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下午,兵团一行人在澔城中找个了个客栈落脚,又要了一间宽敞些房间,灵叹、浮世、龙阶、莫桐四人围坐。
莫桐率先道:“在座几位可能都需要千愈草,但千愈草只有一株。文兄弟既然有白瞳,所以两位应该也知道,兵团此行的花费都是龙家提供的,这灵植也理应归他们所有。”
桌下,龙阶手中紧张地搓着一块玉玦,笑容僵硬不敢说话。
灵叹看出龙阶异样:“我们来取千愈草是为了我的灵兽朋友,他身负禁制又身受重伤,如果你能帮忙解除禁制,伤势治疗起来也不成问题,我自然也就不需要这千愈草了。”
龙阶刚面露喜色,灵叹却将话头一转,对莫桐道:“不过,你能成功取得灵草是因为怀城吧,你们做了什么交易?”
莫桐往椅背上一靠:“你如此好奇,为何不让文兄弟进来看一眼?直接问我岂不是绕远。”
一直保持着静默的浮世微抬帷帽:“文责与怀城此次的事情无关,我不希望他过多参与。”
浮世发话,莫桐不敢怠慢,只是拿出灵草放在桌子上向前推了一点,“那这灵草……”
灵草的小叶子摁着桌面似乎想要爬起来,叶片微微颤抖最后又趴了回去。
灵叹闭上眼睛:“我没意见。”
浮世也重新压下帷帽边缘:“此物本就与我无关。。”
龙阶眼睛睁大,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被推到自己眼前的灵草,视线扫过三人,愣愣地将有些抗拒的灵草收入囊中。
莫桐见状,换上一副憨厚的笑容:“半个多月前来这的不是怀城,是他的一具分身傀儡,不过那傀儡应该有圣阶品质,修为不低,且与真人一般无二,若不是我走南闯北多年,也未必看得出。
“覆盖畏塗山的结界可以抑制修士的灵力运转,起初我只是猜测,如果是傀儡,可能不会被抑制,便在见到他时邀请他上山。我没有告诉他结界的事,傀儡对结界的感知应该也很模糊。果然,即将到达山顶时,那些虫子一出现就被他清理了个干净。就这样,我确定了他的身份。
“不过他好像也没打算遮掩,在确认了千愈草的情况后,直接向我提出了一个交易。”莫桐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撑住下巴,“就是让半月后到达的你们,暂时加入我们兵团。千愈草与枯神草本是共生,而他单独将千愈草隐藏起来,保证千愈草最后大概率会落到我手上。
“就这些了,至于他的目的,我不好奇,自然也不会问。”
莫桐说完,灵叹陷入了沉思。
之前在千冉城的经历还可以说是巧合,这次不管怎么看都是有意为之,可是怀城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一定会来这里的。
对了,是枯颜,自己来这是因为听了枯颜给的线索,而她与枯颜直接接触也是因为怀城的分身傀儡,难道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
可是怀城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另一边,客栈一楼,柯流用绑着绷带的胳膊猛敲了一下桌子,桌上的骰子和掀开的茶碗均是一跳,他指着对面一个寸头男人道:“你小子什么时候学的出老千!要不是被文兄弟抓个现行,不知道又要被你坑去多少!”
男人双手举起,满脸讨好道:“柯副团长,消消气,消消气,我这是以前的老手艺了,一时没控制住!”
“以前?!”柯流听后直接拍桌站起,“合着你小子之前赢我们都是这么赢的!”
“怎么可能呢!”寸头男人双手攥着,心虚地眼神乱飘。
柯流哼了一声坐下:“看在大家都是兄弟的份上,我也就不跟你计较了,把这次赢的还回来,以后团内赌局你不许上!你有这能耐你去外面赢点啊!给团里增加点经费!”
寸头男人一愣。
“愣着干什么,还不还?”
寸头男人急忙点头,缩着身子把刚赢的银子倒在桌子上分了个大概,但是他分不清了,他光顾着赢去了,哪知道到底赢了谁的多少。
柯流瞥他一眼:“分不出就给大伙儿买酒去!”
男人拿着钱跑去柜台那边,剩下的团员收拾好桌子,准备再开赌局。
文责也兴奋地凑上前去,握着一小把碎银子跃跃欲试。柯流抖着腿戳戳文责肩膀:“你也不许赌。”
文责一脸委屈:“为什么?”
“赌了半下午了,你一把没输。老实交代,你这眼睛是不是能看出来。”
“怎么可能啊!我顶多读读人的心理,这骰子一点儿灵力都不带,我想读也读不了啊!”
