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楚笙睡得很舒服，虽然中途有几次感觉身处冰窟，但很快他就感受到在前方有一个超级温暖的大火炉，就使劲往前凑，果然就不冷了。

再睁眼时天已经有些昏沉，面对袒胸露乳的阿九，自诩放荡不羁的毒哥脸上难得有些赧然，不自在的放开拉扯着衣襟的手，嗖的一下从某人的怀中爬起来，望天望地，就是不看阿九。

啊，这云真好看，就像一条小狗，汪汪汪！

听着背后“悉悉索索”的穿衣服声，楚笙这才装模作样地转过头。

如此轮廓分明的腹肌看不到了，还怪可惜的！

楚笙轻咳一声，对着笑容灿烂的黑衣和尚道：“天色不早，我该回去了。”

晟淮唇角的笑容差点没维持住，他邀请：“阿笙可跟我一块住，如今我在天龙寺有单独的院落。”

楚笙略一思索，但还是摆摆手拒绝，“不了，我不好特立独行。我现在是少林寺的和尚，而你是天龙寺的佛子，两家寺庙本就有香火之争。更何况，此次少林寺前来就是为佛子而来，咱俩目前是死对头。不合适，不合适。”

楚笙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晟淮纵使在不甘心，两人到底在后山入口处分别。

一个往东走，一个往西走。

楚笙回到院落时，已到了饭点。

空落扬着笑脸在前方招手，指了指旁边的空位，楚笙眉眼一弯，抬脚走去，正好饿了。

桌上是清一色的萝卜、青菜、豆腐、白米饭，楚笙笑容一僵，好素！还没吃就觉得嘴里淡出鸟来了。

楚笙握着筷子，一时之间无从下手，倒是身侧的空落下手快、准、狠，吃的津津有味，偶尔抬头的空挡见楚笙没动几次筷子，空落笑呵呵地道：“悟能师弟，你要是没啥胃口，师兄可以帮你解决。”

楚笙沉吟：“……倒也不是不行。”他仔细地挑出讨人厌的萝卜，门口的骚动都无暇关注，一块萝卜丁都没放过，全部夹给空落。

空落一点也不嫌弃，笑嘻嘻的。傻师弟，萝卜多好啊，慧真长老都说萝卜就是“小人参”，补着呢！这世界上居然还有不爱吃萝卜的人。

看着碗中快溢满的萝卜，空落正高兴着呢，不经意间抬头一看，笑容凝滞，立马捧起碗，一溜烟挤到其他桌的师兄弟当中。

背后站着一人，灼灼的目光，楚笙也无法忽视，他抬眼瞧，见两位长老以及其他师兄们都望着自己的背后，他不由也转过来，眉眼一跳，可不是刚分别的阿九！

黑衣僧人面带微笑，对在场众人打了个招呼，“听闻此次少林寺过来参学，有一位名叫悟能大师佛法高深，精妙绝伦，行九不才，想过来探讨一番。”

“擅自来访，故带了素面一碗，以示赔礼。”

说着，便将手上的食盒放在桌上，从里面端出一碗泛着热气的汤面。

众人身长脖子一瞧，热腾腾、香喷喷的面条里面有着香菇、杏鲍菇、黑木耳、冬笋、油面筋，吸溜，看着就好好吃。

再看看自己碗里的青菜、豆腐，空落瞬间感觉不香了。

慧觉差点想鼓起掌来，和慧真对视一眼，两人打起了眉眼官司。

慧觉：是他不。

慧真：肯定就是了。

慧觉：果然，我的方针没问题，看人家天龙寺都沉不住气了！

慧真：师兄高明！！

慧觉慧真嘿嘿一笑。

慧觉道：“你们探讨，尽管探讨。我吃饱了，哎呀，这几天长途跋涉正有点累，先回房休息了。”走之前，还跟楚笙使了个眼色。

楚笙无奈点头，他懂。

很快，其他人也吃完走了，屋内只剩下和他和阿九两人。

晟淮将汤面推到楚笙前面，又从食盒里拿出筷子，轻声道：“阿笙，快吃吧。”

闻着这热气腾腾的面条的香味，楚笙嘴里生津，食指大动，拿过筷子就埋头吃了起来。

面条筋道汤汁鲜美，配料虽然都是素食，但滑入口中的瞬间，味蕾仿佛跳起了欢快的舞蹈！

最后一口面汤喝进嘴中，楚笙咂嘴舔唇，大赞厨师的手艺：“好好吃哦！”

超级符合他的胃口！

楚笙抬头就见到一张笑意盈盈的大帅脸。

不对劲，肯定有哪里不对劲，这阿九，几日不见感觉哪里怪怪的。

晟淮道：“悟能大师不知是否有幸与您秉烛夜谈佛法？”

