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一如既往的老破小，时雨薇吃着干面包，在窗户边抬头看天空。
天上黑漆漆的，没什么光亮，再晴朗的天气，也只能看到一两颗星星，何况今天的天气只是一般，看不到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时雨薇小时候就喜欢看星星，那时候还有外婆。
她记得自己看过一本故事书，似乎是别的小朋友的，又可能是妹妹不要了给她的。书里其他的故事她已经不记得，只有小孩子在外婆家的院子里，枕在外婆膝盖上数星星数到睡着。那个故事，她如今依然记得。
看够了天空，时雨薇感觉到自己不再饿了，扎好面包袋子的口，把面包放回冰箱里。
她倒在床上，只觉得筋疲力竭，真想就这样不管不顾地睡上一觉，或者毫无形象的大哭一场。
只是好可惜，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她都做不到。
第二天一早，时雨薇去学校食堂，买好早餐送去男生宿舍楼下，在楼下等她的是沈榭。
时雨薇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轮到沈榭时，他总会早几分钟下来，她来的时候他已经等在那里了，或许是从他们开始熟络一点后？
时雨薇为自己的这个发现激动，她把面包递给沈榭，面色如常地和他打了声招呼。
沈榭很不自在，早上醒酒了，一看消息，他的形象全没了！居然抓着她聊了半夜，而且那些看上去就很无理的话，难为她陪着自己一直聊。
“早啊，今天天气不错。”沈榭打了个哈欠，眼睛斜了她一下，很快的移回来，没形象的抓了抓头发，然后眼睛又悄悄的看过去。
这次没有再移开，定住，黑勾外翘的桃花眼微垂，抿了下唇角。
“是很不错。”时雨薇对他弯了弯唇角。
“其实你不用下来这么早，再睡一会儿也好。”时雨薇说：“我等一会儿也没关系。”
“我没事，你不是还要去打扫卫生，来的及吗？”沈榭说完，察觉到一片安静，他浑身一激灵，人醒了，也不尴尬了，只觉得自己蠢。
“那个，我……”
时雨薇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你怎么知道我要打扫教室？”
“之前你交的报名表，陈莫让我拿给老师，恰好看见了。”沈榭恨不得给刚才的自己几个耳光，他尴尬的好像下一秒就要转身跑回宿舍：“我没别的意思，对不起，我……”
“没事。”时雨薇对他笑了下，笑里是她自己才知道的苦涩。
可惜沈榭似乎以为她真的没事了，松了口气，“就是啊，这也不丢人。”
时雨薇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只能微笑着应对。
“也要给自己留出一点时间。”沈榭关心道：“总是看你在打工。”不是在打工就是在打工的路上。
“嗯，好。”时雨薇找了个理由，她说：“最近妈妈生病了，妹妹在上学，等我能养的起自己，就少干一点。”
“啊，这样。”以为自己触到了她的伤心事，沈榭不知道怎么安慰，好在这时同班级的同学下来了，手里抱着篮球，刚从篮球场训练回来，满身是汗，解救了处于尴尬状态的他。
“沈榭？你干什么呢？”男生大喊了一声，看清楚沈榭对面是个女生，一脸八卦就要过来。
“那什么，有人叫我，我先走了啊。”
沈榭往后退，三步并作两步，拖着那个男生的脖子，把人拽走了，清早的灌木落在他肩背上，像是一幅生机勃勃的画。
那么近，那么远。
-
晚上在烧烤店打工，穿着店里的围裙，带着塑料的透明口罩，头上带着店里的服务员帽子，时雨薇推着小推车上菜。
“时雨薇，时雨薇！”店里管结账的小胖气喘吁吁追上她，连喊了好几声，“时雨薇！”
不能再装作听不到，时雨薇停下脚步，侧眸看他。
小胖是个圆滚滚的胖子，疑似为老板的远房亲戚，平日里没少欺负他们这些“临时工”，不是挑刺就是告状，长得挺讨喜，做的事情让人烦。
“店里来了一个新员工，你送完这桌菜赶紧过来，老板给我们开个会。”
时雨薇“哦”了一声，小胖气的跺脚，挺着颤巍巍的肚子跑回去了。
……
“菜已经上齐了，请您慢用。”时雨薇把菜单压在桌面，上面的菜一条条划掉，划到最后一个，她对顾客们点了点头，推车撩开帘子出去。
储物间里加上老板五个人，现在已经都在那里了。
不是五个，是六个。
有个穿着和她一样衣服的男生，时雨薇是略略地抬头看了一眼，初印象挺高挺拽的，她没多看就低下头了。
“好了，我们人齐了。”老板看着自己的团队，心满意足地点点头，“现在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个是——”
他卡了一下，那个男生显然也没有要搭茬的意思，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等他的介绍。
