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学期要开学了，北城依旧还是冬天的银装素裹，这里四季分明，冬天格外漫长。

玻璃窗上的落雪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时雨薇擦了又擦，擦了又擦快要离开的日子。

这天晚上，时可馨装乖卖巧，辅助时雨薇给邹容做了按摩后，撒娇说自己想要出门。

“是不是太晚了些？”邹容看了眼窗外，烟花正在绚烂的炸开。

“不晚不晚的，以前每年也和她们过的，妈妈你就答应我吧，我保证，一会儿就回来。”时可馨坐直身子，举手发誓。

今天可是北城一年一度的冬季烟花大会！在过年之后的正月十五。

邹容哪能看不穿她的小心思，抓住她的手指，“好啦，快去吧。”

“耶，妈妈真好，谢谢妈妈。”时可馨给了邹容一个大大的吻，欢天喜地的穿上外套，戴上帽子走了。

邹容看向自己大女儿，“你也约朋友出去吗？”

时雨薇的瞳仁里倒映了烟花，心里很多念头划过，她有些动心，但摇摇头，“我在家里陪您。”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妈妈有礼物给你。”邹容自己站起来，慢慢走回房间里，一会儿拿着四五个袋子出来。

“这是什么？”时雨薇怕她累到，赶紧起身去接，和她一起走到沙发边，邹容坐下了，她站着。

“开学礼物，看看喜欢吗？”

“怎么忽然想到给我买衣服？”时雨薇心里沉甸甸的，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

一个人被忽视了太多年，本来已经不再抱有期待，却在她马上变成一个彻底的大人前，忽然得到。

那种感觉不是受宠若惊，而是一种更加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如果真的说起来，心里像是下了一场连绵不绝的雨，这场雨太潮湿，于是泪水不受控制的要掉出来。

“这些年妈妈是妈妈做的不够好，只要妈妈还在，以后每年都给我的女儿准备礼物，好不好？”邹容像是看不到一样，摸着她的手，笑着看她。

“快拿进去试试，看合不合适。”

时雨薇胡乱应了一声，拿着那些袋子，逃一样回了自己的房间。

八点钟的钟声马上就要敲响，整个北城都在欢迎烟花的到来，时雨薇和迟到了差不多二十年的礼物面面相觑。

那几件衣服被收拾进了衣柜里，它只能证明她也可以拥有，并不能弥补。

“怎么没换上？”

“很合适。”时雨薇说：“我怕弄脏了。”

邹容不再让她换给自己看，而是问：“喜欢吗？”

“嗯，很喜欢。”

还没有到八点，市中心尚未燃放巨大的烟花。

邹容的身体熬不住，先去睡了，今年的烟花大会，依然是她一个人。

时雨薇走到窗前，举好手机等着，卡着八点钟的那一刻，录了一段烟花，大片大片的烟花在天际炸开，五彩缤纷，热闹纷呈。

她发给沈榭，沈榭回消息很快，他人在外面，和沈小小还有沈明珠一起，三个人在北城二十七层的餐厅落地窗前，更近一步欣赏这场烟花。

大概是大方惯了，还给她发了一个红包。

时雨薇没有收，站在窗边，安静地看着这座城市。

往前看，横斜的树杈后面，对面小区灯火通明，但一成不变的景色，除了多了一些小夜灯，实在没什么可看。

抬起头，往天上，就能看到漫天的烟花。

或许此刻，整座城市的人都在抬起头。

沈小小趴在落地的玻璃窗边，小手在上面按下一个个清晰的手印，他笑嘻嘻道：“哥哥，快看，烟花！”

高大帅气冷峻的男大学生走过来，把弟弟提溜起来，抱到自己怀里。

和他们一样的，还有餐厅里其他用餐的人，西装革履的男人，穿着优雅的女士，压低了声音，三两成群在窗前，窃窃私语。

沈榭笑着问弟弟，“好看吗？”

“嗯嗯。”沈小小用力点头。

“你啊。”沈榭好笑无奈地点了点弟弟额头，“我们家库房里的礼花都拿出来了，一会儿回家了带你出去放。”

