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九给大家提前预防过,大师其实很随和,也没什么架子,如果可行,肯定会为大家指点迷津。
众人行过礼之后,大师微微点头,以示回礼。之后转身,朝山上走去。
大师走的很快,几步的功夫,便不见了。他去的方向正是王逡之冢。
这等身手,是在场所有人都未曾见识过的。给了衍山宗这波人一个很大的震撼。之后众人忙跑上山去,大家都有点功夫,上山也快,单单沈九落在最后,前头人跑了一波之后。张真明意识到,“糟糕啊,宁道友落下啦。”
他要下山去看,柳南星拦住他,“你腿脚还没有利索,我去看看。”
说着三步并作两步往下跳,却看见那笨姑娘有笨办法,叫着随身侍奉的低等符甲人抬在滑竿上,健步如飞,很快从他身边跑过去了。
柳南星:“.......”
众人聚集山顶那片小空地。无言法师早已等候在那里。山上风声很大,呼呼作响。
无言法师不开口,但是声音自周身环绕,透着一种看破世事的沧桑,于风中十分的空灵缥缈:“十多年前,衍山大火,火势凶猛,唯见火中溢出蓝焰,是为冤情。”
众人安静聆听。张真明头一个跪倒在地要拜他,膝盖才弯,法师隔着一丈的距离略微抬手,张真明便跪不下去了。
张真明只得再次躬身行礼,哽咽道,“愿大师替我家师父讨得一个公道。”
无言法师道,“太久了。令师急于求成,在筑基中期便吃了很多丹药,由此埋下祸根。”
柳南星却问,“大师,此话怎讲?”
大师便说,“筑基丹药不可过量,更不得错食。如果不查清丹药的出处和来源,必酿灾祸。”
张真明不明白。衍山宗穷的叮当响,就算是师父,又哪里来的筑基丹药呢?如果确实服用,丹药谁给的?或者他什么时候富裕到可以用丹促进修炼?
后面的弟子更是一无所知。但大师兄曾经亲眼目睹过那场大火,说火烧到最后,确有蓝色的火苗,从王师伯的身体里窜出来来,只那个时候他们都说是他的灵根,他的灵根被烧毁,所以彻底没救了。
“大火将身体烧成了灰。灰烬里掺杂不少细微的颗粒,酷似骨渣,这是丹药燃烧后的遗留,与骨灰混在一处无法分辨。丹药不完全是真的筑基丹药,里面的成分太复杂,一旦吞入,并不内化,只要积攒足够的灵气,便可引爆。若我想得没错,这些火渣很难再细化分解,同尸骨混在一处,若再有火引,必定复燃。”
张真明真诚求解:“家师什么时候服用的丹药呢?大师的意思,是在大火那晚之前吗?”
“是的。服用丹药后,令师日日勤加修炼,十天半月后体内聚集的灵气才够引燃丹药。”
张真明糊涂了。衍山弟子满脸困惑。起火那晚之前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师父都是待在衍山修炼的,没有踏出宗门一步。
衍山宗穷的很,哪里来的筑基丹,真正的筑基丹药,都要成千上万的价值。但仔细想想,师父筑基前期到中期,用了六年,中期进后期,好像更快一些,距离突破不过三年,一般来说,如果第一阶段是五六年,第二阶段至少十年起,每一阶段都比第一阶段要难。除非天赋异禀。师父从练气入筑基时,已过中年,心态很是淡然,为何往后期,就如此急躁了呢?
“敢问大师,丹药从何而来。”张真明很不明白,因为师父修炼期间,一直没有出衍山宗。他就是师父带上山的,那一个月内,见他日日省吃俭用,长期性辟谷,就连水都很少喝,他哪里来的丹药呢。
无言大师答道:“炼丹师。”
沈九眼角一抽,这个答案,实在很抽象。不过炼丹师炼丹,练出来的丹药把自己炸了的情况也是有的。衍山没有丹药是真的,但有没有丹药大小的炸药可就不好说了。
张真明的小师弟说,“我们衍山宗没有炼丹师!衍山上下无丹可用。”
但张真明是沉默的。衍山宗的宗主就是炼丹师出身,炼丹很耗材,没钱修丹术大都练不成,宗主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转道剑修,自那以后,再也没有和丹药打过交道。
这件事情,除了张真明,如今的衍山无人知晓。
张真明双手合十,“多谢大师。”
无言法师回礼,“此间事已了。”
欲转身离去,有个小弟子冒着鼻涕泡说,“大师,我三师兄出门了,他什么时候回来您知道吗?昨晚答应说要给我买糖。”
大师转身,“小道友,你师兄未曾离去。不过是红尘万象迷人眼,一时失却心窍。他的苦果须得自己尝,你的糖果也要自己想办法。”
他走到那小萝卜头跟前,摸摸他的脑袋,绕过墓碑,向山下走去,几步的功夫,便不见了。
这里头只有柳南星能看的清楚,无言大师用的凌波轻功,修为至少与元婴比肩。是有两把刷子的大师。
众人惊叹于大师的神乎其神,唯有沈九很平静,看着大师离去的方向,望天叹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结果听她下一句,“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啊。”
张真明想起大师临走前所指的方向,命人去找三师弟,真就在山沟沟里找到昏死的,还穿着黑衣的人。扯开蒙面巾一看,可不就是老三,不知道是不是从山上摔下去的,鼻青脸肿,几个人找了担架抬上来才发现,两条腿都摔断了。
衍山宗请不起医修,但张真明会接骨,当初他被言清落法器所伤,没钱请医修,都是自己治好的。
又折腾了大半日,沈九这边事情已经结束,她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其他的,得靠张真明自己。
沈九回房间收拾东西,几个小萝卜头舍不得她,对她那个过两日再来看你们的回答不满意,明确要她保证具体什么时候回来,沈九挨个儿拥抱他们,生出些许心酸来。想了又想,把几个孩子聚集在一起,拿出她自己做的小零食,分给他们,“这是我在河州遇到的一个朋友给的,留给你们吧。要省着点吃哦。这样,你们如果好好修炼,这个月底,我家果园的果子有长熟的,摘下来拿给你们。好吗?”
