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法神情未变,眼中却有不屑被盖住。
按察使还有脸可惜?
他才该可惜!
若非郡主实力超出预计,他可自行联合南军副将军一起杀了郡主,再嫁祸二司部分人员,揭发许家恶行。
二司一空,新人还不好打压吗?往后二司必以他为尊,南军副将军也不待见这两人,届时他说是执掌都司,实际三司皆在掌控之中。
可惜啊可惜!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个。”布政使暗骂一声,对江法道,“事不宜迟,江大人去知会南军副将军,我等向底下人集结武力。”
“太低微的不用通知。”按察使道。
“为何?”江法胳膊一挥,“别说是郡主了,被逼到绝境,哪怕是皇帝,也照杀不误!”
“您不了解。”按察使解释道,“总有胆小怕事的,遇到危及性命的事,选择的是躲、逃等,往后恐怕还会暴露,还是不宜号动满省官员对付郡主,只捡些有用的就是,且不能提因由,只以我等身份索要强者。”
江法了然,身处高位久了,偶有疏忽下头人的心态,他点头,像是三人之中的头领一样:“就这么办。我早已遣人告知南军副将军,眼下他应已知晓。倒是挑拣人手一事,我们需要在两日内完成,并找到郡主。”
布政使点头:“是的,是该速决!”
江法为防二人疏忽,强调道:“必须速决,我此前给圣上递过文书,圣上派的人,最快会在初八晚抵达码头,初九能到达栏商县。”
即是,需要在初九,甚至是初八晚之前杀死郡主。
二人一惊,再也坐不住,立刻就去安排。
赤海府顺溪县。
江法亲信:“将军,多亏了我家大人虚与尾蛇,如今探知绥匀郡主竟然……”
他故意停顿一下,才继续,“郡主查到您的人运送暗倡一事。”
南军副将军掀起眼皮,果然是纸包不住火,自己做的如此隐蔽,还是被发现了。
只是,真的是郡主发现的吗?
“郡主去屏鹤府才多久,倒是好大的能耐,都查到我头上了!”
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双眼如毒蛇盯着人。
江法亲信直视他回:“是啊,郡主确实很有能耐,说不定暗中培养了什么势力,附近就有她的人在暗查您也未可知。”
“本将的地上,暗探活不下来!”小辈再有能耐,也养不出多少强者,对此他很有自信。
见其面色无异,南军副将军也就放弃了追究究竟是谁查到自己嫖暗倡,当务之急,是调派人手杀了郡主。
暗中,王沫悄然离去。
三刻钟前,他所跟着的运送暗倡的马车已到,南军副将军虽然睡着,但得了美人,竟然立刻起身要去见。
只是暗倡被安排得实在隐蔽,去途曲折也就罢了,尽头只一间空室。
空室之内他武功再高也无处躲藏,只见南军副将军进入,未亲眼见到其脱光了开干。
却是巧了,竟遇江法亲信求见,南军副将军不耐烦地出来,他亦跟着,得听方才所谈,已然确定了其真的嫖暗倡,可以回去复命了。
——
孟淮妴一行快马加鞭,直往栏商县赶,至初六日出前已抵达。
除萧决外,都潜入了一家闲置民宅暂做休整。
不久后,暗一带着柳、叶二人赶到,让她们自行住在客栈。
萧决住在另一家客栈,他睡了一个时辰后,出门闲逛。
暗中,孟淮妴和拓火君及叶松亲自盯着,暗卫则被派去调查济安府七县学庠的教材。
辰时,正是早食及出门赶去做工的时间,街道上人来人往,都在为生计忙碌着,是以一身月白风流倜傥淡雅如玉的萧决摇着折扇悠闲地走在烟火间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萧决脸长得很好,独特的声音和气质颇受人喜欢,虽够不上美男榜前二十,也不乏有人为他作画。
又因他做生意走南闯北,年轻又美貌的富翁不可多得,可以说全国各地都有他的画像流传。
萧家主萧决因为食毒被控制一事,此前也很受百姓关注,但其戒毒成功后不知去向。
很快,他就被人认出。
“那是萧决萧家主吗?”
“是啊,好像啊……”
“他看起来好像真的戒毒成功了。”
“傻子才信,我赌他一定没戒成!”
这儿,离许家不远。
若乔时济怀疑上了许家,大约也会在许家附近待着。
六皇子承诺过会处理三皇子,但若是遇到时机可以先处理,孟淮妴也不会放过。
若所料不错,按照江法本来的计划,为了把她的死亡做得天衣无缝,此前共书的公文必然是加急递送的,那么三日左右定能送达,再有皇帝批阅调派的时间,皇帝派的人最快能在初九抵达栏商县。
她的时间不多,需要快速确定乔时济的位置,才能算计他。
下午,萧决似受不了被人议论,越走越偏,独自在一颗大树下愁眉不展。
风声起,三名黑衣人瞬息而至,直取萧决命门。
萧决险险避开,却还是被割伤,他一脸惊讶:“尔等何人?”
