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避难所是大灾前的遗留产物，内里保存完好，各种线路虽然老化，但却不影响使用，只是能源紧缺，所以大家都过着相对原始的生活，毕竟没有电灯马桶也不影响吃饭睡觉。

拥有避难所的这个组织没有明确称呼，更没有类似复兴人类、让生活更美好的目标口号，管理者贺章文十分佛系，让人看不懂。

他手下有三十来人，统统全副武装实力很强，他们到处搜刮逃生者入住，也不需要对方交住宿费，有种房子不住朽得快的奇怪既视感。

住在这里的唯一要求就是不得打架斗殴破坏良好氛围，一经发现不论是谁挑起的事端，波及者全部逐出。

汪明虽然年纪轻轻，但绝对算是避难所的老油条，他看过太多不信邪的人，最终都被赶出了这里，运气不好的直接被枪崩掉脑袋。

避难所不管饭，住在里边的人需要自行外出寻找食物，有技术的可以通过对避难所进行日常维护换取物资，既无技术又不想外出的就当“讲解员”，和有实力的外来人交换信息获取食物。

当然也不是谁都可以站在路口揽客，像汪明这样都是通过培训得到管理者认可的人才能接这种活儿。

“那怎么才能得到认可？”顾阅川好奇问。

汪明摸摸脑袋：“嘿嘿，像我这种胆子小怕危险又够机灵，只提供有效信息，绝不乱说话坑大家，破坏避难所口碑的人就可以。”

顾阅川闻言笑了，这人确实会说话。

“像赶集一样，大门口每隔三四天会挂出公告，有点类似赏金猎人的任务榜单，感兴趣的可以参与，获得的物品按贡献比例分成。”

“除了公告，那天也会有人聚集在一起交易各种物品，没事的话可以逛逛，只是最近天上不太平，可能没几个人摆摊。”

宋含山点点头，这里看起来意外的平和，大概不是因为人人都热爱和平，而且惹是生非、打架斗殴的都已经被清理掉了。

“贺先生不爱外出，很多事情都是交给手下去办，他平时喜欢到处遛狗，你们要是碰到了千万别惊讶，他人很好相处的。”汪明解释一通，重点就是当个路人一样正常相待。

这让两人更是奇怪，见过各式各样管理者和领导者，贺章文这一款还是第一次看到，冯去来和他一比都显得更有事业心，听起来对方像是把老庄之道贯彻得十分到底。

汪明接下来为两人讲解住处选址的注意事项，同时还带着他们去看了几处。

“你们别看就一个主通道，几个岔路好像很好认，其实里边弯弯绕绕分叉呈几何递增，似迷宫一样很容易走错路，想要真正认清路线，需得经常外出，来来回回熟悉数天才行。”

汪明给他们推荐的都是近大门口，路线隐秘，路上住户也不多的好位置，如果不是熟悉方位的人，外来者根本找不到这样的地段。

虽然对方推荐的都很不错，特别是考虑到遇到紧急情况方便逃生，但宋含山并不止这一条路可以走，他更倾向于远离其他住户，路线上独此一家的地方，就是远一点也无所谓。

“爱住偏一点没人打扰？那好找，这样的房间反而更宽敞呢。”汪明带着两人拐进另一个弯道。

房间离大门不近不远，位置适中，而且路线很好找，没有太多蜿蜒曲回。

房间里有管道供给的水流，还有烟道通风口，可以烧柴做饭，还有单独的卫生间，只床铺有些潮湿，这也比睡在荒郊野外好多了。

顾阅川和宋含山都很满意，三人回到房门口结算。

“房门没锁，你们可以找点木头铁片之类的做个插销，一般也没人来开锁偷东西，这也算在打架斗殴里，一经发现就会被驱逐。”主要是人们外出都不会把重要物品留在这里，除非家里有人守着。

顾阅川放下背包，从里边找出肉干：“这个克重要怎么计算？”

“小问题。”汪明掏出一个精巧的小秤。

顾阅川服了，竟然还有这种东西。

他制作的肉干又大又厚，一片就顶50克，顾阅川直接给了对方两片。

汪明笑嘻嘻地感谢道，似乎对这样的情况早有预料，或许他遇到的服务对象都比较阔绰？

顾阅川也问过他为什么不出去狩猎，自己弄些肉吃。

对方回答他这里的动物精得很，一感觉到有人就跑得远远的：“你们是从对面过来的吧，听说那边的动物猛地很，看到人还会主动扑上来，所以应该很好捉？”

