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林檎谨慎的退开几步,仍然觉得头顶飕飕的冒着凉气。
被鞋尖踢到的皮肤处泛起一阵鸡皮疙瘩,传来一阵后知后觉的恶心感。
他眯着眼睛往面前的天花板望去,很模糊,但是足够证明单林檎的猜测——那是一节被细绳吊住的影子。
细绳模糊的看不清,所以那截被吊着并不算高大的影子就像漂浮在半空中的幽灵一般,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单林檎甚至嗅到灰色的腐败的死亡气味。
影子正悬挂在干涸的血泊上方,看来血泊形成的原因似乎是显而易见了。
一片黑暗中单林檎只能靠摸索到的信息碎片在脑海里拼凑出现场的画面,一位身高不高的女性,吊死在了玄关的不远处,似乎还受到了严重的外伤,在血液还未凝固时似乎就像是要把浑身的血液流干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违和之处,单林檎来来回回的沿着血泊周围摸索了一圈——然而什么都没有摸索到。
“沈博。”单林檎突然发声,似乎是让四处闲逛的沈博抖了一激灵。
“咋,咋啦单哥?”沈博诶了一声,“突然叫我名字,怪吓人的。”
“我问你。”
“哎哎,单哥你问。”
“你有办法把自己不借助任何工具和外力,单凭一条绳子把自己悬挂到天花板上吗?”单林檎语气无比认真的提问到。
“嗯……我想想,如果没有梯子和凳子的话,还真的挺难的。”
“这里的的层高近乎三米,以我沈博的身高怎么都不可能靠跳高碰到天花板上的吊灯。”
“靠把绳子甩上吊灯的做法的话,如果这条绳子够长加上我运气够好,我想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嗯。”单林檎点点头继续问道,“那如果你还被捅了一刀呢?可以做到吗。”
“我靠,单哥你不厚道啊。这怎么做得到……”沈博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话题的危险,大声抗议道,“不对!我为什么要把自己吊到天花板上!”
单林檎没有回答,摸着下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单哥你琢磨什么呢,你说句话呀!”沈博蹦蹦跳跳的,倒是活泼的很。
单林檎看着眼前两道模糊的影子,一道静,一道动,直到部分重叠到一起。
单林檎不打算告诉沈博他的脸贴着女尸的小腿,高跟鞋估计都快戳到他喋喋不休的嘴巴里去了。
所以是自杀的可能性不大吗?那她是被谁吊在这里的……
这间房间里还会有别的“尸体”吗?
没搭沈博的话,单林檎一边思考一边摸索到墙壁旁,打算顺着墙壁就着眼前黑暗中模糊的影子找到其他房间一探究竟。
果然顺着贴着墙的柜子和挂画,单林檎顺利的摸到了门把手。
他轻轻一用力,门把手发出一声微妙的脆响——门就这样被轻而易举的打开了。
也许是有窗的缘故,房间里的视野竟是略好于屋内,单林檎眯着眼睛隐隐约约的看出了这是卧室的布局。
在不算大的房间内摆着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单林檎推测,那应该是一张双人床。
所以这一家的住户是一对夫妻吗?吊在客厅的妻子,那么丈夫去了哪里?是和妻子一样遇害了,还是说他就是杀害妻子的凶手?
扶着嵌在墙壁内的柜子,单林檎一步一步的摸索到了床头,床头柜上已盖着厚厚的几层灰。
上头还横七竖八的散落着一些小玩意,其中就有一副小小的相框,里面似乎是一张合照,奈何视野还是太暗了,单林檎无论如何的看不真切。
思考片刻单林檎决定把它放到口袋里,到光照好的地方再一探究竟。
单林檎想要摸口袋的手却摸了个空。
是了,他身上穿的卫衣早就被撕坏做了绳索,直视太阳之后发生的事情、月亮带来的余烬导致了他暂且的感官失调,身上微热的灼烧感让他忘记了自己并没有穿上衣。
突然一种违和感爬上了单林檎的心头。
那沈博呢?刚刚拍了他的肩膀,他是穿了衣服的,可是明明他的上衣也一样被撕毁了编进了绳索里。
沈博当时磨磨蹭蹭的特地避开了衣服上的人物图案,一边嘴里喊着对不起老婆,一边把衣服撕成小条编到绳索里的样子单林檎记得很清楚。
……是赵革给他衣服?可是……
一个个隐隐约约说的过去的答案在单林檎脑海里展现,但那种浓烈的违和感并没有消失。
还是不对,单林檎回想起刚刚开门时眼前闪过沈博模糊的身影……
这个沈博……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这个想法在单林檎脑海中瞬间浮现,顿时一阵发毛的感觉沿着他的头颈蔓延。
沈博不是沈博,这个由种种违和感拼凑出来的答案逐渐越发清晰。
这个答案如同一条引绳,即将牵引那埋藏在暗流之下的隐匿而恐怖、不可深思的怪物。
沈博不是沈博,那沈博是谁,或者说——沈博是什么东西?