“真的？”沈小小眼睛亮起来，送给哥哥两个热腾腾的香吻。

沈明珠笑着摇头，看两个儿子玩闹。

“多穿点衣服，别冻到了。”

沈榭回头笑：“妈，你也来，我们一起。”

沈小小拍手掌，“妈妈妈妈，一起一起！”

晚上的时候，时雨薇刷到了沈榭放烟花的视频，烟花在他身边，他黑色的剪影站在旁边，火树银花，很是好看。

除了这个，她还收到了一段，沈榭的弟弟被烟花追着满地乱跑的搞笑视频，沈榭就在一边哈哈大笑，看得时雨薇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小小好可爱！】

沈榭非常大言不惭的回，“那是，你也不看看是谁的弟弟。”

-

沈小小的生日在正月十六，过了生日，就是又长大了一岁。

沈小小早上起来，在房间地上发现了一个大礼物和一个小礼物，得到了自己一直想要的可以开的小车，沈小小兴奋的不行。

最近家里没人买东西，按理说不应该有快递上门，早上九点不到，沈家的门铃就被摁响了。

家里的阿姨有事请假回家了，沈明珠在快递上签字，奇怪地看着寄件人和收件人。

“沈* 明湖路水云庭一排4栋 183*******”

“寄件人：时** 明洞区清河路复兴街繁荣路和兴家园四栋二层201 137********”

“一大早上，谁啊？”沈榭刚起，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今天他们一家人要收拾收拾去叔公家。

“给你的。”沈明珠抬眼，“寄件人姓时，是你朋友吗？”

沈榭对人大方惯了，送人礼物也没想着往回收，很少收到别人的礼物，倒有些受宠若惊。

沈明珠不经意的往这边撇，沈榭抱着盒子，拧着眉左看右看，然后宝贝一样的带上楼去了，留下沈明珠在楼下哭笑不得。

回到楼上，沈榭坐在沙发上盯着盒子，姓时的朋友他就认识那一个。

沈榭：【你送的？】

时雨薇回消息很快：【嗯】

时雨薇说：【不过没那么贵重，希望你能喜欢】

沈榭：【我肯定喜欢】

时雨薇笑：【你先看看】

沈榭拆开礼物，是一个小众设计的运动发带，他勾着唇角：【我很喜欢】

思索片刻，沈榭拍了一张自己早早准备好给时雨薇，但一直犹豫要不要送出的礼物。

笑着倚在桌边低头打字，【朋友，有时间来拿一下你的礼物啊】

时雨薇攥着手机，恍然感觉，这个假期不仅不糟糕，和以往的假期，更多了一些以前从未有过的东西。

【好，等你串门回来见】

沈榭：【嗯，再约】

放下手机，沈榭看时雨薇送给他的发带发呆，他拿手机搜了一下，是个挺小众的牌子，很有设计感。

价格倒是没那么贵，七八百，珍贵的是这份心意。

他打开他准备的礼物，一个很漂亮的钻石项链，烟花大会的那天晚上，他陪着妈妈去买首饰，隔着展台的玻璃，看到这个项链的第一时间，还是觉得很适合她。

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总是想把自己藏起来，但是意外的适合闪亮的东西。

那些水晶钻石，在她身上真的很漂亮。

在妈妈的揶揄中，沈榭还是硬着头皮买了。

沈榭心想，为了他的付出，怎么也得敲她请客两三次。但是看着手中的发带，他觉得自己的礼物还是轻了。

这年的寒假，时雨薇收到了她人生中，懂事之后第一次意义上的礼物，沈榭的水晶球和珍珠发夹，妹妹的药膏，还有妈妈买的衣服，以及沈榭说的，专属于她的礼物。

-

“喜欢吗？”沈榭在时雨薇对面，托着下巴笑。

“喜欢。”时雨薇的手抓着首饰盒，对他弯起眼睛笑。

她叹了口气道：“不过你这样，我欠你的人情还不完了。”

“喜欢就好。”沈榭要的茶水拿上来了，他只喝一口就皱起眉：“还什么？都说了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哪有计较这个的。”