“大德法师谬赞了，悟能，噗，不敢当，不敢当。”说到名字，楚笙忍不住笑了起来。

然后就见对面的晟淮也跟着笑眯了眼。

楚笙眨了眨眼。难道阿九也知晓‘悟能’？

晟淮作为天龙寺主持亲封的佛子，据说已上奏朝廷，分配到的住所比寺里招待客人居住的地方好多了。

说是住所，外面还有一个院子，院子里还有一棵菩提树，虽然没有厨房，但有一口水井，洗漱比较方便。

这个院子是晟淮一人居住的，平常寺庙里其他人有事找他，也都是在院门口呼唤的。

这是第一次迎来了除了主人以外的客人。

楚笙在这里睡了一个舒舒服服的觉，就是一大早不知怎地滚进了阿九的怀中，这让他有些苦恼，因为男人早晨起来总会起一些反应，明明入睡之前两人中间隔着一个枕头的。

早餐是一笼豆腐包，再加一碗稀饭就着咸菜。

楚笙婉拒了阿九极力邀请自己再留下来吃午饭的建议，带着饱嗝回来了少林寺居住的院落。

一入门口，楚笙就被苦等已久的慧觉长老叫去问话。

慧觉：“那佛子如何？”

楚笙装模作样的略一思索，道：“阿……行九看着年轻，内里，嗯，满腹经纶，佛法高深，不仅如此且武功高强，颇有罗汉之资……”

对于自己的小伙伴，楚笙化身夸夸怪，恨不得夸得天上地下仅有一人。

最后，慧觉沉着一张脸走了。

第二日。

少林寺和天龙寺的佛法辩论正式开始。

高高的讲经台伫立在天龙寺藏书阁外，此时人头攒动，已无处下脚。

两大寺院打擂台不仅吸引了周边民众以及前来观看，当地官府也派来了文吏实时速记辩论过程。

第一局：佛教与当今民众的关系。

少林寺：《佛说十善业道经》中提到：“若有众生，不孝父母，不敬师长，无慈悲心，不修十善，当知是人，不能利益一切众生。”

天龙寺：《大般涅槃经》中提到：“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做如是观。”

少林寺：一切众生，皆有佛性，悉应平等。

天龙寺：人从爱欲生忧，从忧生怖，若离于爱，何忧何怖？”

……

寺中无事的僧人也寻了个无人角落的旁听，或是站在屋顶或是立在树杈上，也得亏佛门绝学“大狮子吼”名副其实，不然在没有喇叭的古代，如何将自己说的话传这么远都是个问题。

是的，你没有想错，在这个武侠世界，辩论都靠吼。

台上僧人唾沫横飞，台下听众听得如痴如醉，时而点头附和，时而与一旁之人轻声探讨各自观点。

站在茅房上面的楚笙也是大开眼见，这就是人教版的“输出全靠吼”啊。他视力极好，远远就瞧见讲经台最里面空落以及其他便宜师兄就站在最里面，个个面色严肃，盯着最中央的人。至于他自己，只不过早晨起晚了点，就已找不到位置，只能站在茅坑上面眺望。

不过楚笙倒也不想凑那么前，他只看了一会就将目光投向场内的观众上。

面无表情的则是官府之人，虔诚的信徒以及吵得热热闹闹的百姓，而楚笙的注意力主要放在了散在周围的光头和尚上。

身穿锦绣华服的妇人揪心地抓着帕子眺望前方讲经台上的天龙寺之人，她是附近李姓大户的当家主母，最是信佛。听闻这几日有佛法辩论，早早便来听讲，到底是来晚了点，只能在外围观看。

随行的护卫已被她派去山下搬绣墩，周围只有两个丫鬟跟随她身边。但是周围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很快就将三人隔开。

“哎哟。”妇人痛呼，只感觉背后一阵疼痛，手中的帕子也掉在了地上。

“夫人，这是您掉的吗？”是一道儒雅的声音。

妇人不由转身，声如其人，长相斯文的男人站在离她一步之远的地方，手上拿着一方帕子，正是她刚才掉的。

“多谢……”

话未说完，前面的人开始骚动，惹得后头的人也着急往前面挤。

原来此时讲经台上走上了一位面容清秀的和尚，一看就非常有佛性。

“啊……”妇人被旁边之人一挤，直接撞进了斯文男人的怀中。

被抱了个满怀。

周围的人还在不断向前挤，后面人的想看的更清楚些。

趁乱之中，扒手摸了钱包扬长而去。

“夫人，夫人。”年轻丫鬟踮起脚奋力招手，她使出吃奶的劲想挤到自家夫人身边去，但是周围的人太多了。

长相斯文的男人搂着貌美的夫人朝着外面走去。

远远望去宛如一对壁人。

不久后，斯文男人从小门处出来，带着放松与满足，一眼就瞧到了屋顶上的楚笙，NND，这小和尚长得真带劲啊，他舔了下嘴唇，露出了不符合人设的阴险笑容。

楚笙若有所感，转身看去，却是什么也没发现，他皱起眉来。

又过了一刻钟，一位貌美妇人神色如常的从小门处出来，这一次她站在了最外围，没有再往里面挤。很快，她的两位丫鬟就来到了她的身边，好一阵关怀。

妇人表情淡淡，神情似悲似怒，最后说了句，“回府。”

两位丫鬟有点奇怪，夫人不是最喜佛的吗？这次怎会这么早回去？而且夫人的发髻是不是有点乱了，明明早晨她给夫人梳头的时候是将发簪插在左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