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沙白跟着谢天健进了他办公室,发现叶如愿也在里面。
好好好,隔壁楼开大会,这边躲起来开小会是吧。
“现在什么情况了?”陈沙白问。
“情况就是疑问更多了,”谢天健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按了按手掌示意陈沙白也坐下,“他们如何通过红石操控炼狱生物?如何指示炼狱生物在他们行动前藏好自己,还是说这是炼狱生物的本能?怎么做到在特定时间点指挥炼狱生物集体进攻?”
“当然这不是今天要和你讨论的话题,”谢天健自己截断了话头,“我问你,现在步长洲的意识在你身上,是这个意思吗?”
“对。”
谢天健没有提前和叶如愿说过,叶如愿听到这话惊了一跳:“诶诶诶什么?那我现在说话队长能听到吗?”
陈沙白答道:“能,他要是想,还能出来跟你聊天。”
他干脆对步长洲说:“要不要出来走两步?”
然而步长洲不想聊天,也不想走两步,陈沙白的身体安静地坐在原位一动不动。
陈沙白只好帮他找理由:“可能他太困了睡着了。不管他,我们继续说。”
谢天健继续道:“记得吗,我之前说可以尝试用炼狱生物塑造身体,让步长洲的意识进到新身体中。现在许洛珊的研究支撑了这个想法,如果炼狱生物可以发育成飞鸟,那有没有可能发育成人体呢?”
陈沙白蹙眉:“可那毕竟不是真正的鸟类。”
“当然鸟的形状和真正的飞鸟有本质区别,所以我们还需要深入了解炼狱生物的发育潜力。现阶段我的任务是复现许洛珊他们的成果,研究炼狱生物的发育和操控,正好也能作为给步长洲制造身体的理论基础。”
“这样的话,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研究了?”陈沙白一下子抓到重点。
“没错,这样好弄多了。甚至以后如果要培养新身体,也可以拿研究炼狱生物发育当理由。”
“太好了,”陈沙白没想到敌人还给他行了个方便,“我已经答应了会协助中心,估计之后经常会在中心,你们有事随时喊我。”
“唔,”谢天健犹犹豫豫地问,“那,步长洲没有意见?他好像对你的行为……不是很满意?”
刚刚电话里俩人不还打得不可开交吗,他到现在都没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实说,陈沙白根本不知道步长洲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但他不会容许陈沙白所做的一切,这点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可是也没法把人从身上薅下来,陈沙白现在不管做什么都逃不开步长洲的眼睛,只能明着说话:“步长洲的意识对我身体的控制权高于我自己。”
谢天健并不意外:“特级精神天赋,很正常。”
“但是今晚,我能和他争夺控制权了,就在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会不会是他的意识在我身上待久了,让我有了抗性?”
“这……可能性不大吧?”谢天健却否定了这个猜测,“你们这情况谁也没见过,只是我自己觉得,如果有所谓的抗性,那它应该是缓慢产生的,而不是像你描述的突然出现。所以你们今晚到底在争什么?”
陈沙白觉得没什么可隐瞒的了:“他不想让我参与到这些事当中,而且……怎么说呢,现在有点过激……总之今后也许还会有争执,你们先有个心理准备。”
“好吧……我大概明白了,”其实谢天健还是不太懂这俩人现在算怎么回事,不过这也轮不到他多管,“我倒是有个想法。”
关于谢天健有个传说,说是他但凡说出“我有个猜测”“我有个想法”之类的话,尤其是加上“大胆的”“不成熟的”这类形容词后,这话往往都会成真。
“你说。”陈沙白洗耳恭听。
谢天健说:“人的精神力和人情感或意志的强烈程度有关。你们当时应该争执得很厉害,不然你不至于打我电话求救。可能是你当时的意志很强烈,增强了你的精神力,才能暂时抵抗步长洲的控制。”
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道理。
昨天之前,他对步长洲的控制虽然天天抱怨吐槽,但从未产生过那么强的抵抗意志。
“是不是这样,你自己留心观察,跟他多做点对比实验就知道了。”
谢天健是在认真建议,然而说出来很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味道。
“你就饶了我吧。”陈沙白举手投降。
这边有了新猜想,步长洲当然也听到了——陈沙白觉得他肯定没睡,一直暗戳戳听小会呢。
或许他不出现,也是在思考怎样应对陈沙白的抵抗吧。
想不到要开始和这个人斗智斗勇了……
“哎老陈,我有个主意。”一直在旁边听着说不上话的叶如愿突然说。
“什么主意,求你靠谱点愿姐。”
虽然这么说,但从叶如愿嘴里说出来的估计是馊主意。
叶如愿自信地一拍胸脯:“这个肯定靠谱!你装人格分裂呗,如果队长拿你身体干什么事,你就说是你分裂出来的第二人格干的,你也控制不了。怎么样,简直完美好吧!”
好嘛,你怎么知道已经有人以为我人格分裂了。
“这个确实可以,”陈沙白无奈地笑了下,“不瞒你们说,我正打算这么干来着。”
“这样真的能行吗?”谢天健有些担忧,“如果你们俩想法不能统一,或许想办法把步长洲早点分离出来比较好。”
“分离到炼狱生物体内?”
