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这天,当羽毛球培训班所有的课程都已经结束,马力却见下课许久的邓一飞仍坐在球场旁边的椅子上等着,玩笑说:“喂,我说你不至于吧,还要在这里当监工啊”
“我可没空当你的监工,饿了,去吃饭”
马力一看这哥们是有事要跟他说,麻溜的收拾好包裹,开玩笑说:“这么严肃啊,这是要给我涨工资还是要开除我啊”
邓一飞心情烦躁地说:“滚吧你,有点正形没有”
马力将手搭在邓一飞肩上,“好好好,一看兄弟就是有事儿,我陪你”
转眼,二人出现在了学校旁边的烤串店里,点好了烤串,先让服务员上了酒,马力边倒酒边说:“怎么了,这是又和嫂子吵架了,我发现你俩这性格有些不太对付啊”
邓一飞双手插在敞开怀的羽绒服兜里,一晃一晃的,“能好好唠嗑不,怎么找你喝酒,反倒给我添堵”
马力自罚一杯,“我好好唠,好好唠”
一杯下肚,他等着邓一飞开启话匣子,但邓一飞却迟迟不开口,只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马力实在忍不住说:“其实也没多大点事,嫂子那人我看着挺简单,脾气和你一样都挺直的,不过哄女人这件事主要看你有没有心,说起来简单其实一点也不难”
“你这好像是废话”
马力呵呵的笑着。
邓一飞耍横一般冒出一句,“我不想哄她”
自诩哄女人有一套的马力听了这话为之一愣,把手里的酒杯放下,“我看嫂子这人就是有些小姑娘心性,但不是那种刁蛮刻薄、特别作的人,我劝你别太不知足啊”
邓一飞说:“那是你不知道”
“我是不像你们朝夕相处,你当然知道的多”
邓一飞像较劲一样,“有些事情我也知道她说的对,但我就是不想哄她”
马力一笑,马上明白了,“哥们你这是自尊心在作祟,不过兄弟我也劝你,一定要想明白你到底想要什么,现在生米还没有煮成熟饭,你们的关系不是一成不变的”
邓一飞烦躁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还用你说”
马力继续劝说:“你是男人啊,男人就算拉下面子哄哄女人又怎么了?”
“你以为我跟你似的那么谄媚”
“我这可不叫谄媚,我这叫爱护女人,尊重女人”
邓一飞不屑,“滚一边去吧”
马力一瘪嘴,也骂了一句,“真是不知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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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的早晨,通勤路上程晨看了一眼手机,她和邓一飞又陷入了冷战。
已经两天了,谁也没主动说过一句话,她对此已经不像第一次冷战时那么气愤了。
也许是对情绪的捕捉力异常发达,早上刚到办公室的时候,她就明显感觉到张安杰的状态好像不太对。
果然,不等每日的早会开完,张安杰率先把她叫了过去,“上周总部来检查,会议纪要怎么少交了一个年度的?”
程晨诧异怎么会有这种事,“黄梅姐交给我的材料我梳理过后都重新交给她了”
“但是现在巡查说少了一年度的会议纪要,黄梅那边没有,你再好好找一找”
程晨没有还嘴,先回到自己的工位上进行了一番查找,全部翻了一遍,也没有找到,又回来汇报,“我那里也没有”
张安杰皱着眉,“黄梅说材料是你拿过去的,你拿过去的时候没有检查一遍吗?”
材料是她报过去的不假,“可是我只是帮黄梅姐搬了一下材料,材料对接人还是她那里呀”
张安杰烦躁地说:“你也不用讲那么多,材料只经过你们两个的手,丢了材料,你们两个要负主要责任”
程晨心道她可真是倒霉,明明是帮别人干活,反倒还要承担责任,这可真是吃力不讨好。
刚想出言辩一辩,张安杰已经把黄梅也叫了过来,“程晨说她那里也没有找到,你们两个先找一找,要不落在巡查那边就是我们少保管重要档案不力,这肖总可是要负责任的”
黄梅说:“这材料一定是有,程晨要不你再好好找找”
这话说得,好像认定就是程晨丢的材料,但程晨并不是一个软柿子,“所有的材料我在整理完后都交给你了,黄梅姐,要不你再仔细找找?”