“好了，这个是小林，他父亲和我打小就认识的，我开了店，赚了点钱，他爸让他来跟着我学习学习，你们就当他是普通员工就好了，在我这里，对你们都是一视同仁的，我们争取今年多赚钱，多开连锁，以后你们都是我的店长！”
新来的林知许对着天无语地翻白眼，除了时雨薇之外的另一个女生，对着林知许的脸频频犯花痴走神。
小胖子在担心新来的这个会不会抢走他的位置，怒视着对方，对方完全不看他。还剩下另外一个负责拉菜的，此刻正在魂游天外。
简单的鼓了几下掌，老板一说解散，时雨薇片刻停留没有，跟着拉菜的去后门卸菜，她这边才卸了两筐，老板迈着鸭子步，姗姗来迟。
“小时啊，就让小林先跟着你干吧，”怕被拒绝，他赶在时雨薇开口之前，拍着林知许的肩膀。“他是男生，力气大，你怎么使唤都行。”
只是晚上来打个零工的时雨薇，打工身份莫名晋级，还多了一个小弟。
看小弟双手插兜，混不吝地找个东西就倚着，说不定头发丝上沾着的发胶都比她浑身上下所有东西都值钱，呼吸出来的每一口呼吸都在说着“别想命令我，我很不好惹”。
时雨薇默默收回视线，和司机两个人卸完了整个车。
林知许一直在一边看着，一跟手指头也没伸。
她拒绝不了老板的请求，同样不打算支使他，林知许来之前，她是怎么干活的，现在依然怎么干活。
就连小胖不时都过来晃悠一圈，指挥林知许干点这个，干点那个。另一个女孩同样如此，把自己不喜欢干的活推给林知许，又良心不忍地跑过去和他一起干，最后自己干了大部分。
“天啊，他真的好帅啊。”小悦是附近技校的，闲着没事的时候出来打工赚钱给自己买衣服穿。最喜欢帅的，不过找男朋友的标准是有钱的。
拿着拖布在时雨薇身边满脸花痴，“肩宽腿长，脸好看，人也有型。”
时雨薇没吭声，她也不在乎，还怼了时雨薇两下，“你看，你快看，快快快，他要过来了！”
语气兴奋的不像是在看一个人，而是有个猴朝她们过来了。
“真是，哪哪都好，就是太穷了，烧烤店老板的朋友家的孩子，还是过来投奔的。”小悦啧啧两声，可惜道：“没钱途。”
时雨薇看她一眼，小悦没看懂她眼睛里的意思，她眼睛一亮，“不如你来吧，你不是没男朋友呢吗？”
“……”
她的声音没控制好，不光是时雨薇听见了，林知许也听见了，男人停在她们两步远，脸上的表情看不太清，想来应该不怎么好看。
“那个，老板叫我，我先过去！”小悦察觉到了尴尬，溜之大吉。
时雨薇定了定神，她刻意把自己的视线停留在林知许身侧，而不是他脸上，对他点点头：“我去扔垃圾。”
林知许一直没说话，握着拖把的手背上青筋毕露，“没事的，没事。”
他说：“没见识的乡巴佬都是这样，别生气，别生气。”
好像这样说了他就能不生气了似的，小胖看他一直站在那里，以为他又想偷懒，迈着小短腿往这边跑，刚跑进，林知许哐当一声扔了拖把，“*他妈的！”
小胖吓了个趔趄，林知许头也没回的走了。
-
晚上打烊回家之后，老板把林知许拽进了他们的工作群，他发了红包，大家在群里恭贺了一波，小悦发消息和时雨薇吐槽老板太抠了。
可能不只是他这么想的，林知许一直知道叔叔比较节俭，但不知道能节俭到这个地步，六个人他发了十块钱！
要不是红包只能发二百，他真想发两万开开这些土包子的眼睛。
这个红包抢完之后，小悦又一次发来消息。
“不是，你说他怎么想的啊，那么穷还发这么大的红包，不知道要攒钱吗？这么装可不好。”
时雨薇沉默了一会儿：“小悦，你看到他手腕上的手表了吗？”那块表她记得继父的女儿买了后，只是去住了两天的她都被迫记住了那个表的牌子和价格。
“手表？看到了啊。”小悦说：“你说他穷就算了，干嘛还戴手表，人家有钱人才带手表，他带个表干什么啊。”
三句话不离有钱人，时雨薇想了想，还是觉得算了，大富靠命。
她习惯性地点进和沈榭的聊天界面，聊天记录停留在几天前。
从头像点进他的朋友圈，没有更新。
看不到他动态的日子，时间好像变得很安静。
微信上面忽然又有消息弹出来。
小胖在群里说：【明天我有点事，老板说小时你带着小林去采购进货@时雨薇@林知许】
林知许叼着烟，在酒吧里翘着腿，看到消息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呦，我们林哥和谁聊天呢，这副表情？”兄弟掐着嗓子尖学妈妈桑说话，林知许放下腿，给他一脚，“你给我好好说话。”
这时，店里那个只会干活的哑巴回了一个【收到】
林知许想到晚上她们那番打量评价，心里愈发气不过。
他慢吞吞地，也打了一个【收到】
同时，他主动加了时雨薇的微信，她通过的第一时间，对她说：【明天我有事，你自己去】
时雨薇看着聊天框里，她还没打出去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删掉，她没有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