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问随慕容翊来到噬魂殿地下密室最核心之处:
——魂柩。
这是……
未待慕容翊开口,霍问一下就注意到了那本该空无一物的冰晶棺之中竟横放着一具尸体!
一种可怕的猜想涌上了霍问的心头,怒从中烧,愠道:
“……赵介?”
不出霍问所料,慕容翊颔首,指向躺在冰晶棺中的赵介,痛心疾首道:
“赵兄他本就在大战中身负重伤,尊上将他治好后悄然离去,此后便了无音讯,赵兄不知为何得知尊上离开后心急如焚,非要找到尊上才好,温茹小姐规劝无果,只能将二人婚期暂延,可谁知、谁知……”
说到关键处,慕容翊竟磕磕绊绊犹豫了起来,欲言又止却不敢望向霍问的眼睛。
霍问最不喜他这副拖沓样,急斥他:
“快说!赵介怎么了?”
慕容翊熟知霍问心性,怕他再纠结就断然离去再难寻其踪迹,索性心一横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赵兄在寻找尊上的途中遇到了前右使古番和鬼帝相诃的埋伏,赵兄孤军奋战差点被相诃生擒,奔至慕府求救,后、后因伤势太重不治而亡!”
慕容翊说起此事悲痛不已,语未尽泪先下,抬袖拭干眼泪才敢小心翼翼地看向霍问,观察霍问的反应。
谁知霍问竟对此毫无反应,丝毫不为所动,反是看慕容翊擦干眼泪恢复常态这才冷哼一声,质问起了慕容翊:
“哼,翊公子果真是一如既往的好演技,戏也该演完了罢!你真是满口胡言,嘴里没一句真,你且说说,赵介身负重伤不去相邻的叶府求助反倒去你慕府,如此反常作何解释?”
慕容翊面不改色,只道:“或许是赵兄信得过我慕府。”
“信得过?”霍问笑了,开口道:“好一个信得过!行,旁的不说,这噬魂殿密室位置如此隐蔽,南蔺教尚存时除了赵介就只有右使古番知道密室的位置,你慕容翊是如何得知这密室之所?”
慕容翊听及此脸色苍白,嗫嚅着不敢开口,右手悄悄握紧拳头身子一侧,那水晶棺竟“砰”地一声炸开。
鬼魅般的幻影“咻”地一下从其中冲出闪现到霍问的面前。
“相诃。”霍问一下就认出了眼前这道没有实体的虚影。
“难得南蔺魔尊还认得出本帝。”相诃被封鬼界实体无法离开现在出现在霍问眼前的是他的分身之一。
相诃在那次大战中元气大伤,实力远不如从前,霍问眼前的这个分身根本不足为惧。
“本尊又不是痴了傻了,自然认得出。”霍问向来不太看得上这位曾经威震一方的鬼帝,讥讽他道:“这么多年过去了,鬼帝还是没半点长进。”
似是习惯了霍问此番言语,相诃倒也不恼怒,反道:“不及魔尊手段雷霆自是不如魔尊长进。”
霍问不愿与他多趁口舌之快,不耐烦道:“鬼帝若有话便直说,用不着拐这么大个弯子将我一道!”
相诃抬了抬手,慕容翊了然十分知情识趣地退了出去。
一见此景,霍问冷嗤一声,不对二人关系做过多评价。
人各有志,何必因他人所为而惹自己不快,太坏心情。
“霍问,你此番所为着实令本帝有些摸不着头脑。”相诃指的是霍问遣散南蔺教一事。
“本尊所为自有本尊的考量,你不好好在你的鬼界待着,化个分身专门跑出来一趟就为了和我说本尊三十年前所做之事?”霍问觉着这鬼帝相诃当着是有趣,多少年前的事现在又翻出来想跟他论个高低?
霍问思及曾经的右使古番投靠了相诃便借题发挥道:“莫不是本尊那右使脚程缓慢至此,三十年了才到你鬼界?那可真是要好好责罚他一番才好,这才离开多久功力竟退化至此实在丢本尊和南蔺教的脸!”
相诃还是觉得自己与这魔头八字不合,自己究竟是要来这找些什么不痛快?
相诃稳住心神,将忍住怒气,问道:“霍问,你当真毁了南蔺神功?”
比起南蔺教的绝世功法能这样不留余地不记后果的说毁就毁了,相诃更愿意相信这是霍问一种私心的说辞。
“自然是毁了,怎么?鬼帝莫非还对本尊的南蔺神功抱有想法?”南蔺神功功法精妙相诃早就觊觎神功不然也不会接受叛逃的右使古番。
“可是本尊那右使没跟鬼帝说实话?”霍问毫不留情地说出了那个残酷的真相:“南蔺神功早就同南蔺教一同销毁在三十年前,普天之下除了本尊便只有本尊那左使知悉神功之心法,鬼帝想要南蔺神功不去找本尊那左使来找本尊,莫不是铁了心要撞我这南墙?”
“魔尊那左使要是还活着本帝又何苦废这功夫?”相诃也不和霍问藏着掖着,直截了当:“也难为了魔尊这左使对魔尊忠心至此,竟连死了都得不到魔尊的半分恻隐之心,这可真是……”
“赵介死了?”霍问打断了相诃的话,逼问道:“是你杀了他!?”
赵介神功大成除了相诃霍问实在想不出他还有什么敌手能取他性命。
相诃可不愿背这个黑锅,直呼冤枉:
“魔尊这可真是高看本帝了,本帝如今功力退化三成不止,如今这分身更是连本体的一半功力都不及,本帝如何能截杀魔尊那功力深厚的左使?”