“不可能,你交给我的时候就没有那份材料”
程晨心道这人怎么谎话张口就来,明明那天是清点过材料的,就是全部交给她的。
这时候八点半的铃声响起,张安杰皱着眉说:“先去开会,开完会之后你们两个都回去好好找找”
开会的时候,程晨也一直心不在焉,这下落在肖荣眼里,被他点名叫起来,让她重复刚才说过的内容。
程晨虽然目光恍惚,但是脑子仍在一脑二用,一边听着肖荣讲,一边思考着事情。
肖荣见她真是听了,也没有再发难,只是批评她下次开会要认真一点。
程晨回答完后,才感觉后背早就冒出一把冷汗了,幸亏刚才鬼使神差的在听,要不被肖荣当着全部门的面通报批评可丢脸死了。
浑浑噩噩的开完会,程晨坐回自己的工位,仔细回忆一下那天交接的情况,却感觉如喝酒断片了一样,根本想不起来任何蛛丝马迹。
这都是日常中比较琐碎的事,谁也没想到会出纰漏,所以当天的一些细节完全是空白。
她随意翻了翻留在自己这里的电子材料,在她整理的电子材料里,明明有那一年的材料,那么说明这本材料黄梅确实是拿给过她的。
但是黄梅把材料拿给她的时候,只是当即查点了一下材料,并没有书面留痕,不过如果那时少了材料,黄梅一定会提出来的,而她的桌面上确实是没有的。
目光瞟到一处从混乱堆积的材料里露出的一角。
怎么可能......
被各项材料档案的覆盖下,有一角棕色的革面笔记。
但开会之前,她翻找的时候,这本笔记明明还不在,难道她的记忆出了错?
黄梅起身打算来张安杰这儿汇报,不偏不倚的看了程晨这一眼,也许是她面上有些慌乱引起了她的注意,黄梅眼睛一瞟,也看到了那本熟悉的笔记本。
“这不是去年那本会议纪要吗?程晨你拿起来看看是不是”
张安杰听到声音走了过来,程晨不用看就知道是那本笔记,但也还是得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出来,“这笔记刚才还不在呢”
张安杰失望地大吼一声说:“这笔记难不成会隐身啊,是不是你没好好找,还是你知道是自己的失误,所以想拉着别人和你一起担”
程晨发誓她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么委屈的事,她特别讨厌被人冤枉的感觉,又气愤又羞愧,因此脸涨的跟煮熟的螃蟹一样。
但缺失的那本材料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发现在她的工位上,张安杰又这么大的音量,整个办公室里的人都听见了,连坐在里面办公室的肖荣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肖荣皱眉拨通了部门人力严姐的电话,“外面是怎么回事儿?”
严姐说:“好像是之前巡查来检查,小程那里少提供了一份材料,后来在她桌上找到了,不过她好像是不承认是她的失误”
肖荣沉思了一下,“叫他们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除了争执发生的地方,办公室里极其安静,连根针掉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见,严姐从办公室走过来说:“肖总叫你们过去一趟”
闻听肖荣要过问此事,程晨眼里含着泪跟着他们过去。
一进经理办公室的时候,眼泪就噼里啪啦的往下掉,简直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肖荣背靠在椅背上,一手扶在桌面的茶杯上,“听说,巡查组来的时候我们少提供了一个材料”
张安杰说:“我们已经找到材料了,今天就能提交上去”
肖荣说:“这次材料是否能及时提交已经不重要的,但是却暴露出来我们的管理存在重大缺陷,一来,平时记录不善,巡查之时才回溯填补,这没做过的事情到底是没做过的,所以从今日起凡是这类工作一定要实打实地落实到位,二来,安杰,这体现的是你的工作管理不善,如果一开始各个流程的交接都有留痕,又怎么会出现今天这种事情?”
