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正晕头转向的在几十条小巷子里来回转，看有人鬼鬼祟祟的提着篮子往里钻，他也远远的跟上，七拐八拐的终于发现了黑市的存在。

说是黑市，其实是几条院墙组成的巷子连着，周围是深深的院墙，旁边没有院门开口，算是四五条巷子的背面，真是隐蔽又安全。

来不及多想，凌正就找了个地方随意蹲下，不一会儿就有人找上门来，那人看着十分年轻，还戴着个墨镜，却拄着拐颤颤巍巍的蹲在他旁边。

低声问“新来的？知道是啥规矩不？”

凌正看周围都静悄悄的，也小声说“大哥您说，我就是有张香烟票，想换成别的”

来人轻轻的说“来这的都要跟我们老大打声招呼，你把票给我看看，我带你去。”

凌正虽然怀疑他的来意，却也没多想，比较初来乍到的，还是小心谨慎比较好。

拿票给他看了一眼，那个年轻男人又装模作样的拄拐站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去，钻进一条十分隐蔽的巷子里，又三长两短的敲了一户人家的门。

凌正听的仔细，里边问是谁？

年轻男人回“老瘸子”，似乎是代号，声音也像是青年人的模样。

那边开了门，看见他带着人进来，似是不同意，被劝了两句，也只得让他们进来。

凌正进去等了一会儿，那个老大便过来了，这会儿他十分后悔没有戴口罩，他只是想换个香烟票而已啊!

老瘸子一把丢开拐杖，摘下墨镜，笑着跟老大说“老大，那天看到吃苹果的就是他，可把我馋坏了!”

凌正心里一突，没想到除了纺织厂的大哥，还被别人盯上了，来头还不小。三人都看着他，凌正便没有否认，只是装作平静的跟他们打招呼“你们好，我是想换香烟票的”

另两个回了声好，老大却说“听老瘸子说，你有苹果？”语气虽是疑问句，却十分肯定。

凌正只得说“去山里摘的，趁着今天不上工了就拿来换几张票，家里连菜刀都没有。”

老大若无其事的点点头“送到我这来，送多少我要多少，给你三毛钱一斤，想要票也随你开口。”

凌正心里不情愿跟他们扯上关系，却也知道现在的小身板，不能跟他们硬碰，只得推诿“现在还不到季节，苹果只熟了几个，都摘来换了票了，恐怕送不过来。天晴了，又得下地上工，没有时间来县里。”

几人也得明白他说的是实话，虽然心里不爽，但是碍于那被老瘸子描述的天上有地上无的苹果，还是忍住动手的欲望开口“不是要你现在拿出来，这样，你留个地址，到时候我们去你那取。”

凌正不愿意给出地址，只说让他们五天后一大早去红旗公社等车的地方等他，又说“这个价钱肯定是不合适的，我在深山里冒死摘来的苹果，你们先尝了再说价。”

说着把篮子里的唯一一个留作午饭的苹果拿出来，递给他们。

这个苹果圆滚滚、红艳艳的，拿出来就冒出一股子浓郁的香味，真是让人闻了就流口水。

老瘸子迫不及待的说“我去洗洗切开尝尝”说着也不装瘸了，快步打水去洗。

等几人尝过苹果，对视了一眼，老大垂眸说道“三毛一斤确实低了，给你六毛，每斤给你一两的票证，可以换成什么票都行。”

凌正倒是不在意价格，但也不能太低，这么好的苹果值得这个价钱，更何况重要的是票啊!

他一口同意了，老大便又走了，只剩他们三个。凌正又拿出香烟票，老瘸子主动接过来问“你要换什么？”

他想了想说“有手表票你要不要？不过要再添一些”毕竟苹果的买卖还没做成，老瘸子也就没说要给他优惠点的话。

凌正心里也清楚，这些人不见得十分信任他，便说“有的话我拿钱买，香烟钱也抵给你。”

等凌正握着票券出去，身后的门毫不留情的锁上了。

他一脸懵，没想到竟然这么无厘头地做成了一笔生意，不过也好，手里的钱花的太快了，穷过的人手里没钱总觉得不踏实。

他摇摇头拿着票去买东西。

把能用的票证都用完，菜刀什么的都买齐了，还剩下一张工业券和一张手表票，他看看天还早，不如去给媳妇带点礼物。

于是便转了一圈去了二楼。

二楼里里卖的都是精品货，虽然柜台都差不多，但是货品明显更贵重、更闪烁，像是手表柜台，金属光泽在灯光底下熠熠生辉，真是让人看了就觉得高攀不起。

售货员看着他提了满篮子东西，也没有看不起他洗的发白的衣服，只是在他开口问了才懒洋洋的回两句。

凌正倒也不恼，他也只是问问，却感受到了与现代售货员的热情十分不同的感觉，如果是社恐在这里，恐怕会更舒服一点吧!