宋含山笑笑，不知道对方说的是真是假，要真这么容易，也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那条河隔得又不远，没想过过去那边找东西吃？”

汪明狂摇头：“我没本事，捕不到动物，也打不过那边的人，还是安安分分待在避难所，怎么都饿不死。”除了讲解员，他还会维修管道线路，据他说贺章文的住处就跟生活在文明世界没什么两样，他靠手艺吃饭，只是通过讲解员赚些外快。

当问起对方一河之隔为什么会有这样大的变化，这种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时，汪明一脸疑惑地摇头。

“这里原来是立蛇市远郊靠近秦周县，是五大战区之一的驻地，所以保有很多军事设施和装备，地震时摧毁不少，这个避难所也受到不小打击，后来缝缝补补才变成现在这样。”

“避难所几经易手，我也是在贺先生管理这里后才来的，之前都在立蛇市区讨生活，我记得之前一直很正常，大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大概是从大洪水来临时才有的变化。”

“对岸被洪水淹没，但是那流动的水好像和河流融为一体，再高再大的波涛也会被河水吞没，变成一片浑浊，浑河这个名字就是那时候人们给取的。”

“我们站在岸这边，看对面就像是一片汪洋，那时候的船只根本过不来，一入浑河就会被卷进旋涡，无人生还。”

“后来洪水退去，人们又可以正常地来往两岸，就是植物和动物的生长发生了变化，对面像催了肥一样越长越高大，我们这边的人一般也不过去，总觉得这样变异的生物还是少接触的好。”

“倒是河对岸经常有人过来想在这边安家，安分的还好说，那些不安分地都变成了地里的肥料。”汪明说得轻描淡写，毕竟他们武器更“先进”。

“再然后就发生了天降冰雹和火球，我们这边倒是一片祥和，隔着河看到那些画面，大家都吓得不得了，更没人敢过去，贺先生也决定收置对面逃过来的人，反正房间还多。”

宋含山听得仔细，“这片土地就只有贺先生这一家势力？”河岸延绵，过来的成本很低，如果数量大的话，光靠他们怎么守得住这片土地？

“哈，你们应该不是立蛇市周边的人，浑河以前只是一条分支河流，呈Ω形状，我们现在所处位置正好被包在中间，这一片大概也就百来平方公里。”

“而且大灾之下，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根本没有别的势力还想着争土地抢资源，因为现在要聚集起超过十个团结没有异心的人都很困难了。”

虽然现在的河中绿林在别人眼睛就是一颗璀璨的明珠，但架不住没人了啊。

“最近天上开始掉飞机，你们可以出去捡捡漏，我猜测门口的任务榜单应该会公布收集信息，避难所这边还有些物资，或许会拿出来交换。”

汪明说完见二人没有什么要问的，便告别他们，重新回到之前的岔路口站桩。

顾阅川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总觉得他不仅仅是修理工和讲解员这么简单。”

“也可能是那个贺先生的眼线。”宋含山补充道，不过这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们二人其实很好相处。

搬进新住处，顾阅川对灶台大加赞赏，吃饭是人生大事，日常使用做最多的场景里，有一个方便整洁的灶台是多么难得。

角落里还有些木柴，他们直接烧起来，为潮湿的空间带来干燥旺盛的火气。

上方时不时传来震动，应该是残骸继续坠落的响动，两人不受影响地继续清理着许久未动的房间，找回了几分曾经在家里共同劳动的感觉。

肉干还有一些，野菜干和根茎快吃完了，如果明天的掉落减少，他们就可以出门去。

床头放着空油灯，顾阅川在背包里掏了掏拿出一个拳头大小，凝固的动物油脂，这是他之前烤肉干时收集的油脂，为的就是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简单吃完饭后，宋含山在房门背后制作插销，他们的工具零件不少，做个简易门扣不成问题。

顾阅川则坐在床边，将之前做的挡格重新恢复成箭矢，之后铺上防潮垫和睡袋，疲劳的他早就想睡觉了。

宋含山修好门关上，简单洗漱后来到床边，见爱人已经开始打起了瞌睡。

“睡吧睡吧，管他明天会怎样，现在先好好睡一觉。”宋含山摸了摸他的额头。

黑黑蹲在床边，盯着宋含山“咯”了一声。

“你也好好睡一觉。”他破天荒摸了一下黑黑的脑袋，可惜顾阅川看不到。

长久没有得到充足休息的宋含山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爱人比他起得早一点，已经做好熟悉的肉片菜汤，只等他醒来吃饭。

平淡温馨的场景，却是宋含山此时最珍惜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