虽然这么说，但时雨薇还是有些发愁，看着钻石项链，又开心又觉得有些失落，他的世界太遥远了。她强迫自己不要害怕，努力一点更努力一点，希望自己可以鼓起无穷的勇气，欠了他的，是不是就一直有理由赖着他？

时雨薇也笑，她说：“不好喝？”

“也不是，就是味道有点怪。”沈榭把小小的茶杯放在桌子上，耸了耸肩膀，“我果然欣赏不来。”

觉得好奇，时雨薇也给自己到了一杯，入口苦涩，却有回甘，这味道，她的眉眼在氤氲的热气中软和下来。

“你喜欢？”沈榭咂舌。

时雨薇捧着茶杯，“不讨厌。”她弯起眼睛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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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过去没多久，在外地上学的大学生大批量返校，不少相熟的喜欢约着朋友一起走。

段逸早早发来消息，要和沈榭一起回学校。

他们宿舍一早弄了一个社会实践，是去南方的一个红色基地，小组成员就是他们宿舍的四个人，他们还可以一起玩几天，弄完社会实践直接一起回学校。

时雨薇难得主动约他，还是一起回学校，沈榭拒绝她之后，不像拒绝旁人那么轻松，回学校第一件事是约她出来吃饭。

“要出去？”沈可欣见时雨薇穿衣服，提醒她说：“晚上我们几个一起吃饭，你别忘记。”

“记得，我一会儿就回来。”时雨薇对她笑了下。

王可欣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愣了下。

这边的天气比北方家里暖和，邹容买的新衣服时雨薇都带了过来，纠结了一会儿，她还是穿了自己原来那身洗得干净整洁却不漂亮的衣服，但是因为她脸上的笑，好像衣服也变顺眼了起来。

“不去吃食堂吗？”见面之后看着往学校外面去的路，时雨薇走着走着有些迟疑。

“一会儿有事？”沈榭问她。

“嗯，晚上和室友吃饭。”时雨薇解释说：“新学期开学，大家都才回来。”

沈榭听了她的解释笑起来，“放心吧，肯定在你们吃饭前，给你送回来。”

披散下来的黑色长发遮住她小巧精致的脸，耳边夹着那个珍珠发夹，时雨薇说：“不用送，我自己就能回来。”

考虑到晚上她要吃饭，沈榭带她去吃了学校附近新开的关东煮。

刚开学，人也不是很多，价格也公道实惠。沈榭把衣服挂在墙上，时雨薇有样学样，沈榭找老板要了两件围裙，回来递给她一件。

关东煮的锅底咕咚咕咚冒着泡，沈榭把选好的串串抓了一把放进去，看他袖子高高挽起，很是熟练的样子，时雨薇忍不住说：“我以为你不吃这种东西呢。”

沈榭看她一眼，眼里有笑，“那我应该吃什么？西餐？法餐？拿刀叉，喝红酒？”

看来不止一个人和他说过这种话，时雨薇局促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嗯，知道。”沈榭说：“跟你开玩笑呢。”

“我也知道。”时雨薇小声说，她的眼睛里盛满他，很喜欢可以和他亲近。

如果现在换上蓝白色的校服，衣袖高高的撸起来，坐在学校门口的小店里，风扇呼啦啦的一吹，外面的阳光绚烂，倒是很像是高中时候。那是她不曾涉足、仅仅只是旁观过的他的青春。

沈榭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忽然响了两声，沈榭停下手里的动作，低头看了眼，拿着湿巾擦了下手。

他回消息的时候唇角翘了下，对情绪本来就很敏感的时雨薇忽然心里一沉，女孩子的第六感发挥了超强的存在感，她假装不在乎的笑起来。

“谁呀？有人找你吗？”

沈榭边回消息边说，“没什么大事，我们假期做了一个社会实践，负责这个的学姐看了我们的方案，说我们做的很不错。”

时雨薇心里的警惕并没有完全的放下去，她假装自己只是好奇：“那个学姐，我也认识吗？”

“应该认识吧，苏曼青，我们都喊她曼青学姐。”

沈榭放下手机，对她笑起来，时雨薇的心却一直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