县城商店并没有那些动辄上千的劳力士、欧米茄等名表，只有老上海、英格纳、老罗马，至于后来兴起的梅花、雷达，在这个小县城里还没有看见踪影。

表盘有大点的，也有女式的，大部分是银表盘，偶尔间杂几个金色的，腕带有皮革做的、也有全金属的，作为不懂表的人士，凌正虚心的问了中年售货员“大姐，您觉得手表买哪款比较好？”

大姐似乎很高兴他的称呼，抿抿嘴忍住脸上的笑，介绍的也更诚心“小伙子结婚啊？要是想要价钱低一点的，老上海的也不错，要是不在乎几个钱，就买这种带钻的，十四钻的特别好看。”

看得出来大姐也想戴手表，并且早就盯上了这一款，凌正仔细看了看，不大圆滚滚的表盘上镶着十几颗钻石，确实是非常漂亮，又十分中性，戴到纪平阳纤细的手腕上一定非常好看，又问了问价格，不带钻的一百二十八，带钻的一百八，都要票。

凌正听了十分肉疼，他把全部的钱票都拿出来。只有不到二百块钱，咬咬牙还是买下来带钻的手表。

这可是几乎花了他全部的身家，还好过几天卖一点苹果能回回血。想了想也就不那么心疼，毕竟是给媳妇买的，这次出来没有带他，肯定要哄哄的。

在售货员大姐羡慕的目光下，凌正调好了时间，脚步不停留的坐上车回了家。

这个时候大概已经到了中午，村中央的大磨盘底下还是堆了一群老人小孩，看见他都眼巴巴的盯着篮子。

还有个大婶一步上来就要翻他篮子，凌正转身躲过去，后面老娘们哄堂大笑。

她们一把年纪了，荤素不忌“这个死老婆子，一把年纪了还看上人小伙儿，真是不害臊!”

“刘嫂子，这凌知青刚回来，你就这么着急？”

一群人倒是把凌正闹了个大红脸，被喊做刘嫂子的老太太却毫不在意“一群老货，你们谁不想知道凌知青买了啥？”

“我们想知道也没你这么急，你个老不要脸的，见了男人就往上扑!”

两人差点厮打起来，凌正十分汗颜，赶紧喊了一声“大娘别胡说，我就是买了把菜刀，家里啥都没有，总得添置一点。”说着提着篮子就给小孩儿们发水果糖，本来他是想给帮忙的大娘们家的小孩送一点，但这要是不出一点血，怕是走不过去。

于是一人发了一颗糖，小孩们都惊喜的乱蹦乱跳，掉牙的老人也都含着笑谢他，一边推辞一边伸手接“哎呀凌知青，破费这些做什么，真是不好意思。”

她们哪里是不好意思，分明想要更多，却碍于以前凌正的抠搜名声，不敢开口怕被讹上。

凌正发了十几颗糖，舒了一口气，不敢停下来直接往家走。

还没到家门口就喊“阳阳，我回来了!”

刚开门进去就被扑了满怀，纪平阳委屈的说“你怎么才回来，我饭都做好了，等你吃呢”

凌正心疼他抱着他哄“这不是回来了，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说着反手关上门，把手表拿出来，“看，老上海的十四钻手表，给你买的!快带上试试。”

纪平阳把手伸出来，麻杆一样纤细，又嘶溜一下缩回去“不好看，你不许看”凌正拉着他不让缩，俩人从小一起长大，什么没见过，不就是瘦的吗，总能养胖的。

戴上表又欣赏一阵，纪平阳才想起来还没告诉凌正加工坊的事儿，两人一边吃饭一边叽叽喳喳的说话，听到凌正说卖苹果的事儿，都有点担心，但是由于买了表只剩下十几块钱，两人又都想冒险挣一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