这惊讶也是有几分真心的,没想到乔时济真的上钩了。乔时济此前因枕骨扇一事杀他不成,还以为会忘了他这个小人物,原来还没有放弃。
刺客不语,刀刀直击要害。
折扇被瞬间损毁,他又挡几招后知晓不敌,立刻往人群中逃跑。
黑衣人却像是了解他善于逃跑,预判了他的逃遁方向,一把铁链将他打回。
萧决被打倒在地,蹭上一地的灰,起身再打。刺客与他武功相当,他很快落于下风。
有一刺客落刀就要砍下他的手臂,他握住另一刺客手腕往怀中一拉,避开一刀,却被怀中刺客的刀划破后肩。
他左腿一抬,一脚踹开刺客,不出所料,又有刺客的刀砍过来,他艰难躲避,还是被刀从右腿割到左腿,好在只是表皮。
在无人注意的隐蔽角落,有一许家男人被依照萧决所伤位置挨着刀剑。
那头相斗片刻,萧决已一身伤痕,乃重伤之相。
性命攸关之际,他破釜沉舟,以腹中一刀为代价,终于逃了出去。
然而体力不支,他没逃多远,倒在人群中央,在众目睽睽之下,伸手求救,最终却只能不甘咽气。
此时恰好有一队承差走来,百姓争先恐后把人唤来,追来的刺客便没有现身,只远远盯着。
又有一眉上有痣的游医经过,也被百姓唤来为萧决医治。
游医探息诊脉,摇头叹道:“可怜呐,年纪轻轻……”
这是死了?
萧家主就这么死了?
百姓们都很惊愕,但人就死在面前,如假包换就是这张脸,这张没有上妆的脸,确定无疑是萧决。
满身血迹的尸体被承差抬着,要回衙门。
百姓不敢相信不久前还好好的萧家主就这么死了,一路跟随,想要等衙门给出一个确切的结果,是以竟然占满了街道,把萧决围得密不透风,暗中盯着的刺客也瞧不见萧决了。
一行急急行走,却在路过一家酒楼时,发生变故。
“啊啊啊啊——”
“狼——”
还没反应过来的人们循声而看,只见从二楼窗口窜出一匹狼,以遮天蔽日之势扑过来。
其貌凶残,似食人肉,百姓被吓得四散躲避,却因人多聚集一处,反应慢及吓呆原地的人没能及时移动,而导致推搡,接着是踩踏。
人群在慌乱中挤倒一片,好容易爬起来的又被为了求生下意识挥动的双手绊倒。
还有人躲在承差身后,或是干脆抱着承差,以求庇佑。
然而承差也没有敢直面恶狼的,想使轻功出逃,苦于被百姓攀着,无法施展。
至于萧决,早已被承差独自扔在中央。
在一片混乱之中,人们似听到血肉撕扯的声音。
一切都发生得极快,三分钟不到,见到恶狼满嘴鲜血地离开后,人群开始趋于平静,渐渐恢复秩序。
然而众人内心,却是胆颤不止。
“那是……吃人了吗?”
“吃,吃的谁?”
所有人都四顾看去,最终,发现地上一具被啃得血肉模糊的尸体。
从腰开始,上肢至脸,皆被啃了一半,啃下来的血肉四散,也不知恶狼吃没吃入肚中,或许突然袭击只是受不得血腥味的引诱。
这下子,不用再有任何期望了,萧家主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人脸与腰身不同,虽只被啃一半,但野兽之口的撕扯力,足以把另一半留下的脸扯得面目全非。
然而,无人会怀疑这场众目睽睽下上演的兽食人。若有胆大的敢仔细瞧,就能发现这具尸体之所以面目全非血肉四散,其实不全怪恶狼,也有人们在慌乱中踩踏的原因。
百姓遮掩自己鞋底、衣角的血还来不及,哪有心思想旁的。
不仅不想,还会从心底里肯定这就是萧决,否则若自己都不相信了,尸体身份不明,衙门查无可查,自己岂不有了一踏之过?
盯着的刺客确定萧决已死,终于撤离。
暗处,萧决解开腹部绑着的包着长条人血血包的猪肉,长长呼出一口气。为了绑着这块厚肉,他今日一直在吸着肚子,以保持体型看不出异常。
孟淮妴看了眼他腹部被戳开的伤口,有了猪肉的抵挡,伤口不深,她叮嘱一句“藏好脸”后,就去跟踪刺客了。
街道上,一片哀色。
没有护好尸体,承差有责任,善良的人也会自责,有百姓为了减轻这份自责,开始质疑为何人来人往之地会有恶狼。
“差爷,你们还不抓恶狼吗?”
这群承差面目难色,他们是当地县衙的承差,负责今日的沿街巡逻,未曾想如此倒霉,遇上了这事。
此地为何有恶狼?
他们是有耳闻的,有一承差眼神好,遥遥看见了一个年轻女子姿态沉稳,领着跑过去的恶狼离开。
那是绥匀郡主的狼和丫鬟吧。
虽是第一次见,并不确定,承差也不敢喊住人,又何谈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