张安杰不敢还嘴,点头认下,“您指正的是,是我们的工作存在疏忽,我们一定改正”
肖荣嗯了一声。
张安杰见没有什么要指示的了,说:“那肖总我就带她们两个先出去了”
“程晨留一下”
程晨没想到肖荣会单独叫住她,有些诧异,张安杰出去的时候在肖荣看不见的角度还瞪了程晨一眼,似乎在警告她别乱说。
这么一会儿,程晨已经恢复了些理智,可以把眼泪憋回去了。
肖荣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先问到:“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四了”
“比我儿子也大不了几岁,我这个年纪和你父母应该也差不多大”
程晨嗯了一声,觉得肖总这两句话莫名拉进了些距离。
肖荣手肘立在桌面上,双手交叉问,“你是什么时间入职的?”
“去年八月份”
“那入职也有半年的时间了”
程晨点点头。
“我看你性格有些内向平时和大家交流的不多啊”
她性格是内向,但并不认为与大家缺少交流,解释说:“我平时和王瑞会参加合唱团,还有听讲座”
话说起来,最近他们去合唱团的次数也少了,原来程俊涛在的时候比较看重去合唱团的事,肖荣来了之后并不注重这方面,所以她俩也算是能落个轻松。
肖荣说:“多参加集体活动是好事,但单位是一个集体,单位里面那么多大哥大姐,他们都很热心肠,就像一个大家庭一样,你得和大家多些交流,要融入大家”
程晨不理解肖荣为什么和自己说这些,难道是觉得自己不合群了吗,可是她觉得自己与大家完全可以正常交流,并非没有融入集体。
她的表情明显很困惑,但肖荣也不愿说的太深,只是嘱咐了一句,“平时做工作注意讲究方式方法”
程晨觉得自己的冤屈没有洗清,不像让肖荣误会自己,解释道:“肖总,我真的没有......”
“这件事你不用多想”,肖荣一摆手,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打断了她的话,“我还有工作”
这个眼力见程晨还是有的,这才说:“您忙,我先出去了”
回到自己的工位上,还没待她理清那本材料到底是怎么出现在她桌子上的,张安杰就把她叫到小会议室里去了。
“刚刚肖总都跟你说什么了?”
不得不说程晨是有些钝感力在身上的,丝毫没有意识到张安杰问这话的意图,“刚才张总问我多大了,工作多长时间了?”
“就这些?”,张安杰十分诧异。
程晨点点头。
“没再说别的了?”
程晨想了想,有点犹豫,张安杰看她还有话,催促道:“有话就快说”
她支支吾吾地说:“张总还说我有点内向”
张安杰这才发现他高看了程晨,她还没有那么心思去打小报告,“行了,你先回去工作吧”
程晨还想试着和张安杰解释,“张总,内个材料我真的不知道......”
张安杰打断了她话,“事情已经过去了,向前看,材料怎么回事就不用再说了,你回去先好好工作”
程晨心里憋闷,他们一个两个都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这种被冤枉的感觉让她十分委屈,一上午都有些神游,难以进入工作状态。
临到快中午的时候,她才起身去了一趟卫生间。
出来的时候在洗手台碰到一个别的组的平时没怎么说过话的同事,她打了招呼,叫了声杨姐。
杨姐开着水龙头洗手,搭话说:“小程,平时周末加班吗?”
程晨摇摇头,“有紧急的任务时周末也会加班”
杨姐说:“是吗,咱们单位周末加班的人可不少,还有不少带小孩来的,我看黄梅她家小孩挺可爱,就是现在的孩子太辛苦,走的时候我看拎的书包那么大,不知道得装多少本习题册”
程晨有些心不在焉地说:“是啊,现在小孩儿比我们小时候卷多了”
杨姐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关了水龙头,擦了擦手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