么遥远。
我站在那曾经种满鲜花的园子一角,二婶种花不行,种菜确实一流。唯一让我值得欣慰的大概是这园子没有荒废,她抢过去之后也有在好好打理。
没荒着就好,奶奶说不能荒,人心也是如此。
萧理从屋里往外走,二婶的声音也跟着从屋里往外溢。
“小兔崽子!我送你去学校,是让你去学习的!天天在学校看给我惹的什么事,想不想念书了?十里八乡都知道你三天两头往家跑,我脸上的面子都被你败完了!你这次再不给我好好反省,看我不打死你,不要以为你这么大人了,我就不敢动手了。仗着老娘疼你就没法没天了是吧?”
二婶还是没变,还是一样会说,骂人都不带喘气的。
萧理朝我走过来将我拉到了旁边的阴凉地,我们就这么坐在地上,毫无顾忌。
“身上没什么事吧?”他问我。锁骨上那一道痕迹,我怕衣服盖不住,贴了个创口贴在上面,他定然是看见了。
萧理昨天虽然打赢了,却也挨了揍,太阳穴上明显有一道淤青。二婶说他归说他,指不定怎么心疼呢。
我才不心疼,一想到他曾经欺负过范思颖我就生气,尽管昨天他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你之前为什么要跟着褚傲林,不知道他到处欺负人吗?”我气道。
“他跟我一个班,平时有事就随便叫上我,吓唬吓唬人而已,也没做什么。”他说的散漫,揪着路边的草叶子。
“没做什么?”我质问他,“昨天那种事也叫没做什么吗?”
“昨天我不在。”
“你不在就能开脱了吗?这样的事你不知道跟着褚傲林做了多少?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也不是。”
我现在会说多了,不仅会说,而且口无遮拦。
要是萧理此刻生气了,把我按在地上揍一顿,我都没法还手。
我丝毫不害怕,嘴皮,胆子都大了不少。
周围的草叶子都被他揪得稀烂,空气里都是青草的汁香。
“是,我错了。以前他叫我办事,我有时候都不问缘由,恐吓别人的事做的的确不对。”
“你知道范思颖的事吗?”我不关心别的,只想知道这件事。
他摇摇头,“我之前是不知道的,不过昨晚我问他了。”
我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真相就摆在我面前,我就要揭开它了。“到底怎么回事?”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不可能错过。
“听他说,范思颖有个小姨跟他爸有一腿,中间一段时间好像都要到结婚的地步了,真要嫁过去,就是褚傲林的继母,那范思颖就是他的继弟。”
他把草叶子从嘴里吐出来,说得更清晰了。
“不过后来不知道怎么掰了,这事也就黄了。范思颖好像一直都跟着她小姨生活,小姨要是忘了给他打钱,他连饭都吃不起。有一回范思颖问他能不能让他爸爸供养他继续上学,褚傲林就没说什么好话。”
“说他小姨就是想骗他爸的钱才和他爸睡觉,要他跟他小姨一样,就答应供养他上学。自从这事黄了以后,小姨更不愿意管他了。说他是拖油瓶,就因为他都没有人愿意娶她。后来的事,你大概也知道了。”
这就是范思颖一直不愿意告诉我的事,可是现在呢?他不还是退学了!褚傲林那个王八蛋,坏事做也做了,为什么不信守承诺?欺负人就这么好玩吗?他玩弄的是别人的命,一生的命运。
范思颖退学了,他以后的生活大致从此就要改变了。
我不知道是否还能再见到他,但这短暂的友谊我一辈子也不会忘。不会忘记他摸着我被打的脸问我疼不疼,然后告诉我喜欢的人要藏在心底。
他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在保护我,这一场闹剧,就像是对我的警告。
褚傲林不在这里,我只能对着萧理骂上一句又一句混蛋。不知者无罪,此刻在我这里根本说不通。但凡是一点点沾亲带故我都想为范思颖出气。
萧理中午要我去他家吃饭我不愿意,他只好带着我去街上下馆子。
刚骂完他,我又跟着他坐在一起吃饭,我也真是够泼无赖的。无赖又怎么样,我恨不得吃穷他。让他出门不带着脑子,仗着自己有一身蛮力到处狗叫。
我们在街上溜达了一下午,这是我第一次跟他出来玩,我从来没想到有一天我俩也会在网吧泡上一下午,用打游戏消磨时光。
有一种逃课的错觉,虽然我心里依旧难过,但和萧理的相处还是让我挺开心的。
回去的时候更让我吃惊了,萧理找了一个好大的袋子,把二婶菜园子里的菜挑挑拣拣一大堆都放进去。我都说了不要,他硬是要塞给我。说我不要他就是拎都要给我拎到家门口去。
我只好作罢,回城的时候我像是以前那个上街卖东西的萧束。
要是二婶知道了,萧理又少不了一顿骂。这些菜倒是不值几个钱,只不过以他那挑挑拣拣的手法,菜园子被他踩的不成样子,一地的菜也是东倒西歪。
他给我出气似的,复刻当初那个被他妈毁坏的花园地。
看到屋里的门缝泻出光,我脚步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