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含山带着食物回来交给钟兰，才和顾阅川去登记领食物。

因为排在后面，他们果然只分到了两根手指长的能量棒，不过苍蝇腿再小也是肉，更不提他们本身还有储备。

路上顾阅川没提钟兰的那些话，只说这一家三口准备跟车南下，问宋含山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你想和他们一起吗？”宋含山问。

“不，是和你在一起，现在你才是我最重要的人。”顾阅川握紧爱人的手。

他庆幸在这样的大灾大难面前还有对方的陪伴，支持他努力活下去。

宋含山将紧握的手掌抵在唇边亲了又亲，“那我们也向西南方向迁移。”不过不是跟着大部队，他准备走另一条道。

晚上张彬华回来，五人难得坐在一处聊了会天，大概是知道第二天就要分离，钟兰一直恹恹的。

她问顾阅川还需要什么，趁着他们还在，也许能够帮忙弄到。

顾阅川也没客气，他眼馋军用背包好久了。

夜里，两人用篷布搭起临时住所，在钟兰的帮助下得到了一桶水，凑合着清洗完身体，又就着水洗了衣服，终于不再是灰头土脸。

第二天一大早，钟兰一家三口率先坐上离开的军用汽车，顾阅川说着“保重”，惆怅地看着他们消失在眼前。

不过他也没消沉太久，人有悲欢离合，大家都在为生存做出选择，只希望各奔东西的人们都可以平安无事。

他跟上宋含山的脚步，再次离开城市废墟。

直到脱离人群的视线，两人才找了处躲避点换上军用背包。

除了他们本来的物资，背包里还有一张地图，一个手电筒，两套不同季节的作训服，两双行军鞋和一个军用水壶，这些物品结实耐用，在现有环境下更是宝贵。

所有东西都被装入背包由宋含山背着，顾阅川由此变得一身轻松。

因为有工程机械清理出的道路，两人很快离开了燕尾，往齐熊市跋涉。

这个方向上的森林覆盖率更广，到处是连根拔起或拦腰折断的大树，碎片化的枝桠凌乱地铺陈，地形塌陷后形成了比城市里还要密集的大小裂缝。

宋含山小心翼翼地抱着顾阅川跨过缝隙，是的，在这样复杂的地形上，他不放心对方自己走。

顾阅川抱着对方的脖子贴在一起，反正也没有外人看，他催眠自己这样更安全。

太阳西斜，二人终于再次看到了高速路碎料堆积的小山，这说明他们的方向是对的，如果夜晚沿着高速路奔跑，应该第二天就能到齐熊市。

被重新放回地上的顾阅川掏出纸巾为对方擦汗，一张湿巾被反复使用，早已开始泛黄。

可他舍不得扔，这东西现在也是不可再生资源，用一张少一张。

两人正准备找个地方歇息，为夜晚的远行做下休整。

沉寂好几天的大地突然毫无预兆地再次发出剧烈震动，一切是那么的猝不及防，宋含山第一时间抓过顾阅川的肩头，他重心不稳地撞在比汽车轮胎还要大一圈的巨木上，震荡让他双手发颤，却始终没有放开怀里的人。

宋含山刚洗干净的裤子被瞬间撕裂，腕足包裹着两人的身体，减少碰撞带来的挤压和伤害，同时将顾阅川往他背上挪动。

地面的错动好似终于超过了某个阈值，大地像被划破的玻璃，皲开无数裂纹，放射状地延伸成蛛网，发出“咔呲咔呲”的巨响。

地面翻腾着朝人扑面而来，宋含山在崩裂间寻找支点稳住身形，在躲过又一次的土地倾倒后，他调整好爱人的位置，将软腕换成长肢硬足，当“网”重新包裹住爱人后，宋含山开始了疯狂的跳跃。

巨缝下的无底深渊，像一张张饥渴的恐惧大嘴吞噬着所有。

顾阅川一手抱着宋含山，一手揽着因对方身形跳动而跟着甩起来的背包，泥土像被炮弹炸开一般翻腾着扑了他一身，他不敢张嘴，也不敢睁眼。

愤怒的大自然再展现了他的淫威，而人类依然只能抱头鼠窜。

宋含山咬着后槽牙紧紧蓄力，后面四肢硬足快速弯曲如拉满的大弓，猛地伸展越出极限高度，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正是这样如子弹般弹射的弧度让两人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巨浪翻滚，踩踏在尚未陨落的土块上艰难逃生。

