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什么?”宋含山扔掉箭只,手心仅留下一道轻微的擦痕。
寸头带着人往前又进了两步,企图利用人多的势头来压迫对方,“想要......你把背后那个人放过来。”
“哦?”宋含山不怒反笑,寸头眼里的贪婪一览无余,但他知道对方的目标不是顾阅川。
寸头的兴趣当然不在此,他脑子灵活,知道像对方这样能力强大的人是不会缺资源的,说不定在二人的老巢里,还有更多他们需要的好东西。
他现在不仅要拿刀,还要对方所拥有的一切。
在寸头男眼中,对方背上的男人就是最明显的弱点。
人嘛,只要有弱点就好,他看向宋含山身后面无表情的顾阅川,“自己过来,还能少受点罪。”
那待宰羔羊的目光让顾阅川感到愤怒,不同于办公室里的阴阳怪气,这是他第一次面对如此恶劣和实质性的挑衅。
这不是文明社会的摩擦碰撞,而是为了生存的野蛮抢夺,一个凭实力说话的真实世界就这样呈现在他面前。
“你为什么那么自信,能威胁到我?”
顾阅川的感悟被爱人的话打断,那是一种他从没听过的声音。
阴冷,暗沉,不掺杂一丝情绪倾向,好像真的只是单纯发问。
如同大象不懂蚂蚁,飞鸟不懂游鱼,他们和宋含山之间存在着巨大的认知差异。
就连顾阅川自己,可能都不是百分之百了解自己的爱人。
他为突然出现的想法感到一丝心慌,“含山......”他好像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了。
宋含山盯着猎物一样的寸头男,将对方的胸有成竹和沾沾自喜映入眼底。
黝黑的硬足从撕裂的布料中释放,六对钢刀一样的足肢将他的上半身拱起,接近三米的高度立在顾阅川身前,像一块怪异又坚实的盾。
猝不及防的画面,让悬崖另一头的十几个人仿若陷入宕机,脸上的表情还卡在意气风发的状态上。
在终于重新掌握脸部肌肉后,惊恐、惶惑爬满他们的脸颊,“怪,怪物啊!”叫声此起彼伏。
面对未知威胁,人总是会下意识做出逃跑的举动,滚雪球一样一人跑,人人跑。
盾一样的宋含山很快就变成了矛,他闪电一样的速度挡住跑在最前面的人,前肢高高一划,那颗脑袋就像离开了梗的樱桃,在空中翻滚一圈,落到地上。
“啊啊啊啊!”众人惊叫,撞作一团。
在宋含山面前,这些人甚至连老鼠都不如,像被击倒的保龄球,一个个倒下。
痛哭流涕尿裤子的寸头男被他留在了最后。
锋利的足肢穿过对方的衣服,将人高高举起。
寸头男终于知道他之前眼馋的猎刀是什么了,那分明是这怪物身体的一部分啊!
宋含山的瞳孔闪着磷光,他的逆鳞就是他的爱人,对方实在不该碰触。
寸头男颤抖着身体,似乎是想说什么求饶的话。
黑色利箭精准地刺穿男人的喉咙,留下同色箭羽立在脖子正中央。
宋含山扭头,只见顾阅川保持着拉弓的姿势,胸口起伏。
寸头男很快没了气息,变成一滩软肉掉下去。
顾阅川先回收了黑箭,两人再默契地把地上的尸体拖到崖边推了下去,宋含山甚至找到对方提前藏起来的老鼠尸体,连着一起扔下悬崖。
他背着顾阅川穿梭在林间,快速回到熟悉的峡谷之下。
相顾无言地清洗掉一身血污,宋含山曲起膝盖为爱人舀水,晒得温热的细流落在对方光滑的背脊,顺着曲线肆意流淌。
他一时怔住,却被顾阅川转身抱住了脑袋。
“含山,你怕吗?”
平稳的声音打破了一直以来的沉默气氛。
“别怕。”
不同于宋含山的镇定,顾阅川说起这句话,带有几分哄人的意味。
很奇怪的感觉,他好像能够感同身受对方的愤怒和恐惧,他们都是第一次杀人呢。
“其实也没那么难,对么?”他捧起宋含山的脸颊,“别担心,不会有最坏的结果。”
宋含山觉得保护顾阅川是他的责任,他不能容忍任何人的冒犯和挑衅,哪怕是暴露自身。
“杀人的时候,你不怕?”宋含山看着爱人。
顾阅川回望对方,他一开始并没有想要射杀寸头,他被宋含山迅速的动作给惊到,反应慢了半拍,直到对方准备杀了那人。
他才突然醒悟,自己是宋含山的伴侣,这种事怎么能躲在后面!
刹那间,他的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愿望,他需要保护自己的爱人。
以前,他觉得只要不给宋含山添麻烦,不让自己陷入危机就万事大吉,在对方先天的巨大优势面前,他似乎也做不了什么。
但现在他不这样想了,仅仅是不成为弱点和负担还不够,他需要用自己所能做到的极限来守护爱人。
因为在别人眼中,宋含山只会是“怪物”,而不是“灾难变异者”。
没人会混淆这两个概念,他们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形单影只时他们会逃跑,而一旦人多势众,狂妄自大就会吞噬他们的理智,贪婪会驱使他们对“怪物”下手。
这是顾阅川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体会到某种势不两立。
“我怕。”顾阅川没有说出口,他看着箭头刺穿人时,很想吐。
但他忍住了,因为他的爱人还在那里,“但比起杀人,我更怕不能保护好你。”
“保护......我?”
