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小会议室已经快成为她的阴影了，被张安杰叫过去就没有好事，只见他板着脸说：“你上班的时候挺有闲情雅致啊”

程晨装作不懂，“张总，我没太明白您说的意思”

“我看你工作量还是不够饱和，不然怎么上班的时间还能有闲心侍弄花草”

程晨耐着性子解释，“张总，我摆那些花草是为了防辐射的，这一天在电脑面前坐这么久，看看绿植有助于缓解眼疲劳，也是为了更高效的工作”

如今程晨说话已经不像一个愣头青了，试着用张安杰可能接受的委婉方式反驳。

无奈，张安杰压根油盐不进，“你真以为你摆弄花草这事儿是我愿意管你的，肖总说过几次了，程晨工位上太过杂乱，和其他同事相比有些跳跃，不利于工作”

程晨心想这街边的门市要统一样式，这上班的工位也要统一样式，人都给框死了，但既然是肖总提出的，她也不能硬刚，只得服软说：“那我今天就把这些花带回家”

张安杰对她的态度表示满意，但谈话还没有结束，“你上班也有快一年了吧？”

“差不多，对自己的职业规划有没有什么考虑？”

说实话程晨还真没有考虑过职业规划，像什么三年干到团队长，五年干到总经理，这不是她该考虑的事，也不是她考虑就能实现的事。

但话却不能这么说：她组织了一下语言，违心的说：“目前还没有考虑到太远，我现在还处于学习阶段，希望能够尽早熟悉各项业务，成为业务骨干，为部门承担更多的任务”

张安杰有些意外程晨的回答，“行，有上进心，不过你上班也快一年了，这学习的过程要尽快缩短，不能一直处在学习的阶段，要尽早成长起来，能够独当一面”

程晨态度良好的应下，“我知道了张总”

出了办公室，程晨挤出的笑容就再也装不出了，放下了嘴角，内心充满了厌恶。

晚上程晨抱着一大束花花草草回到家的时候，刘妙嘉不解地问，“怎么把花草都带回来了，这是要翘班还是要出差呀？”

程晨有点丧，“都不是，在单位养花草被领导说了，觉得我不务正业，就把它们带回来了”

刘妙嘉忍不住吐槽，“你们单位这规矩怎么这么多呀，养个花草都是不务正业，什么也能不做只知道工作，他怎么不雇个机器人啊”

程晨表情有些沉闷，虽然白天在尽力伪装，但心里还是觉得压抑的，这样的上班氛围让她觉得身心都要不健康了，长此以往下去，她觉得她也要往抑郁的方向发展了，“单位的氛围还有领导主导的加班导向......”，说着程晨摇了摇头，“还不如程俊涛在的时候呢”

刘妙嘉蹙眉说：“这种氛围想想都致郁啊，要是我在你们单位工作的话，这样下去，我一定会离职的”

一语中的，果然这种高压管理下，没过多久就有人离职了。

程晨发现部门里有三三两两的同事开始收拾东西，其中一个还是部门的业务骨干，程晨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离职。

许大哥在单位的最后一天，大家中午在食堂的一个长桌上吃着午饭，与他交好的同事在与他交谈，程晨和他并不熟悉，只是坐在附近默默的听着。

有同事问：“老许，你这是去哪儿高就了？”

老许呵呵笑说：“哪儿是高就啊，不过是去甲银行而已”

“甲银行得排名可没我们银行高啊”

老许说：“不过我听说那边的饭菜好吃”

大家听完哈哈大笑，其实心里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无非是受不了单位高压的管理。

中午程晨和王瑞去天台散步，这几天郝乐没来单位，直接休了年假，单位这种气氛，还不如休个年假放个松再回来，程晨真是羡慕他这种松弛感和无所畏惧，她就不敢这样，但老实说最近也在求职软件上看求职机会了。

王瑞问她，“要不要喝咖啡？”

“喝”