孩子们答应了,点头嗯嗯,眼泪哗哗的,每个人都费心思做了小玩意儿送给沈九,什么小竹蜻蜓之类的,还有个送了一把非常可爱的桃木小刀用来辟邪,说是自己削的,沈九全部收下。崽子们掰着指头数,距离月底,大概还有十天左右的样子。
一抬头,看见柳南星站在门口,这回没拿勺子铲子,依然还是那么帅气。
柳南星垂眼看地,闷闷不乐,“要走啊?”
“不然呢。”沈九冲着他笑,“我是来还恩的,都还完了,要继续游历。柳道友,好好照顾你的朋友吧,他现在的心情估计很糟糕。”
柳南星还得待一阵子,张真明在养伤,又摊上这么大的事情,身边连个帮手都没有。柳南星不是还要等他这个朋友一起去什么玄武大会么,且有的等了。
至于沈九,事情只能解决到这里,说到底都是衍山宗门内部的事情,该怎么处理,张真明得自己决定。她无法干涉,唯一能做的,就是找时间来看看这些小萝卜头。
柳南星突然问,“你真的是来还恩的?”
“......那,要不然你给我一个上衍山的理由?”沈九摊手。
柳南星:“.......”
沈九便笑,“恩怨已清,不走难道还留着过年呐。”
柳南星双手抱臂,倚在门框上,“我以为真明兄救了你,你要来以身相许,竟连十年前的事情都翻出来了,这回彻底去了他长久扎在心里的病根。”
“以身相许?这种玩笑还是不要再开了。”沈九翻个白眼。“救命的恩情非得这么报?你跟张真明关系这么好,不就是因为他人好,在危难时刻扶过你一把,那你怎么没以身相许?”
问的柳南星哑口无言。这话没毛病,因为之前吃饭的时候。柳南星也说了为什么和张真明是拜把子兄弟。
沈九收拾好东西,往出走,走两步又倒回来,索性将乾坤袋里存储的生鲜食材全部挪出来移交给柳南星,“最近事多,想来也顾不上采购,这些留在衍山,还能再吃一阵子。”
沈九没藏私,稻米啊麦粒的,新鲜蔬菜又拿出一板车的量,足够山上这二十个人再吃十天半个月。
连沈九都忍不住鄙视自己:果真是来扶贫的哎。
衍山弟子都盼着衍山宗好起来,因为宗主去历练了,如果他回来,衍山宗有了照应,就会衣食无忧,如今宗主都不敢指望,今后何去何从,全担在张真明这里,她不希望衍山宗解散,想他能坚强的撑下去。
柳南星站在门口,很疑惑。一种解不开的谜团萦绕在心头。
沈九要走了,柳南星还在前面堵着。无奈照他胸口小推一把,“麻烦让一让。”
柳南星下意识让开,等沈九出了院门,又喊,“我一定在哪里见过你!”
“你三番五次的强调,怎么着,看上我了?”沈九调侃他。
柳南星脸涨得通红,磕磕巴巴的,“你说话......注意点,我......我......可是......成婚了!”
“哟哟哟,你竟然是有妇之夫啊,”沈九挑眉,“那就守好你的夫德,别见了什么姑娘,就跟人随便搭讪‘我在哪里见过你’,太轻浮。”
柳南星:“........!”
沈九一瞬间拿捏柳南星的成就感再次油然而生,离别的不舍都冲淡了许多,“我开个玩笑。柳道友,有缘分的话,以后还会再见的。”
沈九走远了,柳南星还愣在原地。手慢慢的抚上胸口,柳南星也不知道想什么,自胸□□领处的位置摸出一把干花来,星星点点,还有些许斑斓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