单林檎皱了皱眉头,强制让自己平静下来,把合照相框转手放入了裤子口袋。
按照这个“沈博”到现在的表现来看,似乎没有攻击的意图,那它的目的又是什么。
如果他是人,他为什么要伪装成沈博。如果他是怪物,他为什么又要躲躲藏藏,迟迟不肯动手呢?
是有什么东西一定要靠单林檎得到的吗?
单林檎摇了摇脑袋,收回思绪。
无论如何,至少这个“沈博”目前没有动手的意思,不妨先维持表面上的和平,接下来再仔细观察有什么破绽。
平复了一下呼吸,单林檎争分夺秒的将目光转向了身旁早已腐朽的不成样子的大床,勉强可以辨别出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席梦思。
房间内的光线对于单林檎来说聊胜于无,他在黑乎乎的席梦思上靠着触觉摸到了一层已经脆化、摸起来像皱巴巴塑料的被子。
他忍着未知与不适,沿着床沿向内的顺序向内摸,在大床中间的位置摸到了一具人形的凸起。
他尽量忽视手下凸出的疏松手感,将手移至被子边缘,小心的将风化的被子掀开,破碎的被子纤维混杂着不知道是什么的灰尘被扬起。
单林檎屏住呼吸,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止。
很快,一具虽然残缺但是仍维持着人形的躯体混合着棉絮出现于单林檎的面前。
看不清……单林檎有些苦恼的眨眨眼,最终心一横,用手探索起面前蜷缩的遗体。
逐渐,一具舒展开来的遗体在单林檎脑海里被拼凑出来。
一颗下颌角厚重的酥脆头骨,骨量大,且高。可能是一位男性。
遗体其实非常完整,应该是单林檎之前触摸按压的原因,所以才四散开来。
奇怪,那他的死因是什么,为什么会死亡在被窝里?是投毒吗……
单林檎有些苦恼用手背蹭了蹭脸颊的灰尘,往床边一撑。
突然手下异于尸体的纤维触感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捏起了一簇纤维轻轻的碾了一捻,脆弱的纤维立刻如香灰一般散开,他将指尖凑近鼻子闻了闻,不是尸体的异味,而是一股草木灰的味道。
联系到客厅见过被吊着的女尸,单林檎很快的反应过来,这是麻绳留下的纤维,恐怕这具男尸也一样是被勒死的。
顺着手下的纤维触感一路追踪,果然单林檎在那尽头摸到了男尸的颈椎骨。
抬头看看天花板,似乎有一节影影绰绰的细绳挂在吊灯上,这地方也正是男尸的脖颈正上方。
他是怎么死去的?又是谁在他死后为他盖上了被子……
不对,按照现在的情况,也许这个被子是他死前就被盖上的。
……绳子并不是在男尸死后很快被卸下的,被子也不是他死后被盖上的。
单林檎结合着绳子的长度和断裂的高度推测,却越想越发觉得奇怪。
绳子断裂的高度很高,不像是人为割断,而是自然风化断裂的。
绳子很长,足够让脖子上绑着麻绳的人躺在床上,并且盖上被子。
或许并不是“躺”在床上,单林檎摸着手下变形的颈椎骨,也许也算是“吊”在了床上。
为什么?按照麻绳的长度这具男尸生前只要坐在床上,甚至是撑起手臂就免于一死。
单林檎感肯定这具男尸死前无疑是痛苦的,几乎是撕烂了的被子内里,证明了他死前的挣扎,也证明了他死前并没有被捆绑也不是昏迷状态。
为什么你会如此死去?单林檎在内心如此问道……
眼前依旧无光,连风都没有,除了单林檎和刚刚被激起的灰尘,这个时空里一切都被凝滞了。
四周寂静,唯有漆黑叫嚣着,单林檎的提问无人回应。
单林檎抿了抿有些干涸的嘴唇,再次摸了摸口袋里的相框,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席梦思上模糊且乱七八糟的男尸,正要转身离开。
“别动!”门口传来了一声呵叫,不得不说在一片寂静之地显得格外突兀,吓的单林檎一哆嗦。
“沈博?”单林檎看着门框内模糊的身影,不太确定的出声问道。
黑影离近了了几分,沈博的声音紧接着传来。
“别动,单哥。”
“你知道吗,你穿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