拿到咖啡后，二人去天台前面的长椅上坐着，王瑞说：“你知道张姐是为啥离职的吗？”

程晨看了眼周围，很开阔没有人，“张姐那人看着性格挺好的，没想到这次这么刚，简直是吾辈楷模”

王瑞说：“是这么个原因，主要还是她孩子没人接”

“那她老公呢？”

“她老公在大厂工作，每天都得十点以后才回家，父母也不再身边，她俩最后商量的结果就是张姐辞职，看看还能不能再找一份能正点下班的工作”

程晨无奈摇头，“这样的工作可不好找啊”，有了家庭后牺牲最多的还是女人，大部分的女人可以为家庭辞去工作，可大部分的男人只会为了忽略家庭，最后还会抱怨老婆在家无所事事，自己一个人养家辛苦。

“还有小杨，你知道她是为什么辞职吗？”

“受不了单位搞的跟锦衣卫一样吧”

“也算是吧，主要也是她现在也三十多岁了，天天这么加班，都没有认识异性的机会，个人的问题一直耽搁着，也是想换个稍微轻松些的工作，也好早点遇到她的姻缘”

“确实，过了三十岁的女孩，如果还想结婚的话，也该着急了”

“希望她这朝出去工作和生活都能顺利，不要像我们”

“诶，对了，你和你男朋友什么时候走向正轨啊？”

王瑞比程晨大八岁，今年也三十二了，有个谈了四五年的男朋友，但是不知为什么还没有结婚，王瑞听见这话嘴角牵直，喝了一口咖啡，悠悠说：“应该还没到时候吧”

程晨很有眼力见的没有往下问，王瑞也拿相同的话题来问她，“你和上回内个开丰田的小伙儿处的怎么样了？”

最近程晨倒是没怎么和邓一飞生气，只是平日里不会经常说话了，看到一些有趣的好玩的也不会再分享给他了，因为知道分享了也得不到意想中的回应，所以她彻底丧失了一种叫做分享欲的东西。

听到王瑞这么问她，苦涩的浮出若有若无的微笑，王瑞就什么都明白了。

转眼就快到了五一，程晨本来是打算和刘妙嘉还有小孙一起去云南的，但是陈美华前些天在家搬东西的时候腰脱犯了，程晨只好取消出行计划。

陈美华躺在医院里，吃着程晨给削的苹果，嘴上抱怨说：“你说你我这又不是什么大问题，你就去和你朋友玩呗，这边还有你爸呢”

程晨坐在床沿上无奈地说：“你说你拿箱苹果都能把腰闪了，我这要是出去了，心得天天挂你身上”

陈美华叹口气，“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爱操心啊”

“那还不是像你啊”

陈美华吃着苹果不说话了。

“出去玩哪天都能出去，但亲妈我得看顾好”

陈美华撇撇嘴笑说：“整得人怪不好意思的”

程晨掖了下她的被角，“你恢复好我就没白陪你”

“来了来了，清蒸鱼、糖醋鱼，咱们开饭吧”，程功每次出现的时候必定是和饭有关的，他把从外面打包回来的菜一一摆在桌子上，

一转眼时间都到了中午，不过程晨也还没饿，起来活动活动，“我还没饿，去外面走走，你俩先吃”

陈美华说：“那你早点回来啊，晚了菜就凉了”

“知道了”

外面的阳光正好，五月份正值春夏之交，天气不冷不热，树叶也是碧绿碧绿的，风一吹，空气里到处弥漫着花香。

程晨在一处树枝茂密的小道上走着，斑驳的树影打在脸上，她坐在长廊上发了会儿呆，心情很好。

坐了一会儿，手机震动，是刘妙嘉把她在洛阳看到的风景分享给她，程晨笑着回复着，“真好看，这也太美了吧”

刘妙嘉回，“等下次你有时间也来”