霍问并非没有想到这一层,只是他确实想象不出赵介还能因何而死。
南蔺教虽在外树敌无数,但他这左使平日里极为低调,姻亲叶家还是当地有名的医药世家,在百姓中树威甚高。
不论是那茶馆里的张医师说的病死还是仇杀霍问都很难相信这是真的。
“真是可怜那小子痴心一片啊!”相诃突如其来无由头地感叹了一句。
霍问知觉着莫名,这鬼帝又在那胡言乱语些什么?
“本帝也甚是奇怪,你这魔头分明不比本帝好上几分,怎么偏偏就总能遇到这样痴心、偏爱你的人?这天道竟如此不公!”相诃一脸愤懑,像是霍问做了什么了不得的错事伤到他一般。
霍问只当这厮在那胡言乱语并未把相诃的话放在心上,谁知这相诃竟爆出惊天一语:
“那小子天赋异禀,本帝原打算将他招入我鬼界好光大我界,说不定将来会有一日能够接替本帝的位置,可那小子却非说什么爱慕你,一定要到你那南蔺教去,落得这么个下场,真是可笑!”
什么痴心什么爱慕?
霍问听得是一头雾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这鬼帝莫不是被仙界的结界给折磨疯了这样的谎都敢乱扯!
“没想到鬼帝也爱看些民间的话本子,想象力如此丰富,这说书人的位置该由鬼帝来坐才合适。”霍问毫不客气地讥讽他道。
“话本子?非也非也,本帝这是成人之美,虽这人已故去,可心意也值得珍重不是,虽说是男子,但这爱慕也不比女子的爱慕拿不出手。”此刻的相诃很得意,总算是在这南蔺魔尊口头上占了上风。
他堂堂鬼界大帝常被这魔头怼得有苦难言,这口恶气他早就憋了许久,好容易等到的机会怎可轻易错过!
霍问沉默不语,似是在暗自思付些什么。
相诃很满意霍问的反应,一股脑就将自己所知细数告知他这看上去毫不知情的死对头:
“若魔尊认为这是别处听来的话本子,那今日本帝便做一会说书人,讲个故事给魔尊听听。”
“呵。”霍问仍旧不语,相诃笑了一声便接着道:
“本帝虽被困于鬼界,但这些年来从未放弃寻找解救之法。赵介多次前往噬魂殿求见魔尊一面都被古番以各种各样的借口给驱逐出来,凭本帝对古番的了解,他是轻易不会对一个不熟悉还诚心入教的人如此抵触厌恶。直觉告诉本帝此人必有过人之处,能让古番警惕之人必不会是何凡人,于是本帝便悄悄观察了他一段时间。”
相诃的眼中满是惋惜:
“此人果真天赋异禀,是个可塑之才。本帝向他抛出了橄榄枝,谁知他想都别想直接拒绝了本帝,他直接告诉本帝‘除了南蔺教,我哪都不去’,本尊对此匪夷所思,于是又多观察了他一段时间。”
说到接下来的事,相诃的眼神莫名古怪起来:
“魔尊倒还算慧眼识珠,还是发现了此等奇才,并不出本帝意料的重用起了赵介,本帝渐渐发现他看魔尊的眼神极不一般,那眼神本帝也说不清道不明只知道这样的眼神只在本帝故去的帝后脸上看到过,本帝有了一种大胆的猜想,但并不确定,直到一次赵介不知从何处得了件魔尊的贴身衣物竟对着……自泄了起来。”
听到“自泄”,相诃明显能感受到霍问身形一僵,他接着道:
“本帝确定时也很震惊,本帝毕竟公务繁忙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监视着他,后来得知赵介成为了魔尊的左使并同叶家小姐订了婚感到极为意外,本帝有一秘宝名为回溯镜可以耗用功法窥见过去之事,为了满足本帝一些小小的窥探欲,便第一次使用了回溯镜……”
相诃特意买了个关子,等终于从霍问脸上看到久违的不耐的神情这才开口道:
“魔尊倒也不像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迟钝,应是对赵介的心意有所察觉便刻意疏远了他,赵介自然不傻为了打消魔尊的怀疑便找上了叶家,不知和他们许下了什么承诺,伪造出了个假婚约还大告天下……”
“够了。”霍问实在不能再装作若无其事的沉默打断了相诃,怒从中来,气言:“平白无故捏造些本尊的绯闻轶事对鬼帝究竟有何好处?”
“魔尊要是觉得本帝在乱编排也可以当个故事听听。”相诃装模作样感叹了一句:“只可惜真心受负咯!”
“本尊且问你,你如何确定赵介真的死了?”霍问不想再去对相诃的疯言疯语做何回应。
“魔尊又何必再问?赵介修习南蔺神功,他离世本帝不信魔尊会对此一无所知!”相诃揭露了他:“魔尊不过是不愿相信罢了,不然又怎会被慕容翊轻易骗了过来?”
霍问不语,相诃说对了,他的确并非对此一无所知,他只是……不愿意相信,一个好好的人怎么会这样说没就没了?
“前面铺垫了这么多,鬼帝不会就想跟本尊聊聊这些?”霍问对相诃的忍耐快到了极限。
“当然不是,本帝不过想跟魔尊谈个合作……”相诃将要打算说出此行之所为便被霍问果断拒绝:
“我不会和你合作。”霍问一字一句说道:“南蔺教已散,我已不再是魔尊,不管鬼帝所说的合作有多大的吸引力于我而言不过是空中楼阁,镜中花月,既是如此便后会无期!”
语音刚落,霍问便一下子消失在相诃眼前。
“空中楼阁?镜中花月?魔尊霍问,希望你不要后悔……”
相诃也消失不见,水晶棺连同地下密室都恢复了原先的模样。
一切如常,但好似从前又不似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