“对,不管你多么强大,多么与众不同,在我眼里,都是必须好好守护的人。”
这一刻,顾阅川觉得自己终于和对方站在了同条一起跑线上,“所以,别害怕。”
别怕失去我,因为我们都知道彼此不会独活。
宋含山感受到爱人的变化,“有你在,我不怕。”
他的回答一如既往。
柴洞里的黑黑听到隔壁的动静,扑着翅膀往隔壁钻。
黑豆大的眼睛盯着在床上翻云覆雨的两人,它小小的脑袋处理不了太复杂的事情,只能蹲在洞口打瞌睡。
*
顾阅川后来才知道,在捕鼠行动的前一天夜晚,唐家被其他六个势力联合攻破。
成王败寇,肆无忌惮的掠夺让不少人变得心浮气躁,在灭鼠后发生了好几起暴力抢夺事件,最后都不了了之。
不明所以的人想不到,平平无奇的灭鼠行动会引来意料之外的变故,就像没人想到势力能排进前三的唐家,会在一夜之间覆灭。
世事无常,人们无法预知未来,就像突如其来的灾难,强大又使人疯狂。
此后,顾阅川开始更加频繁地跑步、练箭。
宋含山陪他在外逗留的时间越来越长,不论白天还是黑夜。
之前被老鼠咬过的人发起高烧,一些没有撑过去死掉了,撑过来的人们身体也变得更加强壮不易生病。
人们开始相信吃鼠肉是物竞天择、适应环境的必然选择,将老鼠肉干作为储备粮,大肆猎杀。
顾阅川和宋含山也经常出入鼠窝,顾阅川的箭法提升飞快,猎到的大老鼠也越来越多。
他们用大量鼠肉换来火镰和燧石,自己也储备了不少肉干。
偶尔遇到想要趁火打劫的人,顾阅川一人一弓就能搞定,宋含山不再事事顶在前面,他顺从爱人的意愿,更多时候是站在他身边,成为对方最坚实的后盾。
冬藏不知从哪里移栽成功了一片无毒的野菇,野菇耐受极大温差,易存活,晒干后还好保存。
他给宋含山送了一丛,还教给他们养殖的方法。
顾阅川将野菇种在他们之前荒废的石洞里,移土后撒上草木灰,生命力极强的野菇很快在石洞里扎了根。
黑黑有了老鼠肉和蘑菇的加餐,在一个阳光普照的早晨下了第一颗蛋,可把顾阅川高兴坏了。
用滚水煮开,顾阅川和宋含山分食了久违的美味。
之前存储的口粮越来越少,石洞里堆积的其他物资却越来越多。
他们在石壁上刻下划痕,计算着逝去的时间。
四个月后,天气依然炎热,夜晚仍然寒冷。
而人类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很少有人再因此而死亡。
这期间还诞生出一批新生儿,虽然体质早已不同以往,但和成年人比起来,婴儿总是脆弱需要保护的。
顾阅川将手里的药品分出大半交给几个势力换来几分薄面,加上他们两人有目共睹的实力,大家维持着面上的相安无事,暂时没有有眼无珠的人凑到面前。
生活稳定后,市区的几大势力计划联合向东边扩展,他们动员人们向东探索,似乎是想寻找什么能源。
宋含山对此毫无兴趣,他每天陪着爱人锤炼身体,夜里还要忙于摸布,根本没有雄心壮志再去干别的大事。
从柴洞里捡回三个蛋,顾阅川小心翼翼地放进石罐。
“还剩最后两包方便面,咱们明天煮荷包蛋吧!”
面对爱人的提议,宋含山永远只有好好好。
洗漱完躺在床上,两人再次将起断了好久的睡前小故事。
“重生啊......”顾阅川靠在爱人怀里,“虽然他弥补了自己的遗憾,可是重生前那个受尽委屈和折磨的爱人已经不在了啊。”
“他对重生后的爱人再好,也弥补不了重生前的那一个他。”顾阅川习惯性挑刺儿。
“好好好,那我改一下设定,重生后他的爱人也觉醒了记忆,接受对方的忏悔后,他们再次相爱。”
顾阅川咂咂嘴,“你这随便乱改,侵权了昂。”
“没关系,我只讲给你听。”宋含山摸着爱人结实的腰腹,又打起别的小算盘。
顾阅川勤快的锻炼运动让他的身体越发紧实,不仅手感更好,连带宋含山动作时都变得更加酣畅淋漓,每每都能十分尽兴,令人想起来就心驰神往,欲罢不能。
深夜,万物静谧。
黑黑突然发出“咯咯咯”的尖叫,扑腾着想要进入石洞。
宋含山率先睁眼,挥着硬足冲向洞口。
警惕性提高不少的顾阅川也立刻清醒,迅速穿上裤子拿起猎刀来到洞口。
“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