程晨回复，“一定一定”，她看了眼手机通讯录，邓一飞的微信已经不显示在第一页里了，还得往下翻翻才能找到他。

由于之前五一她准备出去旅行，因此邓一飞就没给自己留空闲的时间，把课程排的满满的，陈美华腰脱犯了这事儿也是个意外，碰巧赶在这时候。

但这几天邓一飞除了在微信上提了一嘴，并没有到医院来露个脸，他给出的理由是，课排的太满了，实在没有时间来，还有就是，他现在只是男朋友的身份，过来看望陈美华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程晨问他哪里不太合适，他就拿还在上课当借口，随即便不说了。

之后程晨也没再找他说话，就这么又断联了快二十四个小时，虽然犯不上生气，但是心里都憋着一股劲。

程晨收起手机准备回去的时候，手机一震，本来还有点欣喜是邓一飞发来的消息，结果打开一看邓一飞发来的却是一串作业的要求，“晨晨，放假前老师给布置了一项作业，我给忙忘了，后天就要交了，我晚上有饭局，帮我写一下吧”

程晨看着眼前的消息，心里有说不上的滋味，她总觉得要不是因为作业的事他根本不会给她发来消息，她关了手机屏幕，半天没有回复。

往回走的时候，迎面撞见一位女士，看着有些眼熟，程晨一时没多想，反倒是那位女士停住叫住了她，用手指拉低了架在鼻梁上的墨镜，“你是飞机上的那个女孩儿？”

程晨回忆起眼前有点陌生的女子是去深圳出差时坐在她旁边的气质阿姨，她今天穿了一见黑色长袖雪纺上衣配一件酒红色A字长裙，和那天的打扮相差很多，程晨一时没认出来，“是阿姨呀，怎么这么巧？”

“我朋友住院了，我来看看她”

“我也是家里人住院了，我来陪护”

“真是个有孝心的孩子”

寒暄间，这位女士的手机响了，程晨微微点头，“您先忙，我先回去了”

和那位气质阿姨告辞，程晨回了病房。

刚一进屋，就听陈美华念叨，“你这孩子，怎么出去溜达这么久，菜都快凉了”

程晨一见外卖回来的鱼还剩半条，知道是特意给自己留的，搬好板凳坐在桌前。

陈美华说：“刚才你顾姨来了”

说话间，程晨的手机响了，一看是邓一飞的电话，她立马放下筷子，“我出去接个电话”

程晨站在走廊里，接通了电话。

“怎么这么久才接呀”，对面一通电话就先行发声。

程晨的声音有些沉，“我在医院里呢”

对面哦了一声，“阿姨怎么样啊？”

程晨说：“恢复的挺好”

“那就行”

“诶，对了，内什么，刚才我给你微信发了一个作业你看到了吗？”

“哦，还没”，程晨开始说谎了，而且并不觉得亏心。

“我这作业挺着急的，节后就得交了”

他说完这话，程晨静默了一会儿，“喂，你在听吗？”

程晨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决定说出口来，“内个，我觉得你的作业还是得自己做，以前是体谅你事情多，我帮你减轻些负担，但最近我自己的事情也挺多，还有你有出去喝酒的时间作业也就做完了”

对面也静止了片刻，语气轻松地说：“哦，没事儿，我这边还有其他人帮我做，那就先这样了”

邓一飞挂断了电话，程晨越来越觉得邓一飞有的时候给她发微信打电话都是因为作业的事找她，如果不是因为作业的事，他就跟消失了一样。

程晨看了眼手机后，心里已经没有原来遇到这种事时那般不开心了，转身回了屋里去吃饭。

陈美华毕竟观察入微，觉得程晨面上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怎么了，单位的电话吗？”

程晨说：“没事儿啊，这鱼味道真不错，谁家的”，边说她边翻着包装袋，一副没空回话的样子。

程功朝陈美华摇了摇头，陈美华说：“慢点吃，那鱼有刺”

程晨嗯了一声，“对了，妈，你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陈美华回想了一下，“诶我这脑子，刚才要说什么来着，怎么想不起来了”

程晨吃着鱼说：“那啥时候想起来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