“唔……具体看研究进展吧。”
还记得刚开始步长洲说他可以回到炼狱生物里,陈沙白一听就觉得不能接受。
但是现在他太需要不受步长洲控制的时间了,反而主动考虑了起来。
“可以,必要时我会找你求助。”陈沙白说。
其他没什么事了,三个人站起来准备散会。
“行了行了,有事随时联系。今天很晚了,都去休息吧。”
说完这句话,谢天健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脸上终于显出疲态来。
陈沙白看了看时间,已经将近凌晨两点。
他和谢天健叶如愿告别,往分配给自己的宿舍走去。
陈沙白顺道去看了眼炼狱管理部。
包括大会议室在内,大部分灯光已经灭了,但楼内仍有一部分房间星星点点亮着灯。
看来是要连夜审讯了。
侧管中心成员与世隔绝,大部分时候都生活在中心之内。
好在中心一是有钱,二是人少,住宿条件还是不错的,宿舍以单人间和两人间为主。今晚给沈灵盈和陈沙白安排的都是单人间。
一进门,陈沙白发现后勤组已经打扫过宿舍,并配好了床铺和洗漱用品。
这么贴心,看上去像夏生蕊的风格,也不知道她在后勤组是不是管事的。
侧管中心有专门用于关押天赋者的拘禁室,但只有两间。
为了分开审问抓来的十六个人,中心专门腾出了好些空置的房间用来关押他们。
宋仪站在其中一间拘禁室外,透过单向玻璃看向座椅上被捆缚双手双脚的犯人。
对天赋者的约束措施很简单,只要保证人碰不到媒介就行。
金振站在宋仪旁边,脸上阴云密布:“他们全都是这样,问什么都说不知情,问名字只说代号。”
侧管中心谁能想到有一天要跟警察似的审犯人,没人有审讯经验,只知道做出严厉的样子问问题,一时间竟拿这群人没办法。
“有没有性格稍弱,有可能成为突破口的?”宋仪问。
“有一部分人听到老实交代可以从宽处理,有一些动摇,但他们目前都没有说。”
“哪个最有希望,带我去。”
金振带宋仪走到一间房前,帮她开了门。
宋仪走进房间,见一个年轻姑娘绑着手脚伏在地上。
听到有人进来,姑娘抬头看了一眼,紧接着又低下头去。
“你多大了?”宋仪问。
女生死死低着头不做声。
宋仪也不等她回话,继续说道:“年纪轻轻的,为什么要从事这种恐怖活动?你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这里是侧管中心,现实的法律在这里不适用。我是炼狱侧面管理部部长宋仪,只有我能够审判你,懂吗?”
女生忍不住又抬头看了一眼。
宋仪能看到她眼中其实已经盛满了恐惧,但不知是什么支撑着她,让她仍然咬牙不肯说一句话。
“他们说你们都有代号,你的代号是什么?”
女生终于吐出了两个字:“‘白鹤’。”
“‘白鹤’是吗,还挺好听的。”
宋仪慢慢走近女生,蹲下来抬起她的下巴,逼迫她与自己对视。
但女生仍然避开了目光,不敢看宋仪的眼睛。
“我得提醒你,像你们这样的事,从前没有判例,今天是第一次。你认为自己有罪吗,‘白鹤’?”
女生艰难地摇头。
“你认为,你们是出于正义的目的伤人杀人?”
女生点了一下头。
“也就是说,那座体育场里的所有人,包括那位明星,他们都该死?”
女生犹豫了,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很显然,你不这么认为,”宋仪说,“我不相信你不明白,这些只是最基本的做人的道理。但是,有人教唆你去杀死那些人,欺骗你这样做是正义的,即使你为此付出了代价,也是高贵的牺牲。
“可是你回想一下,如果今天让你们得手了,那结果是什么?侧管中心什么都没做,而你可是亲手杀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我……”女生下意识地开口了,似乎想要进行辩驳,一时间却说不出话来。
宋仪也没有给她组织语言的机会:“我从十六个人中一眼就看到了你,我相信你不是怀着邪恶的动机做出这一切的,你只是被欺骗了,在我看来,你也是受害者。
“那个教唆你的人在这里吗,在的话,我可以帮你和他当面对质,揭露他险恶的用心。”
女生又摇了头。
“是么,可惜了,不过如果将来有机会见到他,我一定会这么做。能告诉我他的代号吗?你们的代号似乎不是秘密。”
“‘细雨’。”女生这次直接说了出来,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心理障碍,似乎他们的规矩确实是代号可以随便说。
“他是你们组织的老大吗?”宋仪继续问。
她放开了女生,转而坐在女生身边,仿佛是来找她闲聊一般。
女生点点头。
“他一定对你说,在演唱会上行凶并非你们的最终目的,否则你不会这么容易受骗的,对不对?”
女生没有要否认的意思,应该是默认了。
在谈话中她已经默认了很多事情,宋仪感觉女生内心已经非常动摇,便说:“你要想好了,今晚你可以是被胁迫者、受害者,也可以是从犯、加害者。你还年轻,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思考什么是正义,我不想看到你因为一个错误的选择就这样葬送自己的未来。”
她轻轻揽住女生的肩:“告诉我他们是怎么对你说的,告诉我实话,我会宣判你无罪。”
女生用力绞着手指,内心似乎经历了激烈的挣扎。
最后,她终于开口了:“他们说……‘解密人’才是世界秩序的维护者……”