“轰隆！”震天的响动将本就残缺的土地撕裂得更加细碎。

宋含山踏着下落的泥石，惯性般撞到被天刀地斧劈裂的地堑断面之上，他双手顺势攀住凹陷的石块，六只硬足也狠狠刺进岩石层中。

背上的顾阅川狠狠撞在隆起的肌肉上，激起好一阵头晕眼花。

挂在断层上的宋含山不敢耽搁，再次蓄力向上攀爬。

好在幸运的是，这持续了将近半小时的天崩地裂终于在此刻沉寂下来，夕阳的余晖照在奋力移动的奇异身躯上，为两人都镀上了一层绚烂的光晕。

两米的距离很快被缩短，青筋突起的大手撑住地面，足肢支撑着身体，将人送回还残留着草坪的地表。

远离地堑的陡峭岩壁后，宋含山终于换回人形躺倒在地上。

他喘着粗气，剧烈起伏的胸口是体力透支的表现。

顾阅川脱离爱人后就迅速打开背包，比起对方的脱力，他的状态没有一点影响。

他时刻注意着周围的环境，慢慢将宋含山移到怀里后才给对方喂了些水。

男人恢复得很快，几个呼吸后就缓缓坐了起来。

“老天是想让人类灭绝吗？”顾阅川呆滞地看着不远处的地堑带。

张裂的地壳在断裂与沉降中催生出大裂谷一样的地貌，两座陡崖隔空相望，如两座望不到底的高墙。

一眼看去，至少是好几公里的距离。

宋含山伸手遮住对方的眼睛，“别看了。”这样的画面太荣容易打击人的信心。

他拿出食物，用补充碳水的由头转移着对方的注意力。

顾阅川食不知味，却还是逼自己吃了点东西，然后检查起爱人的身体。

就跟对方不会被太阳晒黑一样，这具神奇身体的抗摔打能力也是无人能及。

“你......都不会痛吗？”顾阅川心有余悸。

宋含山闻言一笑，“当然会痛了，我也有五脏六腑，缺一不可。”他摸摸自己的皮肤，“只是骨骼和肌肉要比一般人强些。”

顾阅川顺着他的手指也摸了一把，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另一种进化吧，他羡慕地想。

虽然宋含山一直说没事，但顾阅川还是不放心地让对方原地躺好，为爱人进行了筋肉按摩和放松，直到他捏得手指和手腕都泛酸才停下来。

宋含山休息好后，掏出地图确认方向。

可惜齐熊是去不了了，地堑将来路变成天隔一方，他们只能重新规划。

顾阅川这才问他为什么要去齐熊。

“那里算是我们以前的一个据点，有一些物资还埋在地下，如果他们去过那儿，应该还会留下点信息。”

顾阅川明白对方说的他们是谁，看来这一家人真的很有危机意识，只是不知道现在......

“不想了，地都崩了，就算还有东西这会儿也肯定全没了。”宋含山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爱人，他拍拍身上的灰，收起地图。

还好南下的大方向不变，只希望这一路上不要再出现地堑。

夜幕降临，宋含山就着光溜溜的下半身再次转变身形，兜着顾阅川于暗夜中奔驰。

大大小小的裂缝将各种阻碍道路的废墟“抖落”掉大半，路面虽然还是崎岖坎坷，但却比之前顺畅了不少。

顾阅川抱着宋含山的脖子，不敢去想钟兰他们跟随的大部队是否平安无恙。

他想起了小时候，自己将蚂蚁放在接满水的盆里，饶有兴趣地观察它们在晃荡的涟漪里拼命挣扎。

他看着它们用细细的小腿在水面惊慌失措地划动，妄图寻找安全之地，却一次次被人类手指激起的水流给冲得偏离方向，小小的身体显得无助又可怜。

如今的他，又和蚂蚁有什么区别？

以前都能在宋含山背上睡着的顾阅川这次失眠了，他和爱人看着一样荒芜的景色，被闷热的风吹得心烦意乱。

宋含山发现伴侣睡不着，在行进了大约三个多小时后，他找了处没有缝隙的草坪停了下来。

“累了？”顾阅川碰了碰爱人的脸颊。

宋含山摇摇头，放开爱人的他确定周围还算安全后，拿出了篷布。

“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不论是城市还是荒野，现在都没有区别了，他不停赶路，也是怕自己控制不住心绪产生消极想法。

却不曾想顾阅川的心情会这样低落。

两人躺在铺开的篷布上，将空出来的编织袋包着衣物垫在脑袋后面。

宋含山仰着身体，任由爱人缩在他的怀里，十二根足肢环绕，稳稳的焊在伴侣周身。

“想不想听故事？”宋含山说。

“什么故事？”

“我无聊的时候看了不少小说，不是和你说过我记性很好吗？喜欢哪种类型的，我讲给你听？”

顾阅川看着天空，大地都碎成了这样，天上的星星却还是那么明亮。

他扭头看向爱人，“有爱情小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