柯流皱眉眯眼看了一会儿文责,摆摆手:“那也不行,再跟你玩我们就输干净了!下去下去!”
可怜的文责被赶出赌局,只好走向檀青和绯樱那边的桌子。他俩自然听到了那边的动静,见文责过来,也是笑着摇摇头。
绯樱翻过一个杯子倒了一杯茶水推给刚坐下的文责。文责接过茶水看向绯樱,刚要道谢,却突然读到一道奇怪的想法:没想到当年的孩子已经成长到如此地步了。
文责察觉到不对:“当年?你是成灵国人?”
“当然,”回话的是一旁的檀青,态度有些莫名的强势,“而且还是复旧曾经的死侍。”
文责想起小时候的事,当年被流放的地点是千冉城以北的一片无名之地,那里与养灵海相接,灵兽众多,常出现袭人事件,也是用人的地方。
路途遥远,文家没有修士,人数又多,分了批次徒步而行。他们之中母亲最早病故,也算是少受折磨,还有一些他连一面都没见过的亲属,也相继故去。
他们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穿过了十几个村镇,又穿过了千冉城主城,可那时,只剩下他与父亲二人了。此后不久,更是碰上一队蒙面的歹人,押送他们的修士死的死,逃的逃。
就在他们即将被杀时,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人,凭一己之力打走了歹人,将他和父亲丢在了郊外的一间偏僻客栈后就离开了,不过后来他怎么也想不起救了他们的那个人的样子,只隐约觉得好像是一位女士。
见文责若有所思,檀青接着道:“我与绯樱最后的任务,是杀掉两名生命力有些顽强的文家人。”
“檀青你闭嘴!”绯樱见文责的脸色有些难看,忙阻止他。
文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平复了一下心情:“没事,反正你们也失败了。”
绯樱叹了口气:“他性子乖张,你别跟他一般见识,我们早就与复旧无关了。”
文责盯了檀青一会儿:“我知道,你不必激我,我不会去找任何人寻仇的。虽然有些晚了,但祝贺你们脱离魔掌。”
文责说完闭上眼睛,耷拉下脑袋,明确表达了不想沟通的意愿,他也不想再读到两人的心思。
他十三岁时经历流放,被人救下后与父亲一路南下,于卉灵国漪城定居,靠替人抄书和卖字画维持生计。他眼睛特殊,大多时候以目盲搪塞过去,故而很少出门。
十八岁时,文川也驾鹤西去,他的笔墨远不及父亲,只能换了住处,靠曾经偷师所习得的一点三脚猫功夫做些杂活为生。偶然的机会,他突然意识到,凡是人为操纵的赌局,他都能从中获利。
不过年少的他不懂得张弛有度,白瞳可窥人心,他赌运也是上乘,久而久之,逢赌必赢的他必然会被人盯上,哪一个地方都不能久住。
直到二十岁的时候,他遇到了浮世。
一心只想着生存的他眼界不算开阔,初到洄城时竟将洗灵海当做大一些的内陆湖,想饮些海水解渴,幸好浮世及时出现拦下,才保住了一条小命。
白瞳可窥人心,可这突然出现的僧人是他第一个无法窥探想法的人,但他就是觉得,他应该跟着他。幸运的是,他赌运也是上佳,他又一次赌中了大奖……
“文责,文责!想什么呢这么专注?”灵叹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他猛地回头站起:“没什么,灵姐姐,你那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灵叹微笑:“都商议好了,只等你一起走了。”
不远处的柯流突然跳起,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兴奋道:“大!是大!老子终于要转运了!你们都给我等着吧!看老子怎么翻盘!”
莫桐一掌拍在他天灵盖上:“翻什么盘!走了!”
“走?不能走啊!我才刚要赢呢!而且你看这都快晚上了,你看我这还受着伤呢。”柯流晃了晃自己的胳膊,恳求道,“明天,明天再走成不?”
莫桐啧了一声:“你不愿意走是吧?那你就自己待这吧!兄弟们!收拾东西!准备去下一个地方了!”
团员们应声而起,只有柯流一人蔫巴地坐了回去。绯樱也起身向灵叹和文责颔首:“我们有缘再见。”
檀青同样向两人微微点头示意,然后与绯樱并肩走向莫桐身边。
客栈门口,龙阶抱着胳膊神游天外,浮世向文责招手,用相较于旁人温柔一些的语气说道:“文责,回去了。”
“是!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